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展信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发生了意外,我知晓林姑娘心中定有许多疑问,且容我娓娓道来。

妾身这一辈子吃斋念佛,一心想带着淳儿安居一隅平淡度日,奈何天不遂人愿,终究还是到了这天。

说来离奇,我曾做过一个极为真实的梦,梦里的我同样是被老夫人抬了姨娘,但远没有这辈子顺遂。

梦里的自己生下孩儿后,就被一杯毒酒断了性命,只是我的灵魂并未消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被送进冷冰冰的宫中却无可奈何。

许是母女连心,我总能感觉到梦里的淳儿……不,梦里的那个孩子叫赵灵语始终郁郁寡欢。

想来也是,束缚孩子的天性,任由其在最爱玩闹的年纪跪在佛堂一跪一整天,哪个又能开心的起来?

那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出落的愈发得体,我这个生母也一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默默陪伴,即便名义上来说,那已经不是我的孩子了。

因着要入宫侍奉太后,那孩子被记在了大夫人名下,不过这样也好,我很知足的,总归还能看着那孩子一天天长大。

只可惜好景不长,不知如何,孩子竟总能与大夫人膝下的女儿意见相悖,好几次都在众人面前不欢而散。

这很不合理,这么多年,我一直跟在她身边,灵语根本就不是爱与人做口舌之争的性子。

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之下,灵语竟直接被嫣小姐设计丢去了性命,惨死郊外。

我悲拗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又无计可施,在那之后,我又孤身一人在这人世间飘**了十数年,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与嫣小姐意见不合之人全部不得善终。

可看遍沧海桑田后,心中却仍有遗憾。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或许我就是那变数。

不知不觉间,我又回到了常陪伴那孩子礼佛的地方,佛堂内一阵金光闪烁之下,我再次睁开了眼,回到了过去。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发生的一切,但此时我肚子里已然孕育了一个小生命,我强行改变了淳儿的降临在这个世界的时辰。

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改名换姓常伴宫中的命女赵灵语,只有赵惜淳,一个能在生母身边安然长大的姑娘。

上苍垂怜,佛祖保佑,这才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又岂能不珍惜,这次我会护着她,日日在佛前祷告,祈求她顺遂一生,也幸而窥见些许门路。

而接下来妾身要说的话,还望林姑娘牢记,这也是妾身为数不多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

赵若嫣此人身有古怪,气运强盛,林姑娘与淳儿合谋之事妾身一直都知晓,眼下看来你二人皆顺心遂意,但林姑娘可知京中现况?

后院起火、自顾不暇,妾身想这应当是林姑娘得到的消息吧。

然,赵若嫣早已金蝉脱壳,现在凌云寺落脚,更是入了那位的眼,圣上的亲姐姐——永嘉公主,林姑娘想来也听说过吧。

这位公主会是赵若嫣翻身的契机,且不日就要回京了,赵若嫣的身份会随之水涨船高,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林姑娘的外祖家,江南沈氏,沈氏满门二百四十六口,无一生还。

以此为始,大燕朝七年动**,各方重新洗牌,百姓死伤不计其数。

这便是妾身十数年窥伺的命数,然仍有部分无法直言,只堪堪余下三只锦囊,林姑娘若遇困扰之事,可酌情借鉴一二。

实不相瞒,自打林姑娘踏入赵府那一刻,我便时时注意着林姑娘的动向,林姑娘是唯一的变数,唯一可能改变自身命运且仍有余力兼济外事之人,淳儿相信您,妾身也是。

且此事并非毫无破解之法,欲变则通,林姑娘可知灯下黑?

妾身言尽于此,林姑娘是通透之人,想来定能理解。

妾身知晓此言或是太过荒谬,但妾身发誓,通篇绝无半句虚言诳瞒,且时至今日,再欺骗姑娘也是毫无意义。

妾身不求别的,只望林姑娘事成后,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照看些淳儿。

愿林姑娘万事顺遂,珍重。

“你……相信娘亲信上所说?”

赵惜淳已经醒了过来,只是面色看着仍有些苍白。

林清轻轻地嗯了一声,开口道:“姚姨说信上所说之事你并不知情,但我想这封信断没有要瞒着你的缘由,这信也该由你保管。”

“怪不得娘亲自打到凌云寺脚下的镇子后便总是嗜睡,原来……。”赵惜淳垂下眼眸,看着很是落寞。

林清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赵惜淳却是早有预料般开口,“不必安慰我,多余的情绪这一路上已然被我消化掉了,我很好。”

闻言林清不再开口,默默地坐在床沿上。

“你准备怎么做?”赵惜淳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

“去趟京城。”

“几时出发?”

“唔……下午。”

“这么急?”

“迟则生变嘛。”

“我要去。”

“我有更重要的事儿交给你。”林清眨了眨眼睛。

……

“主子,咱们该走了。”

赤缇叩门,屋内的林清看着火盆中的灰烬缓过神来,抄手将桌上的两个锦囊揣入怀中,想了想,又将另一封信也收了起来这才推门而出。

“主子,不要跟老爷道个别吗?”赤缇犹豫片刻,开口道。

“不必了,老爹知道我的。”林清男装打扮,带上遮面后跃上马背,露出弯弯的眉眼。

赤缇见状也不再多言,飞身上马,随着林清的步伐离去,远远瞧去,就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凛冽的风打在林清的脸上,但此刻的她无比感谢回沧州之后跟随赤缇习武吃的那些苦,还好,临阵磨枪总算是用上了。

“赤缇,此番出门,你我二人怕是得换个名字了。”

“任主子做主。”

“唐渔、唐牧,破落镖局里另谋生路的俩兄弟,文书都在背包里,抽时间看看,可别记错了。”

“好。”

狂风呼啸而过,林清胸口的那面镜子隐隐发烫,以一个新身份重回京城,想来,还有点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