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寥廓,明月高悬,大地静谧,夜寒料峭。
太子宫西暖阁那间摆满古籍,弥漫着淡淡墨香书房里,膏灯如炬,明亮如昼。
房门轻轻叩了三声,一个身影推门走进,小腹微隆,赫然正是身怀六甲的许负。
刘盈放下手中毛笔,看着自己如狐仙精灵般的美妾举着烛灯走进,白嫩的脸颊在烛火映衬下,隐隐泛着淡淡晕润的光泽。
见到刘盈向她招手,许负羞答答的低着头走来,如同一个等待老师批复答卷的考生,手指有些局促地扭结在一起,远不如她做神棍忽悠别人时的自信满满,口若悬河。
毕竟得到一个人的身体,只能解锁很多姿势,但得到一个人的真心,才能获得这份患得患失的忐忑。
刘盈笑笑,看着已为人妇,将为人母,但依旧如女子大生般清纯秀丽的许负,心中一**,拉着许负与她并膝坐在书房中的长椅,把她轻轻拥在怀里,在她雪腻芬芳的脖颈上亲吻了一下。
许负虽然自诩老夫老妻,但还是忍不住一缩脖子,娇笑一声:“殿下,不要……嗯,要是殿下真的忍不住了,妾去将那个新来的家人子叫过来?”
她说的家人子,自然指的是臧儿。
刘盈去看过了,果然人跟人之家的差距比人跟狗都大,他家萝莉就没什么变化,但臧儿这只萝莉就女大十八变,清纯中满是妖娆,是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会和床联系在一起的佳人。
但刘盈却强忍着自己的本能冲动转身离去,这不是什么太熟了不好下手,主要是对自家老娘的无言抗议。
毕竟人是感情动物,况且若是刘盈来者不拒,吕雉那边还不定膨胀成什么样子呢!
因此,当许负提起臧儿的时候,刘盈只是笑了笑岔开话题。
“话说,你是如何得知今日有五星连珠之异象?”
许负‘咯咯’娇笑,扬起脸满是自信:“当然是妾身推算而来!殿下莫非忘了,妾师承何人?”
刘盈轻轻颔首,反问道:“这么说来,你也会测算修订历法咯?”
许负想了一下,微微羞赧:“略懂,只能说是略懂……”
刘盈伸手在她怀孕后变得肉乎乎脸颊掐了一把,只觉得软滑细腻,让人爱不释手,旋即玩心大起,开始怒搓狗头……
过了一会,在许负满脸懵逼和双眼控诉下,刘盈渐渐回归正常,清了清嗓子说道:“那这样吧,我走之后交给你一项任务,那就是抽空编纂一本新的历法!你知道的,我不止一次吐槽过八月十五但天空中却是一弯残月……”
许负先是‘咕唧’笑了一声,接着面露难色:“殿下这是要妾身死呀……”
刘盈愣了一下,满脸疑惑:“为何?”
许负伸出青葱十指,盘算道:“研究历法先要重视观测,而观测必须依靠仪表,前秦遗留下的那些观测器物大多老旧不堪,需要重新制作。”
“然后,要计算日月运行的轨迹,因此不仅要在关中设观测点,还要在全国各地都建立观测点,这样将信息汇总之后,才能做出一个相对精准的历法。”
“这前后不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不是妾身这个小小的太子孺子所能承担的……”
“所以……”
许负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刘盈,右手上扬,手指搓啊搓的做出了一个给钱的姿势。
毕竟她是个小财迷,身子予取予夺,但钱不行……
果真是一毛不拔、嗯,拔了,也不能说拔,准确的说是剃了……刘盈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个成语,旋即嘴角扬起,准备PUA许负:“你要那许多钱作甚?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与其把钱放进仓库里,任由其腐烂生锈,不如拿出来造福天下……”
“嗯,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的理想是什么?”
许负沉默良久,慢吞吞地说道:“妾的理想很简单。”
“我要九州清宴,我要四海安澜,我要给殿下创造实现理想的天地,让这世间再无人能遮挡殿下的万丈光芒,而万丈光芒的殿下心中,只要有妾身一个角落就好了……”
刘盈歪着脑袋,看着许负如小鹿般清彻的眼睛,脸上的神情渐渐从感动,变成了哭笑不得。
无他,那段话是他编排的剧本,如今正在长安大剧院上演,描述的是商朝时期,妇好襄助商王横扫天下的爱情故事。
和这出戏一同出演的,还有从殷墟里挖出来的国宝。
司母戊鼎!(注1)
以及双生子的妇好鴞尊!
于是刘盈双手抱臂,如同审判:“什么时候偷偷跑出去看得戏,我怎么不知道?”
许负吐了吐舌头,将不怎么宽广的胸襟贴在刘盈臂膀,语气娇憨,开始撒娇:“人家闷嘛……殿下日理万机,妾只能自己找点乐子……”
嗯,好像二次发育了一些,这个可以有……刘盈点点头,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既然你是只铁公鸡,那修订历法的钱就由宫中出了,你只管招募人手,没钱了就去找窦氏要,毕竟她现在管着账目……另外,等过段时间,还有一个惊喜送给你。”
嗯,所谓的宫中出,自然指的是刘邦的小金库……
近墨者黑,大抵如此……
于是,许负压下蹦起来原地转圈圈的冲动,只是将刘盈的手臂拉在怀里轻轻晃动:“殿下最好了……么么!”
看着两片水润润红嘟嘟的嘴唇,刘盈的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邪魅起来。
“殿下?”
……
清晨,刘盈站在寝殿门口露台之上,看了看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将墨迹很新的图纸递给韩谈。
“交给将作少府,让他派能工巧匠按图所示,在新城北边那个前秦遗留下的观天台上,修建这个新式的观星台。”
嗯,所谓新式观星台,是从水运浑天仪的基础上升级而来,另外还建造有简易版本的天文钟,专门用来演示日相和月相,以此推演出相对精确的历法。
历法除了用来计算日子之外,更重要的是指导农时,这也是许负最初不敢承接这个任务的原因。
毕竟她出身官宦之家,且是个大忽悠,贼能赚钱,自然没有在田间劳作的经验。
韩谈拱手而去之后,张不疑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刘盈见状,拔腿就走。
张不疑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追着,嘴里嘟嘟囔囔:“别跑,我看见你了,有本事把我踢出名单,有本事站住呀!”
刘盈满脸无奈的转过头:“我阿姊就要生了,这时候你跟着我千里远征,合适吗?”
张不疑双手抱臂:“你也知道是快?大军开拔不是一天半日的就能完成,出兵五万,至少要有二十万民夫保障后勤……只怕我都当爹了,你那边还未出征呢!”
“再说了,让我跟着你一同出发,也是芷阳的意思,她只有你这么个亲弟弟,自然想让我这个姊夫多多关照你一下!”
刘盈心中有些感动,但依旧满脸鄙夷:“谁要你关照?真到了西边的高原上,咱俩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死鸭子最硬!”张不疑戟指而立,恨恨地说道:“不管怎样,反正我跟定你了!”
“行吧。”刘盈心中窃喜,但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你要是想来就跟来吧,反正五万人都带了,也不差你一个……”
“这才差不多!”张不疑伸手搂着刘盈的肩膀,开开心心地说道:“我请你去吃点稀罕的!嗯,就是长安西市新开了一家西域烤肉,不过他家的烤串一般,那个西域厨子最拿手的是胡辣羊蹄,鲜美不腻,香飘十里,每天排的人可多了,稍微去的晚一点就吃不上了……吔,你身上好重的脂粉味啊!”
我上半身的并不重……刘盈笑而不语,只是和张不疑勾肩搭背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
无他,晨昏定省。
去的晚了肯定要被吕雉怒怼……
不过他俩没走两步,只见吕雉身边一个贴身女官匆匆而来,看着张不疑有些发蒙。
“殿下……帝婿?你为何在此?”
“我为何不能在此?”张不疑皱皱眉。
女官满是焦躁:“刚得到消息,长公主要生了,皇后已经匆匆赶过去了……”
“关中脏话!”刘盈愣了一下,一把甩开张不疑,很不友善的骂了几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满世界溜达?我阿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绝对让你陪葬!”
张不疑满脸委屈,摊开双手:“我哪知道?我离家的时候芷阳还好好的,一口气吃了六个大肉包子,喝了好大一碗小米粥……”
你养猪呐……刘盈怒目而立。
女官愤怒的跺了跺脚:“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快点跟奴婢走!”
“嗯,对对对……”张不疑忙不迭点头,紧紧跟在女官身后。
刘盈则边走便开启碎碎念模式。
“找女医士了吗?”
“找了。”
“我爹那里通知了吗?”
“早就通知过了。”
“我老师那里呢?额,就是留候……”
“也通知过了。”
……
……
芷阳公主府,遍布亭台楼阁,水榭花圃的别院。
刘盈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不时怒视一眼满脸懵逼的张不疑。
而张不疑则满心委屈。
毕竟算日子的是小萝莉,她算错日子,导致生在了长公主府,而不是通电且有着专门房间的南山别苑。
于是,张不疑也变得焦虑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刘盈身后,团团乱转。
渐渐地,这种焦虑蔓延开来,就算是心理素质强大如张良,也不由得皱着眉头,带上了几分忐忑。
吕雉攥紧拳头,轻声咳嗽一下,吸引了刘盈注意力后,手指远处的月亮门,一言不发。
她的意思很明白了。
滚就滚……刘盈愤怒的卷了卷袖子,气呼呼的向远处走去。
只是等他快走到月亮门的时候,只见刘太公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李氏慢悠悠而来,于是他立刻迎了上去,躬身行礼:“大父、大母!”
“好孩子,快起来吧。”李氏笑眯眯的伸手扶了一下,接着正色说道:“妇人生产不吉,你又是个将要领兵出征的人,还是快快离去的好!”
刘盈摇了摇头,蹲在李氏轮椅边说道:“大母没听说吗?天有异象,主汉军大利,蛮夷大败!天命在我,自当百无禁忌!”
“反倒是大母不应现在来此!”
“冬日酷寒,旧疾多发,还是在家将养的好,等到我阿姊生了,大母再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来看望就好!”
李氏拍了拍刘盈的手背,转过头看着刘太公乐呵呵地说:“还是咱宝贝孙子知道心疼人!难怪身边的女人个顶个的一表人才,尤其是那个窦氏,更是不输扁鹊!她时不时的来给我扎几针,着实让我松快不少!”
她说完,转而看向刘盈:“这人老了,谁真心对你好谁是假意对你好,一看便知!窦氏是个好孩子,对你用情极深,这才不辞辛劳的照顾我这个黄土埋到鼻梁上的老婆子……我可给你说,你将来若是对窦氏不起,我高低也要给你这个臭小子一耳刮子……”
啊这?那娘们什么时候给自己找了个靠山……刘盈满脸懵逼,很是不懂李氏之前还夸他乖孙,如今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另一边,刘太公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是啊,都是好孩子……嗯,卢虞虽然年幼,但那模样却越发讨喜……”
呵,是讨你的喜吧……刘盈斜了一眼默不作声。
毕竟卢虞长相随了卢绾,而卢绾又跟他爹长得很像,刘太公和卢绾他爹是刎颈之交的结义兄弟,自然越看卢虞,越觉得亲近……
嗯,其实长相随了卢绾也并不意味着长得丑,毕竟还有虞姬的底子在,强行将一张大方脸纠正成了鹅蛋脸。
按照吕雉从前秦的那些老宫人那里听说的理论,自古诸侯以及周天子择偶,最先淘汰的就是许负和臧儿那样的瓜子脸,剩下的全是圆脸。
嗯,但这并不是说脸越大越好,而是要额头饱满光洁,也就是天庭饱满,两腮不能太肥,下巴要圆润柔和,指的是地阁方圆。
因此,这也是吕雉一眼就相中了卢虞的原因。
毕竟她要挑选的是现如今的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头戴凤冠身穿凤袍之后要做到仪态端方,让人不敢直视,自然不能是一副娇娇怯怯的小家碧玉模样。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她身边的某个小宫女,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长着一张既撩人心弦又满是国泰民安长相的鹅蛋脸。
少顷,刘盈推着李氏慢慢走到花园中的凉亭下,看着吕雉顿时狐假虎威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等着……吕雉攥了攥拳头,忙不迭地走到李氏身边,小声说道:“母亲等在家中听信即可,何必亲至?”
李氏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是咱刘家的长公主,我怎么能坐得住呢?再说了,总是窝在那个小房子里,只能看着方方正正的天,人也气闷的紧……”
吕雉无奈一笑,只得招招手,让人到公主府的库房里取出些丝绸布匹,用作幛幔。
毕竟农历十一月,今天又是个阴天,寒风虽然不大,对于正常人而言没什么,可李氏是个依靠轮椅行动的病人,自然能不受风尽量不受风。
看着那些花纹秀美,寸锦寸金的绫罗绸缎被如此暴殄天物,笃行了一辈子农家理念的刘太公满是心疼,但一想到这是为了李氏而准备,只是沉默不言。
少年夫妻老来伴。
到了刘太公这个年纪,唯一的信仰其实就是跟了自己风风雨雨一辈子的李氏,儿子孙子的其实就那样,李氏才是他唯一的**!
李氏活一天,他就活一天,李氏若是不在了,只怕他也会随之而去……
当太阳升到最高,撕开阴云之际,远处的产房中隐约传来一阵小孩的啼哭之声。
顷刻间,刘盈清楚的听到了一连串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很快,守在产房外的女官匆匆而来,只是脸上的神色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弄璋弄瓦?”
“我阿姊如何?”
刘盈怒视着跟随刘邦一起而来的戚姬,眼神颇为不善。
戚姬也有些委屈,其实她也很是担忧刘乐,毕竟她俩是斩鸡头烧黄纸的结义姐妹……
那名椒房殿的女官直接无视了戚姬,只是看着刘盈回答道:“回禀殿下,母女平安……”
生了个女儿呀……刘盈默默退回人群。
在他周围,刘邦一脸喜气洋洋,张不疑则垂头丧气,至于张良则不悲不喜,毕竟他有三个儿子……
重要的是这时候没有套套,也没有计划生育,因此能生一个,就能生七八个,自然不影响张良抱孙子。
而在产房中,刘乐则是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
毕竟刘肥说过,要是她给刘肥生个外甥,则送她五个县的食邑……
如今生了个女儿……
两个县总可以吧……
最不抵,一个县也成啊……
注1:就叫司母戊鼎!另外,国博把宝贝还回来!
第64章 刘盈:在流干乌孙人最后一滴鲜血之前,汉军绝不出战!
公主府的花园中,在短暂的宁静过后,响起了一片激烈的争执声。
准确的说,是刘邦和刘太公在吵吵嚷嚷。
他俩的分歧,主要是该给新降生的小姑娘起个什么名字。
毕竟刘邦是个女儿奴,女儿生下的外孙女自然也是掌中宝,而刘太公则认为自己是刘氏族长,理应拥有新生儿的命名权……
至于张良和张不疑……
毕竟家天下,皇权至大,再加上他们家是尚公主,除了有孩子的冠姓权之外,比上门女婿也强不到哪里去……
于是,除了张不疑急得走来走去,嘴上都快长燎泡外,张良老神在在,一言不发,只是暗暗盘算着该如何操办满月酒、百日宴之类的庆典。
最重要的是该请谁,不该请谁!
历史线上的汉国,百业萧条,大家都很安分,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小日子,不争不贪。
而现如今的汉国,则是一片蒸蒸日上,只争朝夕的景象。
简单来说,就是内卷的很……
当大家都在拼命的向前冲的时候,你自然不好躺在地上装咸鱼,尤其张家混迹的是汉帝国最顶级的勋贵圈子,更是不进则退,若是不能维持自己不掉队,张不疑这一代还好,只怕等到下一代,更是连张良一手开创的家业都守不住!
嗯,就如同红楼里的贾府一样,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因此,即便是睿智如同张良,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再度置身于名利场之中。
另一边,刘盈安静如鸡的站在吕雉身边,蹲着马步,将脑袋靠在吕雉肩上,一副我是母亲的乖宝宝的模样,努力修复之前破裂的母子关系。
吕雉则昂首向天,虽然满脸傲娇,一副哄不好的样子,但向上扬起的嘴角却暴露了她此刻的想法。
拿捏……刘盈脑袋蹭啊蹭,在母子情深中,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父子相争。
过了好一会,见到刘太公和刘邦依旧争论不休,接连引经据典的否决着对方的提议,于是刘盈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准备入场。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尊重一下历史,给小萝莉的女儿取名‘张嫣’的想法。
毕竟这是他的亲姐姐,虽然从小没少揍他,长大后又总是惦记着坑他,动不动就溜进他的小金库里搜刮一下……
嗯,突然不想管了……刘盈笑了笑,慢悠悠走过去,站在刘太公面前开始吐槽刘邦:“爹你就算了吧。你取名字贼邪性……”
“比如我大哥,你给他起名刘肥,然后你看看我大哥现在的体形,分分钟压塌炕……”
“然后还有我阿姊,刘乐,整天傻不拉几的跑来跑去,乐什么呀?”
于是,刘邦愣住,刘肥则满脸委屈,整个世界变得一片黑白,有一种想要蹲到角落里画圈圈的冲动。
刘太公则用力点头,附和着说道:“就是,当年要是听了乃公的名字,给刘肥改名为刘壮,现如今必然不会是这个样子!”
刘邦大怒,但当着刘肥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刘肥是个奸生子,重要的是曹氏当垆卖酒,不是什么正经行当,刘肥生下来的时候刘太公半是嫌弃,半是猜疑,因此满月酒、百日宴神马的都没有参加,后来还是曹氏将酒肆转给亲戚,用实际行动证明她只有刘邦一个男人,刘太公这才相信刘肥就是他的孙儿。
于是,刘太公才有了想要给当时柔弱不堪的刘肥改名刘壮的念头。
可问题的关键是,那时候刘肥都满地乱爬了,刘邦自然对那老头的建议视若无睹……
看着太上皇和皇帝再度剑拔弩张,刘盈虽然很想火上浇油,但考虑了一下后果,于是转变立场,站在刘邦身边吐槽刘太公。
“大父,你和我爹完全就是八十步笑百步,我爹是邪性,可你取得名字就太……那啥了。”
“张嫣,笔画也太多了,这将来要是被老师罚抄名字,小女孩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于是刘太公恼羞成怒,顿了顿拐杖:“那你说,起个什么名字好?要是你小子今天说不出什么来,看老夫怎么揍你爹!”
刘邦:w(?Д?)w
刘盈给刘邦甩了个‘安心’的眼神,昂首说道:“张澹,澹字有恬静、安然之意,正如楚辞所言,心溶溶其不可量兮,情澹澹其若渊。正好可以抵消我阿姊的一部分影响……”(注1)
你够了……张不疑攥攥拳头,但又满脸可奈何。
毕竟他只是个尚公主的小白脸……
“张澹?”刘邦轻声呢喃,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嗯,主要是因为刘盈引用了一段楚辞,这让某精神楚国人觉得很是受用。
刘太公也轻轻颔首,觉得这名字可以,恬静安然,将来长大了必然不会跟她娘一样是个疯丫头!
于是老头低下头,假装询问着李氏的意见:“你觉得呢?”
李氏轻轻翻了个白眼,一脸假笑道:“咱们家历来都是你做主,你觉得好,我就觉得好。”
刘太公讨了个没趣,转头看向沉思中的张良:“亲家,你觉得呢?”
张良稍稍思索了一下,点头说道:“好,这个名字好。”
刘太公这才乐呵呵地笑道:“来来来,拿笔来!”
他这是准备亲笔写下张澹的名字,好收入宗庙的玉碟之中。
嗯,玉碟就是族谱,只是因为记录的是皇室成员的名字,因此取‘金玉之贵’的寓意,命名玉碟。
以保存在辽宁省档案馆和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清代玉碟为例。
其上不仅只是记录皇帝一家的谱系,而是系统地记录历代族人的婚嫁、生育、继嗣、封爵、授职、升迁、降革及死亡,皇帝则添加了被立皇太子的时间、继位时间、生母姓氏徽号、后妃晋封等。
无非就是血缘近的本家宗室用‘黄带子’,也就是封皮黄色的卷宗记录,而血缘远的旁支‘觉罗’用是‘红带子’记录。
因此当年刘备自称‘中山靖王之后’,即便是视他如死敌的曹操也没有丝毫质疑。
两汉相承,即便是刘备祖上因为酎金失去了爵位,但记录血脉的档案依旧在,随时可以查阅。
毕竟,汉朝是一个皇权下乡的年代。
少顷之后,刘太公颤颤巍巍的在摊开的玉碟上记录了张澹的名字,只是看着玉碟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刘姓族人,不由轻笑出声。
在他之前,刘姓族人大猫小猫两三只,仅有的几个本家兄弟还因为理念不合而投奔他乡。
而在他之后,整个刘姓族人光男丁就一百多人,这还不包括那帮他不愿意写名字的混血儿……
所以,若是保持这个势头持续百年,只怕光他刘氏一门,就足以和中原一个大郡的人口相比拟了!
刘盈也瞥了一眼,对自己那些素未谋面的堂弟、侄儿的数量表示震撼。
不过他并不打算分封他们土地,而是准备公司化……
毕竟公司属于有限责任,即便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会如同封藩建国那样的被反抗暴政的百姓杀头灭门,只需要红豆泥私密马赛,就可以滚回家去躲起来当宅男……
当然了,如果关系比较硬,还可以异地调任,反正大部分群众的记忆大约只有七秒……
至于那些少部分的人,只需要开门查他水表就行了……
片刻之后,墨迹干涸,刘太公将玉碟收好,准备推着李氏离开。
张不疑则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虽然玉碟上只是简单的记录了他尚公主的事情,但这对于在封建王朝中长大的人来说,却是一件殊荣。
只不过他看着刘乐身边那个贴身丫鬟鬼头鬼脑的凑过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无他,这并不是来自荐枕席的。
按照张不疑的理解,这定然是自家那个越发贪财的公主,前来询问刘肥有关赠予食邑的问题……
毕竟小萝莉把牛都吹出去了,日常拿着刘肥的承诺挤兑刘盈……
于是,在张不疑的偷眼旁观中,刘肥先是一愣,旋即爽朗的笑了起来:“让公主安心休养,孤说话算话!女公子也是公子,难道张澹是个女孩,她就不叫我一声大舅了?”
刘盈收回竖起的耳朵,脸上满是笑容。
毕竟不用他削以及推恩,齐国这个天下第一强藩自己就四分五裂,最好不过……
而刘邦则很是夸赞了一番刘肥,认为他虽然变了许多,但那颗爱护弟妹的心却始终没变,不愧是他刘邦的儿子云云……
只是刘肥不这么想,他只是个妹控,那一众弟弟……呵呵。
但他到底年岁渐长,懂得做表面功夫,因此在刘邦的夸赞下,他露出一脸憨憨的表情,仿佛自己还是从前那个中阳里的少年……
在一片其乐融融中,尚书令魏无知急趋而来,凑到刘邦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谁?谁来了?”
魏无知无奈,小声重复道:“是乌孙王,还有月氏王携带礼品,恭祝陛下喜获一名女公子……”(注2)
刘邦笑笑:“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嘿嘿嘿……看来是坐不住了。”
张良附和着说道:“任谁也坐不住啊。长安城一片繁华,虽然冬月,但热闹不减,而乌孙、月氏两国,却被匈奴围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每时每刻都有族人被杀戮,财物被抢夺……”
刘邦歪着头问道:“那……见见?”
毕竟人家是登门送礼,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攻伐匈奴,也是汉国已经形成的决议。
只是在张良还没有回话之前,刘盈抢先说道:“不见。让他们把东西放下,人走。嗯,过些天请他们来吃满月酒。”
“满月酒?”刘邦愣了一下,哭笑不得:“你打算让他们再在长安城住一个月?”
刘盈笑呵呵地说道:“没错。如果不是考虑到军队集结的速度,我甚至有留他们吃个百日宴的想法……”
刘邦摇了摇头:“百日宴?只怕还没吃百日宴呢,乌孙就灭国了!”
“你没听乌孙王说嘛,匈奴老上单于初立,为了树立威望,于是拿乌孙开刀,因此精锐全出,控铉之士不下十万!”
“到时候乌孙一亡,月氏要么就倒向匈奴,要么被匈奴所灭,河西之地尽为匈奴所有,还有我汉家什么事?”
刘盈笑着解释道:“安啦,乌孙亡不了……”
“这次匈奴大举入侵,看似兵马众多,但人心并不齐。原因很简单,即便是野蛮如同匈奴,对于弑父之举也同样深恶痛绝。”
“昔日冒顿能有如此威望,一则击败月氏、东胡,册封乌孙王、东胡王,二来则是领兵南下,重新夺回了被前秦抢走的河套之地。”
“但当他接连战败的时候,国人立刻离心离德,这才有了另一次弑父之举的重演!”
“匈奴这次入侵乌孙,没有如冒顿战胜月氏那般大获全胜,老上单于试图建立威望的举措算是失败了一半,因此那些被他纠合而来的部众就只是出工不出力,指望着他们豁出命去,强攻乌孙人那几座夯土城池,是不可能的!”
“至于单于本部精锐,就更是不可能了。若是这些人打光了,只怕匈奴就又变天了……”
刘邦微微颔首:“这么说来,乌孙人的战力比月氏人要强大不少……”
“对也不全对。”刘盈笑着说道:“乌孙人此次作战顽强的原因,在于和平之后,月氏人当了回二道贩子,将咱们卖给月氏的那些秦军制式皮甲高价出售给了乌孙,因此乌孙才得以依托城池苦苦抵抗……”
“所以,等等再说!”
毕竟他要的是河西走廊,乌孙人那一二十万男丁就是动乱之源,因此只有他们死绝了,汉军才有可能将被匈奴抢走的乌孙女人再度抢回来,据为己有!
而后,自然是民族融合。
注1:这句诗出自《楚辞·九叹·愍命》。并非西汉刘向所著,是他收集整理而成,一如《诗经》不是孔老夫子写的那样。
注2:《左传·庄公三十二年》:“雩,讲于梁氏,女公子观之。”杜预注:女公子,子般妹,即鲁庄公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