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临行密密缝

欢乐的日子总是悄然而逝,唐家又添了两名新丁,当林雨熏得知后也不由喜上眉梢。不止唐冠多了两个兄弟,她也多了一个陪伴,花花这个小尾巴自然而然的留了下来。

用唐冠的话说此时的唐府更像是一个孤儿院,唐冠赫然成了孩子王。

转眼间,唐冠从出狱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十数日,将近半月。

陈允升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还有几十日大限便到了。

可对此当事人唐冠却一点也不着急,伤势日渐痊愈,已经能够正常活动。可还是赖在家中不走。

“德华兄,不能再拖了啊”

唐维喜无奈的望着眼前老友,他焦急的心情自己可以理解,可自己的儿子每日与两个兄弟黏在一起,浑似无话不谈一般。

“德华兄,这事非同小可,我知你念及去病年幼。不过你可放下心来,路上我会好好照顾的”

当见到唐冠能正常活动,陈允升已经不是一次向唐维喜提及启程。那张圣旨此时被供在唐氏宗祠,说是要光宗耀祖几日。

唐维喜望了望外面阳光明媚的天气,不无担忧开口道:“北方恐怕还在冷啊,去病那身伤势...”

“最早也要二十几日才可入关,入关就不冷了”

“这...”唐维喜哭笑不得的看着陈允升,良久后也决然起来。这样一直拖也不是个办法,万一真到了期限,那可不是陈允升一个人的事情了。

“老王”当即唐维喜喊了一声,门外的老王走了进来。

“去把少爷叫来”

老王闻言一愣,开口问道:“哪个少爷?”

唐维喜微微苦笑,说道:“二少爷”

老王闻言点点头走出门外。

陈允升见状终于笑道:“你可算放行了,这下你有福气了,一下有三个儿子”

“你啊你”唐维喜苦笑摇头,内心还是有些喜悦。这个时代多子多福正是所有人追求向往的。

不一会,老王身后跟着几个身影走进屋中。

唐维喜一眼望去,暗道一声果然。

这三个小家伙形影不离,唐牛和小七也跟了进来。

“父亲大人,你叫孩儿有什么事吗?”唐冠望了望陈允升,才向唐维喜行礼询问。

其实看这幅模样,不用问唐冠也知道肯定是这个陈伯又来催了,他之所以一直不想走也是有原因的。首先问题便出在那张圣旨上,不得不说这张堪称奇葩的圣旨,确实引人深思。

尤其是唐冠从后世所熟知的历史推断,那个远在长安的女人不可能没有原因的给自己这么一张圣旨。

“去病,你最近几日可还有伤痛?”

唐冠抿抿嘴,还想再拖,可是看到陈允升期待的目光又心下不忍,开口道:“没有,孩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陈允升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对他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你陈伯伯身负要职,前来接你进京。圣旨你也看过了,既然你已经好的差不多,就择日启程吧”

身后的唐牛和小七闻言看向唐冠,几日来唐冠也对他们说过这事,在他们心中一个县令已经是了不得大官,何况是那妇孺皆知的天后。那可是神一般的人物。

“去病,你天赋灵性,伯伯也不和你隐瞒。此去长安千里,路上多有颠簸,到时进京你一定要牢牢在我身侧”

还没有启程,陈允升便开始吩咐,生怕唐冠出了差错。

唐冠闻言心中腹诽一阵,脸上不作表情。

“不管了,去了再说吧”事已至此,唐冠知道已经不能在拖。说道:“凭父亲和伯伯吩咐”

陈允升顿时笑逐颜开王向唐维喜,唐维喜却是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允升兄你看何时启程合适?”

陈允升当然巴不得现在就走,不过看自己老友表情不舍,还是开口道:“明日吧”

“明日!?这么早”唐维喜闻言眼皮一跳。

“不早了,不早了”

唐冠三人望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小七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知道唐冠要走了。

唐冠微笑回望二人一眼,扭头说道:“我能不能带大哥和小弟一起去?”

“胡闹!”本还在与陈允升交流的唐维喜闻言顿时呵斥,他虽然疼爱儿子,可不代表纵容唐冠胡作非为。

进京面圣非同小可,一直以来他都沉浸在唐冠的灵动之中,浑然没有把他当孩子对待,可此时闻言却道是他孩子气又上来。

唐牛见状咂咂嘴,想要说话,欲言又止。可小七却兴奋不已,他最为活泼好动,能去那盛京长安可是天大好事。

唐冠微微撇嘴道:“爹,我突然感觉头好痛”

陈允升闻言眼皮一跳,哭笑不得。这小子又在耍心眼。

唐维喜也是一阵愕然,自己这个儿子小小年纪就懂装腔作势,真是怪的很。

陈允升与唐维喜互望一眼,陈允升先是微微摇头,又瞧了一眼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唐冠,只好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唐维喜见状正要开口,唐牛却开口道:“爹,我想留下来陪你和娘”

小七唐冠闻言一愣,颇有些惊讶的望向唐牛,本来都商量好了的,一起去长安来个“公费旅游”,没想到唐牛这时变卦。

唐牛看了下两个兄弟,咧嘴笑道:“小郎君,你路上好好照顾小七”

他为人憨厚,这叫习惯了的称呼一时竟然改不回来,不像小七那般随遇而安。

唐维喜闻言也是心头一暖,唐冠见状只好说道:“既然大哥有这份孝心,那让小弟陪我走一趟,也好有个伴”

陈允升也暗舒一口气,队伍越大行程越慢,自己又不是奶娘,哪能带的了三个孩子。

小七见唐牛变卦也踌躇起来,可望了望唐冠不再多言。

“那明天一早,备好车马,前往县上码头过渠前往长安”唐维喜沉吟片刻,拍板决定。

陈允升见状立即起身说道:“那我先回去召集手下,准备启程,告辞”

说罢转身出门。

唐维喜望了望自己三个儿子,轻声一叹:“去病,此去千里,路上你和小七一定要谨慎行事”

唐冠也心中一凛,唐维喜毕竟是在京中做过官的人,他既然这样说肯定有自己想不到的细节存在。

可也不想多问,当即躬身称是。

“你们也回去准备一下吧,你娘那边不用去了,她心软”

听到这话,小七上前对唐冠轻声道:“冠哥,要不我也不去了,给你添乱,我也在家陪陪爹娘”

唐冠眉头一皱,心中暗道:“好嘛,一下又成了光杆司令”

不过想想也是,两人刚刚过上安稳日子,有了爹娘,一下又要离开。小七虽然很向往长安,但还是不舍。

“不,梁君,你同你哥哥一道去”唐维喜这时也不知为何改了主意,反而鼓励起小七。

“小七,你和小郎君路上也好互相照应,解解闷”唐牛也出声说道。

小七这才高兴应下,行礼辞了唐维喜。

出门后唐冠却不复往日欢乐,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自己那力大无穷就像镜中月,水中花。

那天受了严重屈辱,那道奇异的暖流一闪而过后便消失了。伤势痊愈后他也曾试过提重物,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提不起来。

除了伤势恢复极快外,好像自己又与常人无异。

“冠哥,咱们给熏儿姐姐和花花道别吧”

小七打断了唐冠的沉思,唐冠这才想起了林雨熏,也略感惆怅。终究这温柔乡还是要走,自己不可能一直只有八岁。

唐牛本想跟随两人一起,但转念似乎想到什么,又转身向唐冠书房走去。

唐冠与小七却径直来到林雨熏房前轻叩房门。

门被打开,探出头来的却是小花,只见他这时身着夹花小袄,倒也与名字有几分相得益彰。

见到是唐冠和小七,花花也兴奋起来,喊道:“熏儿姐姐,小郎君来了”

小七见花花只提唐冠顿时小脸一拉,唐冠微微摇头走进房中,见林雨熏刚刚放下一本书,桌上还摞着一些纸张,纸张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些字。

唐冠颇感好奇,拿起来一看,原来上面都是自己与小七等人的名字。

“闲来无事,教花花认些字”

唐冠轻轻点头放下纸张,望向林雨熏道:“明日我要启程去长安了”

“长安?”林雨熏听到这名字黛眉微皱,对于这个地名她再熟悉不过,记忆中每一年父亲都要消失一段时间,家中大人就会告诉她父亲去了长安。

而与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是这样一句话“父亲要去长安”

这时听到唐冠竟然也要去,不由心中颇感不适。

“薰儿姐姐!还有我,我陪冠哥一起去”小七一屁股坐在椅上,好似炫耀一般说道。

林雨熏见状不由莞尔,小七总是像一个活宝,凡事都漫不经心一般。

小七拿起桌上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字不由笑道:“花花,你认识上面写得什么吗?”

花花闻言小脸一鼓,见小七竟然有些瞧不起自己,气愤道:“这是我写的”

“哎呦,你还会写字,那你说这三个字念什么?”小七指着他唯一有印象的“唐梁君”三字开口问道。

“那是臭小七的名字!”

“你...”小七闻言顿时一阵尴尬,没想到花花跟林雨熏同处几日连性格都有些外向起来。

“哈哈”见两人模样,唐冠不由大笑出声。

林雨熏也微微摇头,伸手拉了一下唐冠,唐冠察觉到默不作声随着林雨熏前往另一侧,留下小七和花花互不服输的瞪眼。

“小郎君,我爹说长安坏人多...”

本以为她要和自己说离别之言的唐冠顿时一愣,随即笑道:“放心好了,你去病哥哥我比他们更坏。我可是杀人要犯,亡命少年”

林雨熏闻言啐道:“你老是没正经”

唐冠微微一笑,伸手想要在林雨熏俏鼻上刮一下,但又停住。

收回手来道:“不出半年,我必定风风光光回来”

林雨熏略显茫然,她倒是对风光二字没什么印象,若真要说风光,以前的林家可比唐家要风光的多,最终还不是家破人亡。

唐冠深吸一口气,不想在做离别伤感,他要调整最好的状态去那盛世长安!去面对那个史上最可怕的女人。

后世将武周记为上承贞观,下启开元。他倒是真想见识一下这一段早被历史掩埋了的盛唐长安。

唐冠叫上还在斗嘴的小七出了房门,林雨熏楞楞的坐在椅上。小花见状轻声问道:“薰儿姐姐,长安在哪?”

林雨熏轻轻抚了下花花小脑袋,微笑道:“不远”

月上梢头,唐府的灯火熄了。

明天要早起的唐冠和小七早已歇下,唐冠也难得睡了一个早觉。

而唐夫人房中一盏油灯却时明时灭。

唐夫人在灯下,肥胖的手拿捏着一根细针,眯着眼睛缝制着一道符篆模样的布段。

那边又有一个身形捧着一盏灯走了过来,唐维喜身上披着衣服到唐夫人身前坐下道:“歇了吧”

“快好了”

唐夫人不理会唐维喜,自顾自的费力穿针引线。

唐夫人虽然身体臃肿,但针线活却极为熟练。在这昏暗灯光下一针一线绣的像模像样,手中的物事也渐渐成形。

原来是一道平安符,反面绣着“平安”,正面却是“梁君”二字,而另一个制式相仿的绣的却是“去病”二字。

“两个孩子第一次出门,得平平安安的回来”唐夫人一边绣着,一边念叨。

“明个我就不去了,你记得把这两道平安符给孩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吩咐多少遍了,先歇了吧”唐维喜望着不停唠叨的妻子,但并没有露出不耐神情。

直到唐夫人绣好最后一笔,才吹熄了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