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见罗皓眼球布满红血丝,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后,一步一步向前走。

“愣着干什么?去取轮椅啊!”

顾淮对管家大喊道,管家连忙取来了轮椅,让罗皓坐。

可罗皓刚一坐下,便虚弱地晕了过去,怎么喊也喊不醒。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科研基地,相连的两个实验室里,一左一右躺着两个面色苍白的人。

众人聚集在芹轩的病床前,见芹轩唇色苍白,微微张开,又合上。

“夫人?”

慎川试探地喊了她一声。

实验室门开了又关,罗弗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众人视野。

“执政官来了,夫人。”

芹轩张开眼睛,颤抖地伸手。

罗弗向前紧紧握住芹轩温热的手,像是和小时候一样,抓住了一整个世界。

所有人自觉退出,只留下慎川。

“妈妈,我去找过洛菲了。洛菲答应我,会找到那个孩子的。”

芹轩点点头,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慎川站在罗弗身后,察觉到了芹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又是一阵委屈。

罗弗空出一只手,拉过慎川,来到面前。慎川的手,也和芹轩的紧紧相握。

八年了,这是八年来,慎川第一次这样紧地抓握住芹轩的手。

“夫人......”

芹轩静静凝望着慎川。

慎川撇撇嘴,摘下了常年戴在脸上的眼睛,抹了一把泪:

“妈...”

芹轩这才点点头,勉强勾唇一笑。

“妈妈从没有骗过你们。妈妈也从来不责怪你们。妈妈希望你们幸福,妈妈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你们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像现在这样。”

慎川在皇家做了这么久的私人医生,从来不会因为成天和冰冷的手术器械接触而变得冷血。

她胸中一颗炽热的心脏,时时刻刻都在因爱而跳动。

生命久如暗室,不妨碍我明写春诗。

“妈妈你不要走。”

慎川声音颤抖。

罗弗看向慎川的侧脸。

慎川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上一次见到她哭,还是八年前罗斯年让她放弃孩子的时候。

慎川是博士,每天都会经历那些生离死别,可是这一次,她无法用正眼面对离别。

芹轩动动唇,发现自己发不出别的声音了。通过唇形,罗弗知道,她在找罗皓。

“罗皓在隔壁,我去叫她。”

慎川松开芹轩的手,缓缓退出实验室。等离开了芹轩的视野后,她快步跑了起来。

此时此刻,另一边,顾淮正在检测罗皓全身上下的各项数据。

“三殿下是因为疼痛而晕厥的。方才已经注射了大量止痛药,才平稳住身体各项数据。但是止痛药对身体的危害很大,尤其是脑部,三殿下的体能等级有可能受到下降,也有可能伤及脑部,导致...”

“导致什么?夫人快要不行了,三殿下要是不能够醒的话,怕是...”

慎川红着眼睛,淡淡地说道。

顾淮一身白衣,望着仪器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瞬间,觉得全身无力。

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罗弗刚从警备站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还不知道罗皓的情况,只知道慎川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担忧地发了一条又一条讯息。

可芹轩还是没有等到罗皓,白皙的手在罗弗温热而粗糙的掌心逐渐失去了温度。

...

星云1870年夏,罗迈达帝国皇室先执政官夫人芹轩离世,一生贡献于科研事业,因核辐射病侵入全身,就此与世长辞。

芹轩病逝后,内阁全体的焦点都放到了罗皓身上。

“怎么最近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三殿下啊?”

西装革履的人们正襟危坐,会场下密密麻麻一片,纷纷低声谈论着内阁的现状。

“执政官阁下英明,早在前一阵子就已经在物色新的指挥官人选了——哎,你说最近内阁出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状况,前段时间隔壁一颗能源星还发生小动乱了,三殿下这个时候也不应该出来啊。”

“可不是么,据说还是他们克隆人。克隆人不一直觊觎三殿下的基因么?前阵子还和隔壁那位撕破脸了...”

正说着,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罗弗一身正装,胸前别着象征荣誉的金色功勋和各项奖章,此外还有一朵朴素的小白**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

“执政官怎么突然佩戴上奖章了?以前从来不戴的啊...”

“对啊,这几天不还是先夫人的悼期吗,怎么回事?”

罗弗黑着半张脸,走上讲台,调整了话筒的分贝后开口道:

“皇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人在私底下议论!”

一开口,全场安静。

内阁风气差,那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罗弗忍不了这样的风气继续延续下去,当场裁去了大批碎嘴官员。

从那之后,再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把先指挥官、先指挥官夫人等曾经管理过内阁政务的大人物拿到台面上来讲。

罗皓昏迷了不止三天。

终于在芹轩下葬前夜,他猛地从病**惊醒。

凌晨两点,他满身是汗。顾淮已经在仪器前守了整整三天,一片片密密麻麻的数据印入眼帘,滴滴答答不停地运转。

罗皓满身针眼,胸腔上插满了各种粗细的输液管。

“殿下,您终于醒了。”

“去看看妈妈。”

罗皓若无其事地拔去身上的针管,也没有做任何消毒,利落地拿起一旁的外套披上。

“三殿下!”

顾淮连忙喊住他。

罗皓迅速穿戴好一切,觉得自己脑袋无比沉重,四肢也沉重无比。

不一样的感觉。

“...夫人已经离世了。”

罗皓身体明显一顿,可脸上却没有一丝情绪的体现。沉默了良久,他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

“那...”

“我梦见了妈妈,”罗皓回头对顾淮说道。“她对我说,她留了东西给我。”

顾淮没有再上前劝阻,默默收拾好器械后,驾驶飞艇和罗皓回了罗迈达宫。

冷冷清清的一片,毫无生气。

从这里以前的一家五口人,到现在的物是人非,离开的离开,逝去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