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摸了一把, 才发现自己脸颊肿了起来,接着便叫道:“咦,我的脸咋这么痒?”
紧接着宋明和宋月也叫嚷起来, 说自己身上痒痒,忍不住在身上脸上抓了起来。
云初一问, 才知道他们刚从后院的牲口棚回来。
如今天热, 牲口棚里那味道就别提了,况且棚里头蚊蝇横生, 几个孩子没防备,肯定是被蚊虫咬了。
云初见几个孩子连着抓挠身上脸上, 忙叫他们进屋, 拿出一个小瓷罐。
她拔出软木塞,挑了些绿色的膏体,涂抹在孩子们身上被咬的部位。
宋王氏闻着那药膏发出一阵阵清凉的气味,忍不住问道:“云儿, 这是啥药膏啊?”
云初一边给宋月的手背抹药,一边说道:“娘, 这是薄荷膏, 可以治蚊虫叮咬的。”
“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待云初用完药, 宋王氏拿起那瓷罐仔细打量着,又凑在鼻端嗅了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味道倒是清爽!”
夏日炎热带来的那些许困意,随着这喷嚏散去了不少。
见宋王氏喜欢,云初说道:“娘既然喜欢就拿去用吧, 我这里还有。”
一罐薄荷膏而已, 又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 她空间里有的是。
宋王氏知道她的好东西多,便没客气,想想又问道:“云儿啊,你知不知道除了熏艾,还有什么能驱蚊虫?”
这车马店不比福来客栈,因为牲口太多,又正值夏季,蚊子苍蝇到处飞,实在是不胜其烦。
可是这院子里住了不止他们一家,总不好直接烧艾草,熏到谁家也不好。
一句话提醒了云初,她说道:“娘,上次给你们用的那些装雄黄的荷包还有没有?娘把那些荷包拿过来,我装一些驱蚊虫的药。”
说着又转过身,假装在包袱里翻了翻,从空间中拿了几罐薄荷膏出来,递给宋王氏。
“这薄荷膏抹在身上也能防蚊虫的,我这还有不少,娘只管拿去用。”
宋王氏想想家里人多,只手里这一罐只怕不够用,便接了过来。
“那你等会儿,我去把荷包拿回来。”
吃过午饭,云初便拿了些艾叶、丁香、薄荷、藿香、佩兰等中药,带着宋王氏和三个嫂子一起装香囊。
这几样中药都可以驱蚊驱虫,既可以随身佩带,也可以放在屋内床头之类的地方,就可以达到驱赶蚊虫的效果。
想着孩子小容易招蚊虫,云初还给宋明宋阳他们每人做了一个,连带全哥和安安也都有了。
宋阳见荷包做得多,还要给驴棚也送去一个,说免得驴子被蚊子咬,被宋白氏骂了几句才不敢说了。
又过了两日是地藏节的正日子,过了地藏节,集市上的人也少了些,宋大庄和宋王氏见最近无事,便想去平村看看朱家的人怎么样了。
这日早上吃过饭还没出门,小二过来说外面有人找他们,宋王氏还当是朱庆又带消息来了,忙让小二把人请进来。
小二带进来的人一袭长衫,身形文弱,竟然是葛岳衡。
乍一见到葛岳衡,宋大庄等人都是又惊又喜。
“哎呀,葛家大侄子,你咋来了?我们正惦记你们呢,不知道你家咋样了?”宋大庄赶紧把葛岳衡往屋里让,又叫小二送壶茶来。
葛岳衡先向宋大庄和宋王氏施礼,然后将手中的四色糕点礼物呈上,才说道:“是小侄不请自来,还请宋大伯,宋伯母见谅。”
“啥见谅不见谅的?快进来说话!”宋王氏叫葛岳衡进来,便问道,“你奶奶,爹娘他们都还好吧?家里都安顿好了?”
到底相处了这么久,宋王氏心里还是挺惦记葛家的。
葛岳衡答道:“家里人尚安,只是祖母进城便病倒了,所以拖了这几日才出城来看大伯和伯母……”
接着葛岳衡便说起了葛家这几日的情形。
原来葛老太太身体本就虚弱,这一路奔波艰难一直是用一口气撑着,进了城见到亲人又悲喜交集,便直接病倒了。
葛老太太这场病来势汹汹,郎中看过了说病势虽险,却不妨事,病气发散出来反而好些,只是要小心调养。
所以这几天葛家人主要是伺候老太太,所以一直来不及出城看望宋家。
听说葛老太太病倒了,大家不免关切地问了几句,葛岳衡都一一作答,顺便介绍了一下葛老太太的娘家亲戚。
葛老太太娘家姓吴,在昌高县城虽不是豪富,也算家境殷实,见嫁去兴陵的姑太太远道而来,都十分热情,安排得也很周到。
如今葛家暂时住在吴家的一座小宅院中,老太太的病情已经缓和过来,目前葛家一切安好。
听葛家人都好,宋家人也放下心来。
葛文清和葛岳衡父子都有功名在身,在昌高又有舅家帮衬,日子应该好过。
葛岳衡这次出城来,除了看望宋家人,还带来几个消息。
吴家有人在县衙中做小吏,葛文清找机会问了那小吏亲戚,像宋家人这样没有路引的逃荒百姓,能否进城或者安置下来。
听到葛岳衡说起此事,宋家人都竖起了耳朵。
都是自家亲戚,那小吏说得很实在,他说如今因为兴陵□□,昌高怕灾民中混了乱民,因此查得很严,葛家的路引明确写了从兴陵过来投靠吴家,所以才能顺利进城,其他诸如朱家那样虽有路引,却写明是出来逃荒的,这样的灾民都不能进城,只能在城外安置。
像宋家这样既没有路引,又无法证明自己身份的灾民,肯定是不能进城的。
而且昌高县令廉正严明,他们这些小吏也不敢冒险引外人进城,若是查出来,他这个差事肯定也是保不住的。
听吴家小吏跟城门处的那些人说辞一样,宋家人虽有心理准备,却也十分失望。
吃了那么多的辛苦,到了昌高门口却还是进不了城,大家的失落可想而知。
葛岳衡见众人神情沮丧,赶紧说道:“不过,我表叔可以帮你们开一张路引,写明你们的来历和身份,如果你们离开昌高,在别处便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不会受限制了。”
葛岳衡没有说的是,葛文清听说宋家人不能进城,几番请求吴家这个做小吏的表弟帮忙,又信誓旦旦地保证宋家人只是逃荒的普通百姓,绝不是乱民,这才求得表弟答应帮他们开一张路引。
宋家人听说葛家可以帮他们弄到路引,都是眼前一亮。
他们被困在这里,无非就是因为没有路引和任何的身份证明,如果能够拿到路引的话,他们就可以像朱家人一样,被官府统一安置。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路引只能从昌高县这里开出来,他们要拿到路引,就要离开昌高。
可是要离开昌高,他们又该去哪儿呢?他们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葛岳衡见他们神情茫然,便问道:“宋大伯,你们可有想去的地方?若是暂时没想好,我爹倒是有个主意……”
原来葛文清知道宋家人无处投奔,又不认识路,便替他们想了个去处。
葛文清前几年曾在海州府的定阳县教过几年书,深得主家赏识,即使回了兴陵,两家依然书信来往频繁,那主人家大有将葛文清视为知己之感,私交甚好。
定阳县那里有山有海,地多人少,又有葛文清的书信,肯定能安置宋家人。
宋家听了又燃起一丝希望,忙感谢葛文清替他们想得周到。
只是定阳县有几个缺点,第一,去那里要继续往北走,定阳县离昌高尚有七八百里的距离,如果要去那边,宋家人又要长途跋涉。
第二,那里临近关外,民风要比齐阳府这边彪悍,宋家人过去只怕会不适应。
第三,定阳县那边气候与兴陵不同,冬天比兴陵和昌高都要冷得多。
眼看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他们若是要去,就要尽快上路,否则拖久了天气更冷,路上可就要受罪了。
葛岳衡说完这些觉得内疚,又起身向大家团团一拜。
“我父亲说,若不是宋家出手相助,我们全家老小势必不能保全,宋家于我们葛家有活命的恩情,我们却无以为报,只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实在是愧对恩人。”
葛家一家老幼妇弱,如果不是宋家人一路照看,他们肯定很难走到昌高的。
这样的恩情,葛文清和葛岳衡都牢牢记在心里。
可是他们初到昌高全无根基,也是要依靠亲戚过活,虽有心帮助宋家,却只能尽绵薄之力。
见葛岳衡说得真诚客气,宋大庄赶紧把他扶起来。
“葛家大侄子,你说这话可是要折死我们了,你爹能替我们想得这么周全,已经是很难得了!”
葛家自己也是寄人篱下,能拉下脸为他们求情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葛家老太太还病着,葛文清却还没忘了他们宋家,这已经让宋家人很领情了。
宋王氏也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们过得也艰难,能帮我们这么多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回去一定要替我们一家给你爹多多致谢。”
宋大庄想了想,说道:“路引的事,你容我们再商量商量,行不行?”
葛岳衡知道这件事不是当场就能决定的,便说过两三日再出城来看望他们。
宋王氏挽留葛岳衡吃过饭再走,葛岳衡以惦记祖母病情为由,婉言谢绝了。
宋王氏又要买几样东西给葛家带回去,葛岳衡连连推辞,最后还是云初拿了一棵不大不小的灵芝出来,说拿去给葛老太太滋养身子用,葛岳衡才勉强收下。
送走了葛岳衡,一家人重新回到屋里坐下。
沉默了一会儿,宋大庄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大口,说道:“你们都是咋想的?都说说看吧!”
宋大庄自己是个没什么见识,也不大会拿主意的庄户人,所以他没有古代大家长那种一言堂的毛病,家里这么多人呢,宋福稳重,宋贵精明,连进过京城的宋王氏都比他有见识,更遑论还有个目光长远,思虑周祥的云初。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他们这么一大家子人,还商量不出个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