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四面楚歌(2)

32.四面楚歌(2)

德哥被折腾得够戗!他万万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刘子翔还会使出这么阴险的招数。

真是人不可貌相!交吧!不交指不定还有另外的难堪。

多个仇人多堵墙!刘子翔是彻底把德哥给得罪了。由此,也埋下了祸根。

其实,刘子翔也挺惭愧。这些阴招绝不是男人所为。他心里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

围绕车站货场的各路人马采取种种办法,试图打开刘子翔这个缺口。上面不少人跟刘子翔打招呼,都被他一一回绝。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按照刘子翔的指示,张雅红把二季度的漏收数据统计出来了,还偷偷将截留下来与任杰候私分的那部分补齐了,剩下的就是清算。

每年六月,是安全生产月。段里各个检查组都到车站检查工作。机关各部门下现场检查、指导,系职能所在。

检查,分动态和静态两方面。动态就是检查现场的作业情况,静态就是检查有关的台账、记录。目前,现场作业情况大有好转。这一方面与段里提高生产奖金有关,生产奖金高了,考核也水涨船高。发生一件“违章”扣6分,从前80元的奖金基数,才扣不到5块钱;现在的奖金达到300,要扣近20块钱。另一方面,刘子翔匪气重,六亲不认,逮谁扣谁,扣钱是小,还要被他骂得狗血喷头。想想啊,那家伙也是典型的两面三刀,平常休息跟大伙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上了班,脸黑得就跟臭猪肝一样,大家都不爱招惹他。

检查组下来检查,当然要发现问题。现场不能发现什么,那就在台账、记录上下工夫。来来去去,每次都能查出问题。车站的台账、记录多,台账有安全、任务、党建、职教、消防、综治、计生等十几本。每月还要召开站长办公会、站务会、职工大会、消防会、党员生活会、“两违”分析会、民主生活会、安全反思会,以及各种专项活动宣传发动总结会等,平均两天就要召开一个会。实际上,这些会多数是不开的,但记录得有。上面检查就看这些玩意儿。

检查也需要讲技巧。同一个检查组,同一本台账,就在同一页,这次检查出两个小问题,下次又能检查出两个小问题,再下次,还是这一页,他们同样检查出两个小问题。事情就是,这些问题他们都查到了,但每次只指出一部分,留下光明的尾巴,下次来又能有检查成绩。

每次检查,刘子翔都得赔着笑脸,毕恭毕敬地听、认认真真地记、信誓旦旦地保证。然后,请检查组好好吃一顿,在酒杯里交换意见。

吃完中饭,送走了一个检查组,雷宇贵突然道:“刘站长,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段时间,检查组频繁来我们车站检查?”“是啊,好像不怎么对劲!”张春华也觉得不对劲。

“我心里有数。”刘子翔微微一笑:“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过完这阵子,我请你们吃……”转念一想,自己受党的教育多年,做什么都要实事求是,量力而行:“吃西瓜。”“切,就一个西瓜对付我们啊!”张春华很不满意。

“有吃就不错了,还挑三选四,什么觉悟?”刘子翔严肃地批评,把钱包掏出来翻给他们看:“这月我就剩40块钱了。”“不是吧?”雷宇贵继而一想,这月机关和车站的红白喜事多,作为承上启下的站长,两边都要去随礼。200、400的,那一点工资经不住几下折腾。他戏谑地摇头:“你这站长,真是驴粪蛋子外面光!”“你们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我破产了,就幸灾乐祸!”刘子翔横眉竖眼。

“呵呵,你昨天还答应人家赵小玫,说请她吃肯德基,40块钱恐怕不够吧?我听说,一个肯德基外卖包都要50块钱。”张春华落井下石。

“去,去,去。”刘子翔恼羞成怒:“趁火打劫,是不是?我就不会说这几天工作忙,赖过去吗?”“领导也赖皮啊?”张春华嗤之以鼻:“说话不负责任!”“领导就不能赖皮吗?”刘子翔据理力争。

“反正我去提醒赵小玫,让她抓紧找你兑现。”“你敢!”刘子翔威胁道。

回到办公室,大家都忙着将检查组发现的问题分门别类,建立问题库,制订整改措施。

检查组频繁下来,与刘子翔冒犯众怒有关。这是一个讲人际关系的时代,同事、同学、同乡、亲朋好友,如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

任杰候冷眼注视着事态的发展,让刘子翔应接不暇或迫于压力而不得不改弦更张,是这次的活动主题。效果正在逐渐显现,段里下发的全段检查通报上,樟树湾车站的问题就占了三分之一还多。一条条、一款款,触目惊心啊!这充分说明该站管理上存在着严重问题,必须大力整顿。

真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是雷宇贵和张春华。副站长负责车站的办公内务,张春华是他的帮手。俩人没日没夜地填写各类台账、编写各种会议记录。仅编写各种会议记录就已让他们两手发软。按照要求,车站每月需要召开的会议很多,站长办公会、站务会、职工大会、党员生活会、支委会、安全反思座谈会、消防教育会、民主生活会、违章违劳分析会、计生会,以及各种专项活动的宣传、总结会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些会议,要说全开那是扯淡。会不开没关系,但会议记录要有,白纸黑字得应付上级检查。

下午,雷宇贵又接待了迟科长带队的检查组。寒暄一阵后,迟科长问:“刘站长呢?”“在睡觉。”雷宇贵回答。

“睡觉!大白天,他这个站长睡觉?”迟科长意味深长地说。

雷宇贵解释道:“他昨天值班,昨晚作业繁忙,他一个晚上都没合眼,刚刚才睡下。”“要不,我们先检查,完了后,再叫他?”检查组一个成员建议。

迟科长沉『吟』会儿,道:“好吧,我们先检查。”两本台账,一沓试卷,几个人开始认真细致地检查。

迟科长道:“据说你们擅自取消了职工每月四次的业务学习,有这事吗?”“这个,这个……”雷宇贵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有。”刘子翔进来,睡眼眬:“有这事。”迟科长道:“刘站长,你好!”“你好,迟科长!”“职工每月不少于16小时的业务学习时间,是职教工作的硬『性』指标。你们怎么能随便取消?谁给你们的权力?”“没有作用的制度就不是好制度。”刘子翔没好脸『色』:“你们自己也清楚,这个制度在各个车站都已经名存实亡,根本就失去了意义。而且,根据《劳动法》,单位没有理由占用职工的休息时间。业务技能是职工的基本素质,有很多方法职工都已掌握并且熟练。休息时在家里学、上班时在岗位上学,都行。”“没有上级的指示,你们无权取消这个制度。刘站长,你知道吗?你这是严重的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是胡作非为!”迟科长声『色』俱厉。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刘子翔满不在乎:“明知是假东西,还要说得跟真的一样,累不累啊?”楼下有汽车喇叭叫唤。不一会儿,段办主任陪着朱段长进来了。

段长驾到,迟科长有些局促不安。

“你们是来检查的吧?”朱段长问迟科长。

“是,是。”“下现场检查,掌握实际情况,这样很好!不过,你们是不是相互沟通一下,各个检查组不要老往一个车站跑嘛!都往一个车站跑,其他车站怎么办?是不是就不需要检查、指导了呢?樟树湾车站是存在不少问题,如果有必要,段里会派专门的工作组下来。大家都往这里跑,人家正常的工作怎么开展?”“朱段长,我明白,我明白。”迟科长讪然带着手下人走了。

剩下的人不知所措。倒是刘子翔回过神来:“段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刘站长,是不是不欢迎我啊?”“我敢不欢迎吗?”“听说,你这食堂弄得不错,我特地来尝尝。”朱段长微笑着。“一把手”大老远地跑到车站,就是为了在车站食堂吃顿饭。这话说出来,鬼才相信。

“好啊!我亲自下厨。”刘子翔心想:你再不『露』面,我要顶不住了的话,你也活该!

朱段长清楚,刘子翔捅了马蜂窝。种种迹象表明,这一次刘子翔冒犯众怒,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联手打压他的嚣张气焰。一个猪窝里出了一头异类,猪啰啰们是不会置若罔闻的。对于自己眼皮下的小动作,朱段长也感到力不从心。某种力量在『逼』人就范时,你无法去揭『露』它。这种力量像风一样,无处不在,却又不可触『摸』。说不得,朱段长只得自己站出来,替刘子翔挡挡风。

在食堂吃饭时,朱段长也没问什么,刘子翔也没说什么。其实,真要说什么,对朱段长来说,也是一个难题。把难题推给领导,是不对的。这也是朱段长看重刘子翔的地方。要打破段里两大势力的笼罩,就必须异军突起,培植另外的力量去抗衡。刘子翔就是他的异军,而且事实证明,这个异军不是一般的生猛。

吃完了饭,朱段长没有多待,马上回去了。刘子翔没有把货场的情况向他和盘托出。对于刘子翔来说,他还要考虑今后的处境。这些年,段里的“一把手”变动快,在段里两大势力范围内,自己哪一边都没靠上。如果树敌太多,万一哪天朱段长拍屁股走了,自己可就惨了。人在江湖,未雨绸缪还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