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三兄弟的争论

顾平接着了,拿出打火机却半天点不着。陶如轩急忙过去帮忙点了,劝解道:“还是少抽点吧。明天我带您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顾平摇了摇手,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对罗俞敏道:“你说的没错,难得清静,也难得糊涂。”竟掏心窝子说起了话,接着道:“其实我们这些人是最没意思的。”

罗俞敏点点头道:“是啊,我们这些人是最没意思的。捅破了就是一层纸。我倒是希望我能像您一样,早点退下来。”

顾平就笑着摆手,却不说话。

这两个人都已年过五旬,似乎是在谈心,却让人听了有些云山雾罩,陶如轩听不明白,就退了出去。

王姨在厨房做饭,却不时摸一把眼泪,陶如轩想帮忙,站在旁边却插不上手,就只能干看着,半天才道:“是不是让小雅回来一趟。或许会让顾书记心情好些。”

“还是不要了。”王姨放下手中的打了半截的鸡蛋道,“已经这样了,小雅回来也是于事无补,徒增伤感。”又笑出了眼泪道:“能是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三叔专程从省城回来一趟,跟陶如轩义正词严地谈了一次。陶如轩是陶家的独苗,是老陶家兄弟三人的希望,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视为己出的侄儿走上不归之路。

“宝儿,你听三叔说,不管怎么说,你都必须跟顾家断绝一切来往,更不能再去顾家了。这里面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不了解宁树斌是什么人,但宁振全是什么人,我心里非常清楚。他们不会再让顾平抬头了。你要是继续跟顾家走的这么近,恐怕会变成打压对象。你要是执意如此的话,那我建议你跟我一块去省城算了。反正三叔的这份产业迟早也是你的。”

三叔的话恳切而真诚,让陶如轩不禁动容。可是陶如轩怎么也做不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来。

“三叔,你不用说了。你侄儿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清楚。”陶如轩感谢三叔,却不能按照三叔的意思办。

三叔有些着急了,站起来在屋里徘徊了几圈质问道:“你难道忘了我给你说过的话了吗?身在官场,就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能意气用事。官场就是战场,总跟失败的一方站在一起,你想想会成功吗?”

“但是我也不能做墙头草,随风倒吧。”陶如轩有些激动道。

三叔双手在一起拍的啪啪响道:“这怎么能叫墙头草随风倒呢?这叫趋利避害。顾平已经倒了,你跟着他还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你重感情,但是总不能用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做赌注吧。”

两个人争执不下,父亲进来了,一双眼睛瞪着三叔,忽然道:“老三,你不要说了。我觉得小子这次做的没错。活人连个原则也没有,还活个什么劲。”又怕伤了兄弟的面子,接着道:“这跟你做生意不一样,不能总是趋利避害!”

三叔不好跟父亲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点了一支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语气就渐渐平和下来道:“大哥,你想想我会害宝儿吗。社会上历历害害的关系,你也是看了一辈子了。你难道就愿意看着宝儿一辈子窝窝囊囊地活着吗?以宝儿的机智和聪明,只要稍加变通,今后肯定是前途不可限量。你这样说,可是在毁他啊!”

父亲知道三叔说的也不无道理,社会就是这个样子,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寇,历朝历代都是这样,根本无法改变,起码暂时改变不了。但是父亲的秉性还是让他无法改变,也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屋子里很快就变成的乌烟瘴气。坐了一会,三叔,忽然道:“宝儿,你听三叔一句劝,就算你不愿意跟顾家断绝往来,稍微的变通一下也行。三叔给你拿钱,你现在就去见见宁树斌。”又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陶如轩道:“这里面有几十万,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看需要多少尽管取。三叔不会心疼。”

陶如轩没说话,父亲却一把夺了,又塞给三叔道:“老三,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害娃吗?这种事情,我坚决不同意。”又激动道:“我就不信了,干干净净做人有人不好,非要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顾平、汪建设、梁红艳,还有国土局、城关镇的那些头头们,这些前车之鉴,还不能让你警醒吗?”

三叔哼唧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叹了一口气,狠狠地将银行卡摔在了桌子上。

二叔也来了,见屋里烟熏火燎的,就把门帘撩了起来。父亲招招手道:“老二,你也进来坐吧。”

二叔坐下来在大哥和三弟脸上看了半天,就笑了笑对三叔道:“老三,别拧了,听大哥的吧。不管怎么说,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三叔见二叔和父亲一个鼻孔出气,哼了一声道:“你们怎么都是这种的想法?富贵险中求,干什么事情能不担点风险?要是怕担风险,我能有今天?”

在这方面,三叔是有发言权的。老兄弟三个,只有三叔闯下了一份家业,父亲和二叔都是本本分分的工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只能说赶上了好时候,聊以温饱,却没能给子女留下什么。

母亲进来倒了水,又出去了。母亲没什么文化,却是个聪明的女人,一般男人商量事情的时候不会插话。

兄弟三人僵住了,陶如轩多少有些尴尬,就别别扭扭地笑了一下道:“你们就不要争了,我自己的事情,还是让我自己决定吧。”

二叔附和道:“对对对,娃的事情让娃自己拿主意。娃也不小了,总部能老听咱们的,娃自己也有他的主意嘛。”

父亲和三叔显然并不同意,都没有说话,却也知道谁也说服不了谁,就那样闷着,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终于三叔忍不住了,站起来道:“好吧,就让宝儿自己决定吧。银行卡我放这儿。我还有很多事,就不多待了。”说着起身要走。

父亲看了一眼银行卡,显然并不想要,但又怕三叔脸上不好看,只好就放在那里,也跟着站起来道:“回来一趟不容易,吃了饭再走吧,也不在这一会工夫。”

二叔也道:“对,吃了饭再走,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嫂子给弄俩好菜,咱们要好好喝点。”

母亲进来也说。三叔就不好意思马上走了,只能留下来。开饭了,兄弟三人却在喝闷酒,二叔想缓解气氛,说要跟三叔划拳,见三叔脸色不悦,只好作罢。

吃了饭,三叔还是匆匆走了。母亲埋怨父亲不该跟三叔那样说话。父亲也觉得有点伤兄弟的面子,毕竟人家现在是大老板,而且一心一意为孩子好,就叹了半天气,又好像发泄一样,狠狠地对陶如轩道:“以后我们老哥三个老了,走不动了,要一视同仁,床前伺候,端屎端尿。我们死了,你也要像亲儿子一样披麻戴孝地发送。明白了吗?!”

陶如轩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父亲的茬。

王显镇党委书记张桂树听说陶如轩要来自己的地盘当副镇长,脑袋就有点大了。要是在顾平时代,像陶如轩这样的人物是不会来王显镇当副镇长的,即便是来了,那肯定也是镇长。现在顾平失势,宁树斌当政,王显镇又是个又穷又远的地方,用古代话说,这个陶如轩就是被发配来的。

官场的关系看起来简单,其实很微妙,稍有不慎便会得罪人,或者被当成借题发挥的对象。陶如轩此来王显镇,想要翻身肯定是很难了,但是宁树斌那里却不一定愿意把陶如轩怎么样。宁树斌恐怕更多地希望让人看到的是他对政治敌人的宽容而不是戕害。但是他又绝不会希望看到陶如轩受到推崇。对陶如轩的推崇了,就等于给顾平面子,甚至可以说是怀念顾平时代。

宁树斌刚刚上任,人事变动是必然的,在这个时候把握不好,得罪了宁树斌,就等于给自己判了死刑。而且宁树斌的政治背景也已经明朗化了,要是能攀上这棵大树,今后也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所以张桂树认为,陶如轩的到来,对自己是一次考验,但同时也是一次机遇,把握好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把握不好了恐怕就要丢官罢爵了。

不过张桂树显然并不想有任何闪失。因为县委组织部通知,陶如轩下周就要上任,所以周五下午,张桂树专门把镇长关秦明叫到自己办公室,为宁树斌把了一次脉。

张桂树跟关秦明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融洽。这些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调来调去,难免碰面。章、关二人的碰面已经是第二次了,关秦明先来,后来县委要调张桂树过来,关秦明就做过公开抵触,明确向县委表示,不愿意跟张桂树共事,原因是张桂树这个人太霸道。县委理解关秦明的想法,但不会按照关秦明的意图安排干部,让当时的组织部长刘齐家给关秦明做了一些思想工作,最后还是让两个人搭起了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