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又是两声尖锐的汽笛声,涂抹成黑色,描绘有朱雀展翅的蒸汽列车车头拖着整整二十节车厢,轰轰隆隆驶来。

虽然蒸汽列车的速度仅仅比人全速奔跑要快一些,但那种浓烟直冲天际的景象,隐隐有排山倒海,沛不可挡的气势。

那些混迹在人群之中,穿金戴银,遍体绫罗绸缎的胡商则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满脸谦卑。

这是神灵的力量!

而那些原本有些慌慌张张,对于未知事物充满恐惧的汉人,心中突然升起一抹骄傲。

这,就是大汉的力量!

不可阻挡!

这一刻,他们也同样明白了那些路口竖起的木头牌子上的标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站、二看、三通过……

他们想了一下,若是自己被这种大家伙撞个正着,恐怕要用铲子来收尸了……

“呸、呸、呸!”

人群中那些脑回路特别清奇的家伙吐着口水的时候,最先到达的还是那些策马狂奔的男人,他们一边安抚着身下被汽笛声下的不断转圈,焦虑不安的马匹,同时满脸堆笑的向周围的人群打着招呼,假装人群的欢呼是在迎接他们……

嗯,这些人都是上郡、北地郡、云中郡和九原郡而来的吃瓜群众,骑在马上尾随了蒸汽列车好几百公里……

蒸汽列车驾驶室中,刘盈一脸气鼓鼓的表情,伸手拉动汽笛,一连呜呜呜呜了好几声,吓得那些本就用蹄子不安刨着地面的马匹如弹簧般跳起,哒哒哒哒的远离了列车轨道。

“聋了、聋了……”张不疑从窗外收回脑袋,大声嚷嚷。

“哼!谁让你不戴耳塞?”刘盈随口吼了一句,继续拉动汽笛鸣呜呜呜的响了起来:“让他们抢我的风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真是小气……”张不疑忙不迭地在耳朵里塞上棉球:“好了好了,真把马惊了踩着人可怎么办?”

刘盈摇摇头:“放心,惊不了,那帮家伙骑的全是这两年退役或是淘汰的战马,早就习惯了这种轰轰隆隆的声音!”

“对哦。”张不疑赞同的点点头:“这帮家伙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烦死了!来,让我也拉两声汽笛吓吓他们!”

刘盈让开位置,一脸鄙夷的看着那些因为跑赢了蒸汽列车而到处挥手致意的家伙:“这帮家伙就是闲的,居然从上郡一路跟到这里!”

张不疑扭过脸:“嗯?我怎么觉得他们都是半路上零零散散跟过来的?”

刘盈十分肯定地说道:“错不了,就是从上郡跟过来的。只是第一天的时候他们没经验,跟了一上午之后马跑不动了,连夜回家换上了好马,又接着追了过来!”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们轮换的马也跑不动了,于是不知道从哪又搞到了几匹马,一人四马跟着咱们,直到刚刚,换上了跑得最快的马冲出来抢风头!”

“所以,拉,狠狠的拉汽笛,吓死他们!”

张不疑满脸哭笑不得,但还是用力拉响汽笛,尖锐刺耳的汽笛声和蒸汽列车行驶时轰轰隆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那些距离铁轨比较近的围观之人忍不住捂着耳朵,只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蒸汽列车看个不停。

渐渐地,巨大如同怪物的蒸汽列车缓慢停了下来。

头戴玉冠,窄袖短袍的刘盈黑着一张小脸,步履稳健的从驾驶室走出,看着那些向他挥手致意的围观群众,一脸矜持的点头微笑。

嗯,他脸上的黑,主要是煤灰,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形象,在阳光的照耀下,以及硕大的黑色蒸汽列车车头的映衬下,缓慢行走的刘盈颇有几分工业硬汉的健硕之美。

于是,人群之中那些或用团扇遮住下半张脸,或头戴锥帽纱巾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再也无法淡定,涨红着脸发出阵阵尖锐的叫声,一如那些见到了爱豆的脑残粉……

观礼台上,单手扶腰的窦漪房一脸酸溜溜的表情。

那些莺莺燕燕们尖叫连连的对象,是她的公子……

不过她的心中也满是骄傲,此刻万众瞩目的,也是她的公子!

在窦漪房侧后,许负一袭白裙飘飘,空灵绝美,只是双眼之中却满是铜臭,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

“那败家子居然真的成功了?”

“也就是说,铁路债券可以放心大胆的买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拿到一个内部优惠价,就是利息比别人高的那种……”

“应该能吧……想我如今执阴阳家牛耳,再有倾国倾城之貌,还不把那臭小子迷个半死?”

许负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左看右看,觉得再无对手。

毕竟她的对手一个是趴在栏杆上大呼小叫的小豆丁,而另一个则身怀六甲,至少最近这一段时间没有人能和她竞争!

只是一想到入宫之前母亲悄悄塞给的那卷画册,以及她无聊时从刘盈书架隐蔽处翻出来的那些名为漫画,内里却满是衣着清凉,身体比例夸张的少女,许负贝齿轻咬嘴唇,一张脸如烟笼芍药,雨润桃花……

……

站台上,当蒸汽列车彻底停稳,刘盈看着大步走过来的刘邦卢绾等人,咧开嘴笑了起来,只是脸黑,因此显得牙齿白森森,有些吓人……

刘邦无视刘盈一脸快夸我的表情,顾左右而言他:“这铁牛劲挺大啊!”

什么铁牛,叫我张飞……刘盈莫名一笑,擦了擦脸上的煤灰:“那可不,爹你知道这一趟拉了多少货吗?”

“多少?”刘邦极为配合的问了一句。

“多少来着?”刘盈扭头问了一句同样脸上乌漆墨黑的张不疑。

张不疑看了一眼驾驶室放着的货物清单,大声回答:“一节车厢满载五吨,第一次试运行,只装了三吨多一点,因此差不多是一万两千斤……”

刘邦吃了一惊,退后两步,查了查车厢的数量:“二十节车厢,也即是说将近二十五万斤?这么多?”

刘盈满脸傲娇:“这还多?要是我设计的那种载重大卡做出来了,一辆车就比这一趟火车拉的还多!”

“你就吹吧!”卢绾一脸不屑,越发觉得不应该把女儿嫁过去,于是伸出手:“还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刘盈梗着脖子,一脸我就是老赖的表情。

刘邦和樊哙相视一笑,把脸扭到一边,只是竖起耳朵满脸八卦的事情。

卢绾愣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只是笑声中有些悲凉……

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的是条癞皮狗,小的也是……

而他小的时候被老的欺负,没想到老了居然又被小的欺负……

造孽啊……

张不疑慢慢走过来,凑到刘盈身边小声说道:“要不,先安排他们过来卸货?货主都到了,而且还有很多人等着看稀罕呢!”

刘盈点点头,旋即看向一脸悲愤的卢绾:“卢叔,跟你闹着玩呢,不就是欠你点无息贷款吗?最多半个月,至少还你一半!”

卢绾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摇摇头说道:“不必还钱了……嗯,我说的是不必还成黄金或是五铢钱,而是换成相对应的债券送过来好了。”

“这些钱是我给卢虞准备的嫁妆,黄金虽然好看,但放在家里十年八年还是那么多,若是买成债券,少说也要多出个一两成……”

我勒个去,这哪是‘鱼’啊,分明是大金猪啊……刘盈满脸震惊,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欠卢绾大约价值两亿五铢钱的无息贷款,而现如今就算是长安附近的土地,每亩最好的水浇田,售价也不过两千多钱,这笔钱少说价值八九万亩良田!

樊哙惊叹过后,竖起拇指称赞道:“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大气,不愧是燕王!”

在卢绾的洋洋得意中,刘邦摆了摆手,看着刘盈笑着说道:“找个地方把脸洗了,去拜见你大母去吧……”

……

观礼台上,刘盈梳洗干净,换了一身赤红色绣有麒麟图案的锦袍,半蹲在李氏的轮椅前,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北地的大雪,以及雪后狩猎野兔狐狸的故事。

在他身后,紧紧攥着袖子的小萝莉咬牙切齿,含含糊糊的小声嘀咕:“臭弟弟太无耻了,居然一回来就躲在大母身边……哼,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李氏有些倦了,笑着摆摆手示意刘盈起来,任由吕雉推着她回去休息。

刘盈躬身送走李氏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晃了晃肩膀,手肘不经意间挥向站在他身后的小萝莉。

“哎哟!”

小萝莉一个闪躲,袖囊松开,一只油光水滑,大小如同兔子的老鼠掉了出来,满地乱窜。

刘盈愣了一下,旋即飞起一脚,啪的一下将鼠鼠踢飞了出去,和满脸懵逼的小萝莉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下一秒钟,人群中响起一个撕心裂肺的公鸭嗓。

“啊,老鼠啊……老鼠爬我头上啦……”

小萝莉愣了一下,一把拉住刘盈没事人般走开,只是靠近刘盈的时候小声说道:“别出声,是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