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男的和男的?

我……

呆了半天没说话。

郑全可能以为我吓着了,赶紧说:“喂,喂,没事吧?”

我回过神:“呃,没事……应该是弄错了吧,蜀山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再说,天黑的时候,应该会看错也说不定……”

郑全的声音压低,那种有点鄙夷,又有点好奇,态度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口气……就象第一次在娼馆的窗户底下听到里面那种动静时候的心情,那种感觉又浮起来了。

他说:“嘿,其实,这种事不算新鲜。你看,虽然现在很多人的都知道,但是并没有师门长辈要出来追究不是吗?其实啊,都是男人的地方,连只母鸡都难见着,憋得难受,发生这种事情不奇怪的啊,我说,嘿,说不定当年师叔师伯他们也都打这样儿过来的……”

还是觉得不舒服,胸口很闷,我勉强跟他又说了两句话,埋头用力的搓洗衣裳,然后匆匆漂过就离开了河边。

我不是对这种事一窍不通。

只是,觉得很不舒服。

有些已经封存起来的不愉快的回忆,仿佛又被郑全的话全都勾了起来。

我把衣裳拧干水晾在两棵树之间拴的绳子上面,太阳晒着,风吹过来,河水还有青草的气息慢慢散发出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

一切已经不同了。

我不是以前的我了,以前事……应该也只留在以前。

现在想这些徒劳无益,除了让自己不愉快。

我抬起头看看天,然后有人端着盆经过,和我打招呼。

“蓉生,洗衣裳啦?”

我招呼:“胡大叔。”

他大概四十多岁,胖胖的,一张圆脸,小眼睛。平时在外院住,不过每天我们院子里的三顿饭都是他来做的。

“今天晚上吃面条啊。”他笑呵呵的说:“贺道长说想吃绿豆面的面条儿,我刚去把面磨出来,再做个干烧豆腐。蓉生还想吃啥菜不?我就势一块儿做了。”

我想想:“有没有花生米,炸一盘吃,就挺好。”

胡大叔笑笑:“有,别的没有,花生可是有的。”

他哼着小曲儿,抱着面盆走进厨房。

我挽挽袖子跟上去:“胡大叔,我也来帮忙吧。”

他笑呵呵的说:“好,正好缺个劳力,来来来,帮着和面吧。和面会不会?”

“不会可以学啊。”

和面,擀面条儿,我帮着剥葱剥蒜刮掉姜的皮。胡大叔念叨着,七八个人吃饭,除了师傅的那个小僮,都是大男人,这面条儿可得做够了,可别不够吃。

我还是有点心不在焉。胡大叔把面擀成薄片,拿刀切成面条儿,然后抖散了开来摊在面案子上晾着,匀匀的撒上一层浮面儿。他一边儿干活一边问我。

“蓉哥儿,你有心事啊?”

我摇摇头:“没啊。”

“嘿,还瞒我啊。”他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说:“啊?那我有什么心事啊?”

“你们这半大小子还能有什么心事啊,要么就是师傅骂了,可是贺道长是出名儿的好脾气了,才不打骂徒弟。那肯定是想媳妇儿了呗。”

我愣了下。

他哈哈笑:“想媳妇儿也没啥,咱山上的也不一定都得出家啊,学成了出师了,下山娶个漂亮媳妇儿成家,有啥不好的?现在么,嘿嘿,就只能干想想了。”

我也跟着干笑两声。

他看看外头天色:“该生火啦。”

我说:“我去抱点柴来。”

他说:“嘿,那就辛苦你了啊。”

我只是想躲开刚才那个话题。

抱着一捆柴绕过侧门,蓝师兄的声音在不远处说:“蓉生,你做什么呢?”

我回过头,他穿着一件淡淡的青色袍子,衬着皮肤很细白。

“帮胡大叔抱点柴,今晚吃绿豆面条。”

他一笑,走了过来。他可能刚从水房回来,身上有点潮湿的皂角的香气:“那肯定是师傅的口味了,别人可再想不起来吃这个。”

我笑:“别人就是想吃,也得有那个面子让胡大叔给做啊。又得拣豆子,泡水,晾晒,磨面,和面,擀出来再切成面条儿,完事儿还是炸酱配作料,多费事。”

他问我:“今天练功怎么样?有遇到疑难没有?”

我说:“还算顺利。”

他看看我,忽然来一句:“你有心事?”

我简直无语,马上想着是不是要找面镜子看看我脸上是不是写着大大的烦恼二字,怎么刚刚才被人说过,马上又被人这样说?

“没有啊。”

他笑笑:“你这个人有点事就藏不住。怎么,遇到什么烦难了?和我说说,帮你拿个主意。”

我摇头:“真的没啊。”

赶紧快走几步,把柴火抱进厨房,放在灶旁。

“行啦行啦,一烧起火来烤得不舒服,你快出去吧。”

我站在灶前犹豫,出去的话,蓝师兄还在外头,说不定又要跟我讨论我有没有存着心事的问题。

但是小小的厨间一烧起火来的确很热,胡大叔把褂子一脱,打起赤膊来了。平时看着觉得没什么,现在却觉得他一身肥肉在眼前晃晃的实在不大舒服,我含糊的答应一声,退了出来。

蓝师兄果然没走开,我就知道——

这个人看起来温和,其实对事情的坚持和固执一点不少。

我们进了他屋里。他房间和我一样大,不过书架上摆满了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等物,墙上还挂着两幅字,窗户外头是一株绿叶满满的树,看起来比我那里显得幽雅多了。

“坐吧。”他指指凳子,然后给我倒了杯茶。

“师兄……”

“嗯?”

“我没什么的。”

“那是在想些什么呢?”他微笑着:“聊聊天而已,你也不用紧张吧?”

我紧张吗?

好象有一点吧,觉得背上有点汗津津的。可能是刚才被灶火烤的,也可能……

是觉得这个烦恼实在是……

“就是,我下午听说了一点……流言。”

“哦。”他用那种“继续说呀”的目光看着我。

“好象是,有人看到,门里的弟子**……”

他好象松了口气:“这事啊。”

我抬起头:“师兄也听说了?”

“嗯,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说:“那你烦恼个什么劲啊。”

我吭吭哧哧的说不上来。

“听着觉得很怪么?这没什么的,并不是……”他想了想:“有的人或许会用肮脏羞耻来形容,但是,只要互相会关心敬爱尊重对方,这种事,其实和男女之间的感情一样,没有什么不好。”

我点点头,把话题岔开,问他墙上的字画。他说,一张是师傅写的字,画是他自己画的。

我夸了几句,然后道僮来敲门,说是可以吃晚饭了。

我从来没觉得晚饭的时机这么合适。

不知道为什么,和蓝师兄说起这些,让我觉得既局促,又非常不自在。

几位师兄也都回来了,一大锅热腾腾的面条儿盛在盆里端过来,大家各自动手把面条儿捞进碗里,然后按各人的喜好加作料进去。师傅就很喜欢多放酱,而孙师兄浇了好些辣油,我瞥一眼蓝师兄的碗,他这个人口味清淡,碗里几乎什么作料都没有放,白白的一碗面条很干净,可是看起来不是很能激发人的食欲。

好在还可以就菜。

豆腐烧的很到味,花生米也炸的香酥酥的。

吃完饭我帮着收拾的时候,胡大叔还给我一个盘子,说是特地多炸了一点花生,让我当宵夜零嘴儿吃。

我端着盘子道谢,心里一动。

今天天气挺好,小狐狸可能晚上还会过来。

留着给它吃,它一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