回秋爽斋后,茵茵命兰香将那些礼物锁进柜子里,随即走到镜台前,由绿翘伺候着更衣。
绿翘连忙把水放在架子上,大步走过来,为茵茵解霞帔……解着解着,眼角余光瞥见那对金镶玉的镯子,不由双眼发亮,激动道:“小姐,您原先的生辰礼若大办,还不知能收多少好东西呢!”
茵茵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自嘲一笑,“早先要办,别说礼物,只怕连捧场的人也没有。”
“怎会呢?今日捧场的可多了,比四小姐及笄宴上的还多呢!”
兰香正在用钥匙开柜门,笑道:“绿翘怎么成日有这许多说的,都停不住嘴,”绿翘吐了吐舌头。
更衣毕,茵茵命绿翘把这身凤冠霞帔和另外的簪环首饰一齐送去翠微堂。
才刚她穿这身衣裳去向老太太请安,是先叫她看看这身打扮可得体,真正行笄礼时她得穿素服前往,向长辈行三拜之礼,再由老太太为她加笄。
……
陆润生不在,嫡母又已去世,今日由二房的陆泽明和李氏代为父母长辈在外院迎人。
此刻他们夫妻俩已去,等了半个时辰,也才等来王安人、柳从心等几个,都是老太太娘家亲戚或茵茵的朋友,陆夫人娘家没来人,几个与陆家交好的命妇也没过来,李氏很郁闷,问陆泽明,“咱们下了五十几张帖子,怎么才来这么些人,吉时就快到了,今儿怕是连席也坐不满,到时真叫亲戚看笑话呢!”
陆泽明道:“哪有什么亲戚,亲戚都不敢来,大哥的判决才下,他们都不愿与陆家亲近,等风声过了就好了。”
“风声过了怕也不能好,原先武安侯夫人同咱们家多好,老太太于她家大郎还有救命之恩呢,前阵子派人去请她来做主礼人,她说近来身子抱恙,不能前来,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你瞧罢,往后这些京城命妇再不会与我们打交道了,”说着说着,李氏想到玉芝的婚事,又怅惘起来。
闺中女子行及笄礼,须得一个德高望重的夫人来做主礼人。这位夫人的名位愈高,便愈显得及笄之人贵重。
因此,半月前老太太着人先后去请了武安侯夫人、留侯夫人,可都被推辞了,后只能请几个伯爵家的夫人,也都不中用,无法,只得她自个儿来当主礼人,虽然陆润生已下狱,她这个诰命夫人的头衔儿仍在。
此刻,吉时已到,阖家女眷聚在翠微堂里,翠微堂正中已放上一张紫檀木雕花香案,案前正中挂着陆家宗祖的画像,香案上供果品酒馔和一青铜鼎炉,下首便是老太太和李氏,还有族中的两位女性长辈。
梢间作为进退更衣之所,茵茵此刻正坐在梢间内等待……
外头的嘈杂声渐渐消失,茵茵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等彻底静下来,只听礼仪嬷嬷高喊:“吉时到,笄礼使,请笄出东房。”
茵茵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兰香在前为她掀帘,她走了出去……
低垂着眉眼,缓缓穿过众人的视线,茵茵走到面前的蒲团上跪下,接过明月递来的三炷香,对着祖宗画像拜了一拜。
此刻她身上素衣素裙,发髻上也无一点装饰,等把香插入香炉,礼仪嬷嬷道:“行初加之礼,着初加冠服,”老太太便起身,几个女使用红漆雕花托盘端上首饰,用铜盆端上水来,老太太盥了手,随即从托盘中取了那蝶恋花镶单珠金笄,为茵茵簪上。
“初加罗帕,素服以彰,愿尔弃幼志……”
在这肃穆的氛围中,玉菡想到自己的笄礼,那时邱姨娘虽失了管家权,但余威犹在,老太太和陆润生都宠爱她,她得意之至,以为自己前途无量,能觅得一门好夫婿,将来被称作某某夫人,而不必像她母亲一样,哪怕掌管内宅,也只被称她姨奶奶。
那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谁想得到如今?
后来她确实比过玉菁,嫁得了高门,却在不到半年之间,高楼坍塌,丈夫沦为阶下之囚,她也成了弃妇。
玉菁在旁看着,心有所感,她记得她的及笄礼是由武安侯夫人为她主礼的,那时她母亲还在,爹爹和母亲坐在上首,笑得满面慈祥……
那时陆家还是忠义伯爵府,宾客满堂,热闹非凡,哪像今日这般冷清,只有几个自家人捧场?可见世事无常,琉璃易碎彩云散,也不知将来陆家会如何,她又将如何。
玉芙看着茵茵二拜,身上加了橘色立领短衫,老太太为她簪上两朵镶丹珠的金花鬓钿,周围人的目光也都落在此刻参拜在地的茵茵身上,她恨得牙痒痒,想着自己这个做五姐姐的还没办及笄礼,她这个做妹妹的,外室生的却反而办在她前头。
也就是因她娘不在,不然她们怎么敢这样欺负她?她早看出来了,这府上除了她娘,无人心疼她,可是她娘到底哪里去了呢?邱姨娘说已去报官,还派了家丁去寻了,究竟寻没寻谁知道呢?
很快茵茵便完了第三拜,随即她整冠理发,跟随老太太和李氏等人前往大堂。
……
大宴安排在外院的宴客厅,所到之客皆为女眷。此刻这宴客厅内空**冷清,席面原预计有二十桌,如今看来,只有十数来桌,少了半数。
老太太见了,心中暗暗叹息,但面上却仍显出喜悦之色,她这便拉了茵茵去认本家亲戚及一些显贵宗亲。
其中有个妇人,大概四十上下年纪,身高体丰,肌白胜雪,通身气派与别个不同,她大概四十上下年纪,保养得宜,上着宝蓝百子刻丝短衫,下配湖蓝盘金彩绣百褶裙,端坐在大堂正中。有三四个妇人正围着她,极尽奉承之颜色,那夫人却不卑不亢,优雅从容地微笑着,间或点头,再又简短地说一两句。
老太太领着茵茵去向她们见礼,起先她并不认得那位夫人,直到周围人提醒这便是辅国公夫人时,老太太吓了一跳,连忙斟酒谢罪,说不知国公夫人驾临,多有怠慢。
赵夫人笑说:“这有什么,倒让您老人家向我赔罪了,真是折煞小辈,”说着,陪饮一杯。
而茵茵,听说此人是赵伯真的母亲,心头大震,连忙依老太太之言向她行礼,那赵夫人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不必多礼,”说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几眼,笑道:“真是个可人儿,有老太太您的风范。”
“过奖过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