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翟。

八月秋高风怒号,但因为韩王行宫的房子,屋顶都是瓦片,所以并没有卷我屋上三重茅的惨剧发生。

刘盈盘腿坐在房中,拿着一根木棍在面前沙盒上,歪歪扭扭的写写画画。

毕竟这一时期,通行的并不是简体字,所以基本上属于从头学起。

在他的身边,唧唧复唧唧,吕雉当户织……

嗯,吕雉今时今日的身份,在屋子里织布只是一种消遣的手段。

大概类似于智能手机没有普及的年月,许多人热衷在家开着电视玩十字绣一样。

刘盈有想过给她改良一下织布机,但他签到的是一种水力织布机,如果制作出来……

大汉帝国的第一任皇后,顿时化身纺织女工,站在纺织机前朝九晚五!

这画风,啧啧啧!

还是等到老刘成为汉王,定都南郑之后再说吧。

其实他早就想催促大家尽早搬家,但吕雉却不为所动,毕竟家中还有一个刚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戚姬。

这个时候让她们母子长途跋涉,还不如一刀将她们杀了来的痛快!

至于将她们留在阳翟?

额,大家都走了,将她们母子孤零零的留下,老刘那边会怎么想?

房门外,小萝莉刘乐探头探脑的小声说道:“弟弟,弟弟……”

叫个屁,烦死了……刘盈不耐烦的转过头,一言不发,等着看自家小萝莉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吕雉也同样注意到了她,板着脸说道:“进来!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我不是教过你……”

“不听不听……”小萝莉捂着耳朵,露出了手中的一根竹签子。

刘盈清楚的看到,竹签子上穿着一串蚂蚱,准确的说,是烤的焦黄的蚂蚱!

真他喵恶心……刘盈撇撇嘴,不自觉的向吕雉靠了过去。

这一时期的蚂蚱,可不是后世人工养殖,某宝穿串冷冻包邮的那种。

吕雉也同样注意到了,她脸色越发难看:“家里有多少好东西不吃,偏要吃这个?我是养不起你吗?”

小萝莉不为所动,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将手中的竹签子向吕雉嘴边递过去:“娘你尝尝,这是刘肥烤的,可好吃了!”

我就知道,小胖子你做个人吧……刘盈心中长叹,自从刘邦走后,刘肥重新放飞自我,这段时间奔波在烤田鼠、烤青蛙、烤麻雀等等的道路上,每天忙的不亦乐乎。

刘盈坚信,如果刘肥穿越到后世,随随便便开个烧烤摊,至少日入一万!

吕雉一脸嫌弃的向后躲着,刘盈卷起袖子自告奋勇:“母亲,让我来喂姐姐吃两个她最喜欢的大耳刮子吧!”

吕雉极力躲避着小萝莉递过来的竹签子,嘴巴紧闭,瓮声瓮气说道:“好!娘批准了!给我狠狠地打!”

小萝莉怒视刘盈,丢掉签子,挺起微微有些隆起的胸膛:“弟弟,你又皮痒了是吧!来呀,战个痛!”

她说完,学着那很经典的李小龙动作,怪叫一声拉开架势。

一旁的吕雉看着闹腾的一双儿女,乐不可支。

她在心中畅想,如果每天都能像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快快乐乐,该有多好……

刘盈突然歪了歪脑袋,向小萝莉身后望去,脸上露出几分惊喜地说道:“咦,张不疑,你怎么来了?”

小萝莉一愣,顿时站直,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做出几分淑女的姿势。

她倒并不是和张不疑之间有什么,主要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已经开始有了几分爱美之心,更何况面对的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张不疑,遗传自吕雉的骄傲让她不愿意在对方面前落在下风。

嗯,尽管张不疑比她长得好看……的多!

然而,当小萝莉转过头之后,发现院中空无一人,于是她愤怒地吼道:“刘盈!”

听到小萝莉直呼自己的名字,刘盈心中大呼不妙,矮着身子,如游鱼一般从房间中溜了出去。

小萝莉勃然大怒:“哪里走!”

不过,就在她想要拔腿追过去的时候,吕雉云淡风轻的声音响起:“昨天让你绣的帕子,你绣好了吗?”

小萝莉愣住,脸上露出心虚的神情,之前嚣张的气焰顿时**然无存。

她弱弱地说道:“还没有,我这就回去绣……”

说完,她迈开两条小短腿,蹑手蹑脚向门外走去。

只要离开这里,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至于绣帕?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大不了再挨一顿打!

然而吕雉早已料到一切,双手扶在织布机上,头也不抬地说道:“里屋有绣架,就在这里绣,绣不好不准吃饭!”

刹那间,小萝莉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

院落外,虎口脱险的刘盈松了口气,于是,就看到了在走廊上散步的张不疑。

白衣胜雪,长发垂肩。

“张兄!”

刘盈欢呼一声,大步流星而去。

张不疑愣住,目光在周围逡巡了一下,然后拔腿就跑。

说好了要做彼此的天使呢……刘盈迈开两条小短腿,在后面紧追不舍。

少顷,在横穿了两个院落之后,他见到了愣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张不疑。

“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

刘盈腆着肚子,趾高气扬的向张不疑走去。

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在张不疑面前,站着一只毛发稀疏的大公鸡。

准确的说,那是一只斗鸡。

腿长脚大,爪如弯钩,身姿昂扬,背着翅膀在地上走来走去的时候,宛如一个耀武扬威的大将军!

这是刘太公养在园中,爱若至宝的宠物。

嗯,其实能生出刘邦这种奇男子的刘太公,也并不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

老头这几十年来,最喜欢看别人杀猪宰羊、吹芋鼓琵、斗鸡、走犬、六博、蹴鞠……十里八乡但凡有个社日集会,准能找到他的身影!

只不过刘盈考虑到这时候并没有狂犬疫苗可打,故而‘勒令’后宅中不许养狗。

嗯,所谓勒令,就是哭给你看,从早到晚,通宵达旦!

所以在双方相互妥协之下,吕释之从韩王成那里抓了几只斗鸡,让刘太公养着玩。

于是,刘太公和韩王成,虽然隔着辈,而且年岁相差悬殊,但却成了一对‘好鸡友’,今天刘太公之所以不在,就是去韩王成那里以鸡会友去了……

张不疑和大公鸡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终于忍耐不住:“刘盈,快,把它弄走,求你了……”

刘盈坐地起价:“那你女装给我看!”

张不疑脸孔涨红,艳若桃花:“算了,不就是只鸡,某豁出去了!”

他嘴上虽然说着狠话,但双脚却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刘盈见状,笑着跑了几步过去将大公鸡赶走。

斗鸡虽然凶狠,战斗欲望很足,但刘盈包吃包住,所以尊严神马的不重要。

见到大公鸡走后,张不疑顿时松了口气,眼神闪躲地说道:“这是你主动帮我的,可不是我求你的,女装是不可能的女装的……”

刘盈点点头:“行吧……”

其实他本来也没有让张不疑女装的想法,毕竟在这个年代,除非人家自愿,否则就是羞辱。

嗯,最著名的就是司马宣王十动然拒诸葛孔明……

就在张不疑半推半就的同意刘盈晚上去他屋里睡的时候,满身烟熏火燎气味的刘肥从远处跑来。

“弟弟,盘公找你!”

“嗯,知道了,应该是我的小车车做好了!”

刘盈点点头,正要向外走去,突然被张不疑拦下,满脸好奇地问道:“什么小车车?”

刘肥接话说道:“就是弟弟之前说过的,四轮马车啊!他没告诉过你吗?”

张不疑微微皱眉:“没啊,马车不都是两轮的吗?四个轮的怎么跑?转弯的时候怎么办?需不需要人把它抬起来?”

刘盈没好气地说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问题都好愚蠢哎!”

张不疑也不生气,只是摇头晃脑地说道:“听说过车同轨吗?就是规定车轴宽度,使得道路上的车辆都能沿着同一道车辙前进,这样两个轮子的马车在拐弯的时候,才能轻松惬意,毫不费力!”

“现在车厢上有四个轮子,要如何拐弯?还说我愚蠢,我看你是蠢人而不自知!”

刘盈昂起头:“等见到实物你就明白了谁才是那个愚蠢的人了!要不要打个赌?”

张不疑也昂起头问道:“赌什么?”

刘肥看着即将被自家弟弟坑到的张不疑,猛地捂着嘴,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刘盈有些迟疑:“我还没想好,反正我肯定会赢,你先欠着吧,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张不疑不甘示弱:“我也是,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刘盈伸出小拇指:“拉钩,谁反悔谁是小狗!”

“幼稚!”张不疑哼了一声,但还是伸出小指:“拉钩……”

……

行宫门口广场,一辆长两丈,宽六尺,由两匹驽马牵引的四轮马车,在原地转着圈。

广场边缘的大树下,张不疑宛如石化,不停呢喃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刘盈站在他身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双马尾还是女装,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