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勇敢的心(四)
“砰”唐冠身体缓缓从墙壁下滑,跌落在地,他脖颈通红,眼皮越来越沉重,马烈一夜间险些扼死了他七次,但越往后唐冠越发麻木,最后三次唐冠都是在濒死状态下被马烈松开。
力量源自伟大的血脉,这句话若是让何弃疗听到,必然会哑然失笑,纵观身体健壮,习有拳脚功夫的人哪一个不是寒暑苦练,此时精擅人体穴位的医者都不大相信有人天生力大无穷的说法。
“呼...呼...我不行了。”唐冠无力的喃喃出声,马烈为他打开了一扇门,似乎确实有效,七次中,四次迸发了那股怪力。
可是,当马烈的恶毒言语已经不能打动唐冠时,就算处于濒死状态,那力量还是没有出现。
马烈似乎对自己这种训练方式极为执着,他活在自己的仇恨世界中不能自拔,豪爽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的心。
若是按照他这套理论,程天策反而更加适合,但是唐冠自己却心中不无嘲讽,他哪来的这么大仇恨,又该去时时刻刻恨谁?
恨武曌不能识人?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
很阿史那环穷凶极恶?害得他沦落到这种境地?
还是恨陈允升阴差阳错把他带上了这条路?
亦或是恨刘迅教子不严,让他深陷大牢,自此有了野望?
难不成还要恨裴炎教自己为官,却没有教他做好人!?
不,唐冠谁都恨不起来。他厌恶的事情有很多,但他不想,也没有资格去恨他生命中的任何人。
他这幅身体都是借来的,他这条命都是天意施舍的,他有什么资格去恨别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所有人的不公平。
马烈望着死泥一般的唐冠暗暗摇头,他心中已经极为肯定此人便是他的亲生弟弟,谁都可以不相信神都一脉的天赋。他都不能不信,也不得不信,五马不能分尸,这是人力所能达?
一招碎人肺腑,这是勤修苦练便能得?
最典型的便属常鹰与程怀弼。这两个人属于后天勤修的武道中人,功夫拔尖,尤其是程怀弼更是后天武者中最为典型的代表,此人若是有唐冠或者马烈的一半天赋,其成就不敢想象。
可是强悍如程怀弼还不是不敌马烈?高手过招,呼吸间立判生死输赢。除非一方心存戏弄,不过马烈本人也极为佩服程怀弼,这是他此生见过最凶险的人物之一。单打独斗逼的自己险象环生的人屈指可数。
说来也巧,两人均是隋末勇武之后,论辈分其实马烈还差了程怀弼一辈,不过两人年龄倒是相仿。神都早亡,程知节老来得子。
提到后天勤修者,称为后天武者,有后天自然有先天,所谓先天,便是如马烈,阿史那环这类生来便潜藏着惊人破坏力的人物。尤其是阿史那环,其实阿史那环根本没有什么招数可言,一系列贴身摔跤,大砍大杀。
其实近身搏击不分国界与文明,是一种开发性的技巧,迫于冷兵器作战,不得不去开发的力量。
这也是从后世而来的唐冠所不能理解的,不过他倒是能够肯定,马烈,程怀弼,常鹰,甚至是程务挺,他们都是类似“导弹”的人体兵器。
虽然不能夸张到飞天遁地,以一敌百,就像现在一样,马烈再强悍,凭他自己也不能强闯此地,但是若是有一百个马烈,一千个马烈,一万个马烈呢?
那将会成为一股不亚于蒙古铁骑的力量,于是人口基数庞大的汉人诞生了江湖,一盘散沙的江湖就是社会不和谐的因素,他们说白了就是两头倒的黑社会,一旦形势不对,马上就会纷纷倒戈,成就属于他们自己的功业,凌烟阁中又几位便是这类人物。
纵观华夏战争史,其实只有国人自己斗跨了自己,这一切的前兆逃不出两个字眼“腐败”“内战”。
排除掉元之一朝,唐,宋,明,清皆亡于这两个词汇,宋末文风武制,生活安定,本有一争之力,可叹纸醉金迷,小人做作,屡遇不贤帝王,以至亡国。
明末民不聊生,天灾人祸不断,崇祯有心报国,却无力回天,明之一朝腐败是历代王朝最为可怕的,它亡的不冤,比起宋,亡的更加典型,更加可叹。
到了清政府,那完全就验证了国运这一说法,从数据来看,它的每一场战争其实都应该胜利,最强大的生产力,最优渥的储备力,最丰富的劳动力,以及最先进的装备。
一切都没能拯救这个奄奄一息的王朝,它灭的理所当然。
于是到了后世蒋公感叹:“反腐,亡党,不反,亡国。”
唐冠眼皮沉重间思绪连连,很多他曾今想到却没有考虑到的事情席卷而来,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从现状想到了以后。
人找不到自己是很可怕的,包括生存在内,做一件事便需要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唐冠艰难的爬出这片角落,不想再做这些无用功,而马烈也没有阻拦。
当他徘徊在野蛮与文明之间,千古往事都不能给他正确的答案。
当他用丧心病狂掩饰无助懦弱的那一刻起,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懦夫。
其实他要做的很简单,只是寻回自己,找到那颗勇敢的心。
可是又该去哪里找。
裴炎教会了他如何做官,武曌教会了他如何做狗,上官婉儿教会了他如何做情夫,程务挺教会了他何为英雄。
可是唯独没有人教他如何做人,或者说如何做一个男人。
他的一生都那么不自由,为林雨薰活,为上官婉儿活,为家人活,为武曌活,为政治活。
什么时候,他才能为自己活一次?
人情练达即文章,唐冠这颗小种子,发出芽来,便被人情时事研磨。
如今他掉入了日月山河,他到底能找到真正的自己吗?
就在唐冠艰难爬出阴暗角落时,一双绿油油的眸子正不冷不淡的盯着他,良久后传出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