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分手现场虽然只有两个人在,但郁清弥知道,那也是套玻璃房子,一切无处遁形。
唯一他没想到的是,项适原表现出非常明显的能被他牵制的样子,他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项秋桐会看在他对项适原有价值的份上,即便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也不会对他太过分。
他那么努力,只考虑到了怎么能做到最好,项适原却连万一出现最差的情况下要怎么保护他都想到并做好了。
但还是懊恼。
“不知道我演得好不好,大当家有没有相信。”
“天赋异禀。”项适原笑了笑,“不过无论她信不信,她既然表现出她信了,那你配合就好。”
他还不清楚项秋桐打的什么算盘,但从目前他和对方达成的共识来看,郁清弥暂时留下是安全的。项秋桐绝对不是什么易与的角色,但商人本色,她遵守契约。
他与祖母的感情再淡漠,也相处了那么多年,有着不愿承认但确实存在的互相了解。
郁清弥垂着的睫毛轻轻颤抖。项秋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外部还有项骓、廖梦思以及其他人,也许项秋桐也在演。他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可他跟项适原闹脾气是演出来的,项适原因为他而被项秋桐威胁却不是演的。
“那你怎么还是答应去赴那什么鸿门宴?”
“我本来就打算去的,只不过不想答应得太爽快,免得她发现我也有另外的意图。你的出现让这个转变更顺理成章了而已,除了我现在又偷偷潜回来。”项适原如实相告,“不过还是想冒险看看你。”项适原隔着玻璃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张牙舞爪的小狗。”
“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郁清弥执拗地说,声音透过玻璃门,变得有些暧昧沉闷。项适原看见他抿了抿唇,神情复杂地将一只手贴在玻璃门上,掌心的纹路被挤压得很清晰。
项适原抬起手覆在同样的位置上:“你说。”
郁清弥微侧着脸不看他。“你是因为装睡的时候听见我害怕地哭了一下,才不问我愿不愿意赴大当家的命令,能不能保护自己,有没有别的办法,宁愿直接违抗也要把我送走?”
项适原缓缓地说:“你不止哭了一下,你哭了整整五分钟。”
当然还有很多别的做法,郁清弥看上去很坚强,做足了踏入这个世界的心理准备。只是听见他哭泣的那一刻,项适原感到的不是失望,而是后悔。
他想他懂的。他说什么郁清弥都会答应,他什么都不说也会为他着想甚至若无其事地伪装自己。因为他暂时没办法停下来,所以郁清弥跑得很累也想跟上自己的步伐。
项适原自作主张,飞机没有在香港降落,而是继续往太平洋驶去。他错误地希望郁清弥待在温室里,可郁清弥不是菟丝花,不需要附着在谁身上。
“弥弥,”项适原轻声开口,“不是你害怕了,是我害怕了。”
郁清弥终于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着。
“我不要这样。”
他的委屈暧昧不明,可他想说出来,因为项适原会听。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凑近,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四片嘴唇隔着玻璃重叠在一起。可惜体温一时半会无法传递过来。
“……我是你的负担吗?”郁清弥不甘心地问。无论是临阵退缩的痛哭,还是重返险境的叛逃,“我不应该来吗?”
“我让你等太久,你等不及了,很担心我是不是。”项适原的嗓音低沉,带着不容他忽视的命令语气,“开门。”
“不行。”郁清弥后退一步,“你现在靠近我会难受的。”
“你让我抱抱你,这么久没见。”
“还不都是你害的。”郁清弥不为所动,说起这事就来气。
“那你让我看看你……”
项适原的姿态一低,郁清弥顿时又有点受不了,洗完澡后皮肤刚褪下去的粉色又浮了点上来。
“就这样看,隔着玻璃。”
项适原一抬下巴:“我要看你的项圈。”
郁清弥再次后退:“你又发什么神经。”
“让我看看。”项适原站在玻璃门后,颇有些低声下气,“弥弥,让我知道分手都是假的,你还是我的小狗。”
郁清弥拗不过他,只好解开浴袍,拉开一点。他的肌肤还泛着水汽,浑身上下都是雪白的,只有性器根部一圈黑色,是项适原亲手戴上的主人凭证。
“可以了吧,你快回去……”郁清弥话音未落,便见项适原突然抬脚往一侧的门栓踹去,然后轻松地推开坏了的门,跨进来像要将他的胸腔勒断一般抱住他,热烈地吻他的唇,猛然向下跪在他身前,紧紧圈住他的臀去吻那个项圈。
“你……!”郁清弥发现自己又被骗了,推了他一把便挣脱了怀抱,项适原的脸色又难看起来,索性坐在地板上。
郁清弥忙把浴袍穿好,推他出去,把哐啷响的玻璃门勉强关回去。
项适原还在地上坐着,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两口才缓和过来:“妈的,你的黑市联络人究竟是谁,”那不是郁清弥从之前常用的渠道弄来的。“我要阉了他。”
郁清弥第一次见项适原这么露骨地发脾气,当然不敢说只有私人医生赵于蓝才能逃过他和Grace的火眼金睛。
“等等,”项适原想起一件事。一件重要的事。“你卖画的钱应该都拿去买我的生日礼物了,这是哪来的钱?”
郁清弥没来由一阵心虚:“我……我期末过了之后就有新的画可以卖呀……”一见项适原皱眉头,他就缩起脖子不敢再说了。
大佬一生气,世界好可怕。“你把画我的那些作品卖了?!”
郁清弥嗫嚅:“我没别的可以卖了,你喜欢我就再画嘛……”
“郁清弥!”
项适原又要开门,郁清弥连忙使劲抠住坏掉的锁扣——这次是怕挨揍。
“我们的协议里只说了你做我的模特,又没说不能卖画。”他越说越胆大妄为,“而且我们分手了,你不准再凶我!”
项适原一顿,停下动作,嗓音轻下来:“弥弥,别弄伤了指甲。”
“哦。”郁清弥松了手,心想这招真好用。
项适原把被夜风吹得散乱的头发拢到脑后,就这么隔着玻璃凝望他。过了一会儿,郁清弥主动把门拉开一道缝,伸出一截细细的手腕来,小指勾住项适原的食指。
项适原低头瞧了瞧,拢起食指和大拇指,慢慢摩挲着那圆润小巧的指尖,几乎要去记住上面指纹的温度和形状。
他为什么确定是假的,除了他们的心有灵犀,还因为在激烈争吵中郁清弥被他捂住嘴巴抵到墙上的时候,借着衣服的遮掩,郁清弥也这么隐蔽地勾了他一下。
只是再默契的两个人,也要时时明确对方的心意和状态,他承认自己不是个有安全感的人,也担心郁清弥没有安全感,所以要用语言和行动把话说清楚。
郁清弥正在想跟他一样的事情。
“项适原,我悄悄藏起跟妈妈的通讯器,又偷偷买了黑市的药剂,还跟你提分手,你是真的生气了吗?把茶几都踹坏了。”那些家具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也不知道项秋桐心不心疼,会不会把账又加到项适原的头上。
“当然生气了,就算是假的也不想听见。”
郁清弥注视着他,那种语气和神态好像在告诉他,生气了也拿他没办法。
“只是一想到我也瞒着你准备了夏威夷的藏匿点,就觉得自己活该。”
郁清弥忍不住笑起来,骄傲得几乎要翘起尾巴,大佬发现自己没能掌控到的事情竟然老实认栽了。
“项适原,你不舍得我长大吗?”
郁清弥一笑,项适原也放松下来:“你已经成年了,害不害臊?”
“可我觉得你把我当小孩子,你怎么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就直接把我送走。”
“……我错了。”
“以后不要这样子,我不喜欢跟你分开。”郁清弥低下头,“我……我**期梦见你抛弃我了,醒来骂你是王八蛋。可是我不想骂你,不要再给我骂你的机会了。”
他听说项适原轻声说“知道了”。
他们安静地站着,享受这风声鹤唳的温存。真是奇怪,在伦敦最后那段如胶似漆的日子里,他们都存了好几份心眼,最后还把心眼用在对方身上,可这似乎丝毫没有折损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信任。
项适原叹了口气。“不只是大当家的人,项骓和廖梦思也盯这边盯得很紧。”
郁清弥明白这意思是演完这一出,项适原暂时不方便再露面了。一股夹杂着不舍和委屈的情绪涌上来,正心软要说点好话,忽然间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他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缩回屋子,把项适原拒之门外,压低声音催促:“你快走吧。”
刚刚踹门的动静不小,郁清弥担心管家随时会上来询问。这时他又庆幸阻隔剂的药效够强,起码项适原不会留下信息素的味道。眼见项适原还不着急,他都快疯了:“祖宗,你快走吧,求你了。”
他为了赶项适原走,把窗帘拉上了,跑到房门那边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才放下心来。很快他又担心项适原以这样的debuff状态爬楼会不会摔死,慌忙跑出露台,夜色中只剩树影憧憧,一切了无痕迹。
他蹲下身,在灰白色的地砖上找到一点烟灰,看了很久。
之前把40-42章一口气放出来,确实是不希望大家为了41章的结尾而担心,但觉得可以节奏控制得更缓和,把那些弯弯绕写得更清楚些。
还有一个丢脸的修文原因则是,一章不能控制在三千多字的话会戳到本人轻微的强迫症现在我舒服了_(:3」∠)_
添麻烦了,希望大家喜欢现在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