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当初杜春娥的尸体和魂魄是分开封印的吧?”

“嗯?满伢子,你怎么知道?”

爷爷有些纳闷的看着我。

上次他只是给我说了杜春娥的尸体被封在井里,可并没有提过魂魄的事情。

“咱家的书上不是有么,鬼魂要是能附在尸首上,就会变得更厉害,所以应该是分开封的吧。”

爷爷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着点了点头。

“我家满伢子这是长大了啊,脑子里面东西多了。没错,杜春娥的尸首和魂儿是分开封的。”

显然,爷爷对我的表现很欣慰。

他告诉我,杜春娥的魂魄,当初是被封在后山那座荒废的古庙里了。

小时候带我进山找草药,进去躲雨的时候,爷爷不让我进去,是因为庙里的阴气太重。我年纪小怕伤了身子。

那庙里正中神案上供着两尊神像。

左边那尊身材瘦削的长须男子石像里,其实寄宿着一只积年的老鬼。

之前爷爷让我去周小鱼家取蜡烛回来时,碰到人就点烟问“咸鱼还是腊肠”的,就是问这只老鬼,只是不知道怎的,却是遇到了李胡子身上那家伙。

至于神案右边那个空有一张脸模子,却没有任何五官的泥塑神像,其实就是用来封印杜春娥鬼魂的。

旁边的老鬼也能帮着镇压一下杜春娥的戾气。

听爷爷这么说,我顿时就想到了那尊泥像蜂窝状的脑袋。

杜春娥的恶鬼出现在村里,十有八九是因为封印被破了,至于石雕塑像里的老鬼,说不定也已经被镇压或者干掉了。

这个时候,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觉得曹老师和冯水梅七窍里掉下来的土沫子味道有些熟悉了。

那分明就是古庙里无脸泥塑身上的味道。

而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刚刚我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个想法。

这段时间以来,村子里死掉的人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首先是李胡子和福生这类的,他们应该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工具人,可能是被我三叔害死的吧。

然后就是逃离村子导致死亡的,赵一山,周家六口,常二牛,以及……陈二狗那小六轮上的应该算是和前者兼而有之吧。

再然后……周六姑这种应该算是仇杀了。

最后,则是曹妃妃和冯水梅。

这两个姑娘跟杜春娥无仇无怨,也没有强行离开村子,甚至于曹妃妃根本不是村里人。

杜春娥或者我三叔为什么要害她们?

如果说是和福生那样的用途,也应该来杀我,而不是像冯水梅现在这样,自灭满门了之后就像个没电的机器人一样趴窝了。

她们两个的死因,恐怕就是她们的共同点——两个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而且两个人身上都被施展了封九窍之术,九窍封其七,留下双眼没有封。

原本的封九窍是为了把魂魄困在尸体之中。

而这两个封七窍……会不会是把其它可能“漏气”的孔洞都给堵住之后,把什么东西从双眼灌进身体里鸠占鹊巢呢?

比如说……杜春娥的魂魄。

毕竟杜春娥的尸体已经化作了枯骨,想要依附,只能另选一副身子了。

而依附在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身上,无论是杜春娥还是我三叔,都应该比较满意吧。

真是想想都丧心病狂。

“这……很有可能啊。”

我简单描述了一下想法,爷爷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爷爷,那三叔……”

“提他做什么?满伢子,要是说这两次是杜春娥附体失败,那咱们可能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等会儿回家,你跟你三叔唠唠嗑,爷爷出去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到镇上把吴瞎子找来。”

“可是三叔……”

“嗨,都说了别提他了。”

爷爷无奈的摆了摆手。

我大概懂了。爷爷其实跟我差不多。

我们心中都已经认定了三叔在从中作梗,可是这至亲的身份谁都不愿意去承认。

我们爷儿俩,都在强行逃避现实。

回到家的时候,三叔正和我妈还有周小鱼坐在堂屋里喝茶。

我从床底下摸出来一盒满是灰尘的象棋,说是最近神经太紧绷了,拉着三叔陪我下棋。

爷爷则是悄悄回到屋子里,收拾了东西就出了院门。

三叔当时想跟上去结果被我拽回来了。

当然,三叔看着我的眼神,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最终,他选择坐下跟我一起继续下棋。

这一下,就到了下午五点钟。

直到老村长和刘安泰上门,才算结束。

之前分开的时候,爷爷让老村长和刘安泰一起把村里年轻漂亮的姑娘集中在一起。

人多的话,也许杜春娥就不敢对女孩儿们下手了。

这要是放在平日里,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可是现在整个小河村人人自危,两个人也是废了很大一番口舌才把姑娘们都集中在了村委会。

今天晚上,就由我和刘安泰一起来保护她们。

本来这事儿应该找周家的,毕竟邪门歪道也是本事。

可是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周六姑他们那一脉的周家人。

老村长上门去请的时候才发现,周青和他那几个兄弟家的人竟然也死在了家里。

那一个个肠穿肚烂的,死状极其凄惨。

老村长都不敢让人知道,生怕引起更大的恐慌。

他甚至连尸首都没让人收敛,只是把周家的大门锁了个严实。

周家死绝,现在就只能倚仗我了。

至于我三叔……

老村长自然也是知道当初他和杜春娥的事,也没想着喊他去。

爷爷临走的时候在房里给我留了一袋家伙。

里面有桃木剑、五帝钱、朱砂、黑狗血粉,还有很小的一包雷击木粉末。

吃过晚饭,我就带着周小鱼一起去了村委会。

虽然周小鱼长了一张鬼脸,但是姑且也算是个年轻姑娘吧。

至于我妈……她是个外姓人,又不姓陈,每天三叔吃的饭都是我妈做的。

他就算丧心病狂,也没对我妈下手的必要。

这一晚上,挺不好过的。

这人心惶惶的,村委会那七八个大姑娘也没几个睡的着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着小话,时不时还用厌恶的眼神朝着我这边看。

小河村的人现在都把我当成了扫把星。

我是真的冤枉,但并不想跟她们解释什么。

毕竟在这种环境下,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就好比我看那个藏着很多事儿不肯告诉我的周小鱼时,眼中肯定也写满了怨愤。

这一夜,比我想的要平静。

外面并没有什么狐鸣鬼叫,屋子里的人除了精神萎靡外,也都很正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总有一种不安感,而且随着天色渐明,这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