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仆口中识唐冠

翌日,清晨。

当鸡未鸣时,何弃疗便早早起身叫醒了冯小宝,再三叮嘱后,冯小宝才怀揣银钱,欢天喜地的离去。

何弃疗站在拐角望着他的背影,良久后才收回目光。

“小宝哥,你好自为之。”何弃疗直到他走后才敢将心中未说之话说出,他一袭白袍立在朝阳下飒飒生风,何为君子?在人言前,不言人事,寻遍天下,身怀奇术者皆有傲气,可他却少了那份傲骨,多了一份怀柔。

若是唐冠能看到此情此景,恐怕心中会更加矛盾,这样的人若真如他所料是历史上真正的冯小宝,那后来那些疯狂的事情又拿什么去解释?

“何医生,起这么早啊。”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何弃疗闻音望去,拱手道:“王伯,您也挺早。”

“我?哈哈,我老了,睡不着了。”何弃疗身后之人正是老王,老王早起闲溜,他知少年人嗜睡,比如唐冠在家中不睡到日上三竿决不罢休。

“王伯,您这是要去?”何弃疗见老王穿着整齐,以为他这是要出门,不由询问道。

老王闻音摇头一笑道:“闲着走走,要不,你也跟老头子我遛遛?”

“哦,不耽误您了,我”何弃疗闻言慌忙摆手,可是话说一半竟然说不下去了,他下意识便想说要去磨药,可是这才想起自己又不是在医馆之中,哪来的药可以磨。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起这么早要做些什么,老王见状会心一笑,说道:“走吧。”

说罢,老王背负双手走在前面。何弃疗见状也只好跟上,毕竟对方是长辈,又盛情难却,别说没事,就是有事。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按他的性子也是要作陪的。

当即二人缓缓走过拐角,老王抬头望了一眼尚且冷清的街道笑道:“这长安啊,我也有些年没来了。”

何弃疗闻言不语,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对老王道:“王伯。在下冒昧问一句,唐家的本票到了洛阳,中间可有折扣?”

老王闻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玩味道:“你这孩子,和我家少爷一样只会惦念别人。”

何弃疗闻言一愣,正要开口再问。老王却摆手道:“放心好了,以前兴许还有一两二两的零扣,现在我家少爷得圣上恩宠,料来没有哪家不长眼,敢扣我唐家的货票,你那兄弟只要不傻,就不会缺斤少两的。”

老王知道何弃疗这是在担心冯小宝。冯小宝不识飞钱,生怕他被人坑害了,毕竟这东西中间涉及了很多极为复杂的利率,平头百姓鲜少有接触,他也是在为数不多的机会中知晓一二。

二人边走边说,行至一处桥头时,老王堪堪停住,何弃疗见状以为他走累了,想要上前搀扶一下,老王却开口道:“回去吧。得吩咐炉灶开锅了。”

何弃疗闻言默默点头,但他却被老王的话勾起了兴趣,唐去病这个名字在民间无疑是极为响亮的,这也是唐冠一个六品小官能与一干阁老同席而列的原因之一,这可不是说武曌宠爱他。他就能受人尊重,唐冠的真材实料虽然有一部分是抄袭而来,但不管怎么说,他在投机倒把的同时也迅速积累了很大的声望。

百姓可能不知道风云幻变的朝廷今天宰相是哪个,明天皇帝又是谁,但只要能让百姓记住的官员,官职品级便被自动忽略了,而这也是中国之所以有那么多民间故事的原因之一,诸如狄仁杰,包拯等等,他们实际官职其实没有民间所传的那么大。

当然唐冠传的也只是一世才名,还比不得那些流传千古的名臣,他们的名字来源于他们对百姓的政绩,而唐冠的才名却是武曌强行传播的。

但不管怎么说,何弃疗还是对唐冠敬畏之余充满了好奇,瞧病时他可以秉持着不管不问的原则,当闲下来时,他的心也不是那么死板了。

当然怀柔如他,自然不敢直接开口询问,只期望老王能够多说一些,好在老王倒也应景,折回的路上道:“我家少爷嘴硬心软,哪天他要是为了什么事动怒于你,何医郎忍耐片刻便是。”

可以看出老王对何弃疗这个后生极为喜爱,这也是人之常用,像何弃疗这类青年才俊往往能讨人喜欢,何弃疗闻言却是一惊,以唐冠的身份对自己动怒,那自己哪还有命在,可是听老王这么说,唐冠似乎又没那么可怕。

一时间,何弃疗开始暗自沉吟起来,唐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人说他雄才盖世,一纸文章能敌百万雄师,兵不血刃逼死了文豪洛观光,也有一些市井流氓编排故事,说他是当今天后的小面首。

可故事归故事,当亲眼见过后,何弃疗还是没能识懂唐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因为他见过了他的两面性,他见识到了唐冠的疯狂,竟然派人砸店抢药,可也接受过他的柔和,不惜折节下交,与自己这个低贱之人兄弟相称。

此间种种,都让何弃疗心中矛盾,其实这就对了,如果不是这样,唐冠就绝无今日,他靠的一半是如武曌一般的喜怒无常,另一半便是机缘巧合,若是人人都能读懂唐冠,那他也不用再在朝中混了。

与李元嘉那场有头无尾的见面,便诠释了唐冠的性格,别人认为一定要巴结的时候,他就偏要去惹,别人认为一定要避而远之的时候,他就马上贴过去。

只因庙堂上的唐冠从不相信任何人,就算哪天陈允升入京为官,一旦与唐冠产生了冲突,唐冠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打回原形。

好在唐冠目前上唯一的政治盟友陈允升,不会也不可能与唐冠为敌,两人早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或者说唐冠怕的不是神一样的对手,他怕的恰恰是猪一样的队友,还是拿李元嘉举例子,酒席之上,他们明明知道此人是个祸害,还对其热情有加,这不叫聪明,也不叫虚以为蛇,这就叫心不够狠。

可能有人会说唐冠是历史的知情人,当然知道该怎样站队,其实事到临头,唐冠一点优势也没有,但是武承嗣与武三思也心知肚明自己的姑妈早就在想方设法对付此人,巴不得有人将他刺激的越早反越好,可他们心存念想,贪图安逸,当然还是希望能不反,就这么相安无事下去。

这就是不够狠,唐冠为官与裴炎有一点非常相像,裴炎曾对唐冠说官之一字,以宀覆众,为官之道,以宀覆己。

这话裴炎说时,唐冠以为他是想让自己为官清廉,其实那时的他只猜对了一层,所谓覆己,覆的不仅仅是欲望,还有狠辣!

纵观裴炎这一生宦海,违抗皇命夜屠城,背信弃义谏行俭,高宗驾崩顾命床前,无可奈何举武曌,他这一生真的无愧于心?

是的,他还真就无愧于心,正史中的他至死还大骂武曌,什么叫狠,这就叫狠,跟你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坚持着自己的信念,搞死共同的对手,跟你彻底撕破脸皮时,明知要输也要不死不休!

只因心中有自己的信念,便必须击破站在前路的对手,哪怕前面站的也是一个好人,或者说是一个好官!

若杀一人能救千万人,杀!若杀千万人,能救天下,杀!

当然也正是这一切让唐冠成了一个谜团,何弃疗千思百想之中,也没弄懂唐冠的所思所想。

一时间只能默默随在老王身后,二人走的并不是很远,但聊的时间

却占去一大部分,日头竟然已经缓缓升起,老王见状不由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