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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瑾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看向季如深的双眼瞪得很大。
“季如深，你真的要杀我？”
面前的男人沉默，半张脸都藏匿在灰暗的光影中，他握着手中的箭矢慢慢地向顾怀瑾靠近。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强烈的低气压，在季如深的身侧慢慢扩散开来，让这寂静的夜变得格外压抑。
顾怀瑾挺直了腰，嘴角忽然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算了，既然早就做好了舍命陪君子的打算了，那我也只好壮烈牺牲一下了。”
他故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松，张开双臂等待着死亡。
这视死如归的表情，确实挺让人感动的。
但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愿意就此死去？
顾长生盘腿坐在高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两人。就像是古罗马时期坐在圆形看台上的观众残忍地看着台下的奴隶拼命厮杀。
他勾起嘴角，露出极为残忍的笑。
季如深，为了一个女人，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呢？
真的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好兄弟？
此刻。
季如深已经站到了顾怀瑾面前，拿着弩箭的手慢慢地搭在顾怀瑾的肩上，微微用力向下按了一下。
顾怀瑾感觉到肩上的重力，抬头与季如深冷静的眸子对上。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顾怀瑾，你还记得我在赤三角是做什么的吗？”
“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百发百中。”
顾怀瑾的眼睛眯了一下，“你那是胳膊不是弓，射不出去。”
“我说，你们两个在演生离死别吗？就算是做最后的告别也差不多了吧？”
顾长安没耐心等下去，他急着看到两个人鱼死网破的画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依不舍的样子。
“要是你下不去手，那我帮你？”说着他的手又重新搭在了弩箭上。
“不用。”
季如深的眸子暗了下去，抬起手掌，将手里的箭对准顾怀瑾，他后退一步，身子微微下弓，手臂后甩，箭身在他的掌心弯成了一个月牙形。
顾长安看着季如深的动作，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妙。
但是下一秒，箭从掌心弹出，季如深旋转了一周，速度快出残影。
顾长安刚想要歪身但是已经晚了，那枚箭直直地射在了他的胸口，他的身子一仰从高台上掉了下来。
怎么可能！
他手里又没有弓，这枚箭的速度怎么可能快到射中自己？
顾长安带着巨大的怀疑重重地摔在地上。
怎么不可能。
他可是当年称霸赤三角的季如深。
顾怀瑾侧头，看到了季如深垂在身侧的手掌正血流不止。
为了让箭弹射出去的动能达到了最大，他生生刺破了自己的手掌。
这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被季如深做到了。
顾长安踉跄着想要爬起来，但是季如深已经快要冲到他面前，顾长安双眼一眯，猛地抬起了手掌。
季如深的脚步随之一顿，整个人瞬间停下，身子由于惯性向前倾去，最后又被他稳住。
遥控器。
顾长安的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
像是早就料到了现在会发生的一切，顾长安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肆意大笑起来。
“季如深，不如你来猜猜，这个遥控器按下去，被炸死的人是你还是简希？”
他看了眼湖中央一动不动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我早就说了，你们没有人能活着从我的院子里走出去。”
“顾长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季如深忍不住嘶吼，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浑身的剧痛在此刻都无暇顾及，他只想冲上去结束这个疯狂的魔鬼。
但即使是这样，季如深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不敢堵上简希的命。
顾长安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真正放了简希，就算季如深真的动手结果了顾怀瑾，他也不会放了简希。
他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走不出去。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吗？”顾长安扯了扯嘴角，露出森然的笑容，“哦，你可能想知道的并不是我是谁，而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你们。”
他看着季如深，表情变得越来越扭曲，“因为我要替阿玥报仇。”
阿玥。
季如深的表情一怔，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顾长安也认识阿玥？
可是自己从来没在阿玥的嘴里听说过这个人。
他看起来不过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五年前阿玥死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十三岁。
但他的身上却有着跟他的年纪毫不相仿的毒辣。
看到季如深迟疑的目光，顾长安越发觉得愤怒，原本清澈的少年嗓音也陡然变得尖厉起来。
“季如深！阿玥当年可是为了你才死的！她对你死心塌地，为了救你不惜背叛组织，最后尸沉大海连个全尸都没捞上来。但是你呢？你在这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完全把阿玥抛之脑后，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也配活着吗？”
季如深怔住。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要凝固了。
“季如深，你的这条命，是阿玥给你的！但你却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难道不该死吗？”
“顾长安，你他妈就是一个疯子吧？楚玥已经死了，难道如深还要替她守一辈子活寡？楚玥当初救下如深，初衷也是想让他好好活着，而不是像你所期待的那样让他每天都活在痛苦和自责里吧？逝者往已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顾怀瑾忍不住破口大骂。
想到自己一开始还觉得这个少年是无辜的，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这简直就是一个精神变态！
季如深才二十几岁，他不可能永远对着一个死人心存幻想吧？他有自己的生活不是人之常情吗？
就像季如川那样，为了一个死人每天都变得如此偏执，从来不对生活抱有希望，以至于他的病情恶化得越来越快。
这些走不出过去的人，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顾怀瑾的话并没有让顾长安醒悟，反而彻底激怒了他。
“为什么不能每天都活在痛苦和自责里？为什么就非得忘了阿玥？”
“我没有忘了阿玥！”
“但是你爱上了别人！”顾长安双眼通红，就像是一个要吃人的野兽，“你爱上了别人，就是背叛了阿玥，你就得死！”
“疯子！”
“对，我就是疯子！你们要跟疯子讲道理吗？那不如跟我手里的炸弹讲道理来得更实在！”
顾长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短短十几年的生命都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度过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他只觉得，阿玥为了这个男人而死，那这个男人就应该去陪葬，他怎么能自己独活着，然后找一个残次品来顶替阿玥的位置？
疯狂偏执甚至可以说是扭曲的三观，让顾长安彻底陷入深渊。
而他今天，也势必要把所有人都拉进这个深渊。
“季如深，你当年没能把阿玥从海里捞出来，但你却拼了命要救这个冒牌货，那么，你就得付出代价。”
他的手指已经抬起，对准上面的红色按钮就要落下。
季如深和顾怀瑾同时瞪大了双眼。
只有一秒。
一秒钟之内，季如深不可能赶到他面前抢下那个遥控器，就算他有徒手射弓的本事，也不可能做到瞬移。
所有人，难道都会死在这里吗？
“季如深，去死吧！”
顾长安的脸上，在最后一瞬间出现了释然的表情。
阿玥，我带着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去找你了。
他闭上了双眼，手指毫无意外地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