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菲追了上去,刚迈开步子,面前战舰的炮口便再一次释放出一团白雾。

洛菲踉跄着跌倒在地上,狠狠地咳嗽,似乎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洛洛,洛洛...咳咳...”

“安世秋...?”

洛菲跪在地上,体力快速消耗。

男孩不见了,安世秋小小的身影在迷雾中出现。

“安安,这里很危险的,你快回去啊!”

洛菲感到脸上湿湿漉漉,伸手一抹,才发现是晶莹剔透的泪水。

“公主!安世秋跑出来了!”疤可的声音这会儿才从传讯器里响起。

洛菲咬着牙,一把将安世秋拽进怀里。

头顶传来轰鸣,一枚又一枚的炮弹在身边炸开。洛菲抱着安世秋匍匐在地,尽自己可能把她压制在身下保护住。

“我要洛洛活下去。”

安世秋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猛地推开了洛菲——她知道安世秋跟自己待久了力气也大,可她没想到这么大!

洛菲翻滚出去好几米远,回过神来,只听一声巨响,凤凰的战舰彻底大开杀戒,炮口对准安世秋,竟在那0.01秒内把刚刚的地方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安世秋...”

洛菲泪流不止,有些耳鸣。

她看见那个窟窿就在自己面前,安世秋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尸骨无存。

“安安...”

洛菲头皮发麻。

“公主!!您还好吗?公主殿下!!”疤可急促的呼声响起在耳边。

毫无预兆地,战舰又发动了二次攻击。还是原来的位置,原来的招式,更加深了那个大窟窿

他们甚至怕人没死绝,还又加了一炮。

“公主殿下!请您再坚持一会儿,蓝星的战舰已经在路上了,还有两分钟就到!”

泪水落到了嘴里,如此苦涩。一路蔓延到心口,苦的她说不出话。

战争一次又一次带走挚爱,带走她的心腹。

所以,这是凭什么?

一瞬间,轰鸣的巨响彻底让她清醒,数架战舰从头顶飞过,投下了巨大的核弹。

心底潜伏的野兽彻底被觉醒。

在一片火光中,洛菲忍者疼痛,重新抡起手里的枪械,在战舰的辅助下,一路逼上了凤凰号的星舰。从没有一刻,她拥有如此的勇气。

枪口对准了舱内一片身穿白衣的人,一顿扫射。穿过一道又一道舱门,洛菲来到军火库。

这些就是他们利用核辐射闹得全天下都不安宁的罪魁祸首。

“公主殿下!外面的人活着的已经全部抓起来了,请指示!”

“活着干什么?全绑在舱内,听我指示!”

“是!”

确认了舱内除了克隆人外没有自己人了,洛菲将枪口对准了一颗小型核弹。

砰的一声,火光亮起。

洛菲迅速撤离,在一片火光和白雾的交融中,她镇静自若地离开,头也不回。

“公主...!”

疤可和茹祀全副武装冲了上来,扶住洛菲。

两人的脸被火光所照亮,强大的冲力将她们的发丝吹乱在脸上。洛菲依然无动于衷,背对着一片火光。

“安...”

茹祀给了疤可一个眼神,疤可自觉地闭上嘴,什么都不敢说了。

洛菲神态自若,一把撤下头盔和一切沉重的防护措施,累得瘫倒在地上。

“快...急救!抢救啊!”

上来了两个医疗兵,为洛菲诊断伤口。恶性高热一下子就上来,十分突然,这是因为伤口感染而造成的。

两个医疗兵一碰到洛菲,洛菲便开始呜呜地哭起来。

疤可把洛菲抱在怀里,安慰道:“公主,您忍一忍!伤口受到感染了,您现在是不能用麻醉的!”

情况紧急,眼下只能就地治疗。洛菲额头上满是汗液,与泪珠混杂在一起。

她是因为痛吗?

躯体上的疼痛,和心上的疼痛,究竟是哪个更胜一筹?

昏迷了三天三夜后,洛菲从噩梦中惊醒。

猛一睁眼,看大家都在身边。

“茹祀!茹祀!”

茹祀跪在床头,低着头。

“公主,是在下的失职!!”

洛菲满身大汗,在疤可的搀扶下坐起身,惊魂未定地看着茹祀,又扭头看看疤可。

然后,全部把人轰了出去。

一连好几天,洛菲茶饭不思,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安世秋和欧罗娅。

这天洛菲躺在阳台的美人椅上,恍然若梦见飞来了一只翅膀透明的蝴蝶。周旋之际,蝴蝶停留在了洛菲的肩上。

她想起来了,今天是安安的头七,安安是要回来的。

洛菲想起,自己从塞壬小镇把安安买下的那个时候,安世秋还不叫安世秋。

那时候的她满身污渍,念叨着要制造出能够杀死坏人,世界上最强大的生化武器。她说她没有家,不知道自己的家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么安世秋现在制造出生化武器了吗?洛菲也不知道。

可她知道,安安找到家了。

她记得回家的路,也记得自己。

脑海中有些恍惚,她隐约想到了很早之前罗皓对自己说的话。

人类对死亡的定义总是模糊的。

第一次死亡是她断气时,从生命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她下葬时,人们来参加她的葬礼,在社会学上,他死了。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那时的他,才真的死了。

死亡不是生命的尽头,遗忘才是。

洛菲缓缓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伸出那缠了纱布的手,蝴蝶顺势飞到了她的指尖。

人的灵魂在脱离身躯之后,可以操控一些轻盈的小生物,借此来和家人团聚。

洛菲看那透明的翅膀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那是安世秋的童年。

安世秋一直以来都缺少了的童年。

茹祀敲敲门,里面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应。

“公主,晚餐我放在门外了,您记得吃啊。”

茹祀放下一整个大托盘,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口。

“公主,您在里面吗?”

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茹祀不顾一切地直接打开房门,却发现这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公主...?”

房间里空无一人。

没有整理过的床铺,乱糟糟的桌面和被打碎的玻璃杯。

洛菲不见了。

没过多久,严墨的通讯便打来了。

“茹祀!公主在沧澜殿吗?”

茹祀常年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惶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