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天是那样的蓝,蓝的纯净,蓝的任性,空气是那样的清新,清新的使人舒畅,使人不由的去贪婪的呼吸,阳光是那样的灿烂,让人怀着希望,拥抱暖意(注1)。
垓下营地中,楚军降卒如同此时的天气一般,一扫阴霾,阳光明媚。
尽管他们全部从自由人变成奴隶,但管理他们的汉官说了,五年之后,他们将得到自赎自身的权利。
他们的主人,并不是汉国官府,而是隶属于汉国太子刘盈所创建的一间商社。
土木工程商社。
前来接受他们的汉官表示,他们将来五年的工作,就是兴修水利道路宫室等基建设施。
虽然听起来很苦,但其实吃点苦,他们是并不怕的。
被关在战俘营这些天,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会被处死的心理建设。
毕竟他们曾经的王,是如何对待战俘的,他们都有所目睹。
蝼蚁尚且偷生。
能够逃过一劫,免除死亡的厄运,只是成为奴隶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而且那个汉官还说了,成为奴隶之后,他们每月将会获得两石粮食作为口粮,如果外出劳作,每天还能有二十钱的工钱。
不仅如此,假如当月出工天数在十五天以上的话,还有额外一石粮食作为补贴。
那些刚刚逃过死劫的楚军士兵,在听完成为奴隶的条件之后,简直都乐疯了……
虽然有些如在梦中,但他们却完全相信对面汉官所说的一切。
人的名树的影。
刘邦虽然狡诈,但欺骗的对象却是和他同等级的王,对于天下人,他却从来都没有使用过法力诈术。
而且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汉官也不是旁人,正是汉太子的家令萧禄。
尽管萧禄本人有些籍籍无名,但他的父亲,却是萧何,大名鼎鼎的汉国丞相!
于是在降雪停止的这天,这四万多劳动力,就立刻分成三队,向北方出发。
他们的第一个工作,就是重修三川东海道。
这是一条从咸阳城出发,贯通中原淮泗,直抵东海的一条驰道。
如果类比一下的话,此时这条道路的重要性,大约和后世的京广线有些类似。
此路修通,则北控齐鲁,南控荆楚,不仅有利于商品的流通,也可以震慑远离关中的诸侯国。
比如英布,比如彭越,以及韩信……
对此,在和‘巨婴’上党郡守张苍、‘秽土转生’御史大夫周苛,以及‘渴望转正’假右丞相阎泽赤一番极限拉扯之后,刘盈大获全胜。
十五亿钱。
这是这条贯穿帝国东西的高速公路的最终报价。
当然了,分段分期付款。
而且并不是全部现金支付,其中大部分将用粮食以及布匹抵扣。
毕竟四万多人要吃要喝要穿,这些生活物资必不可少。
嗯,其实全部铺成水泥路的话,刘盈赚的并不多,也就不到四成的利润……
毕竟修路用的水泥品质可以稍差一些,反正这时候路上不会出现超重两倍以上的泥头车……
而且他这也算是‘百万漕工之所系’,谈判过程中那些入股的将领也没少出力。
这种行为看似损公肥私,但其实刘邦也并不反对。
毕竟某知名卖花布的小阁老说得好,钱这玩意儿,挣起来不容易,花起来也不容易。花钱,也要有本事的!项羽倒是很抠门,结果让刘邦坐了天下!要我看,刘邦就是钱撒得好……
所以联军大营中,到处都是走路轻快,脸上笑意盈盈的准暴发户。
不过他们高兴,刘盈也高兴。
他这两天之内,已经收到了上千辆四轮马车的订单,其中溢价三倍,镶金嵌玉的‘尊享版’就占到了几乎九成……
这,让刘盈不由得将推出‘行政版’的计划再度延期。
而且刘盈相信,等到这帮家伙富贵还乡,成家立业之后,他们那新过门的娇妻美妾,想来无法抵御新潮的化妆镜,以及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的**。
不仅如此,他还准备闲暇时候,再做一些大宅院的平面图和模型,设计可以白送,但施工队以及建材和软包材料的采购,必须由他负责!
千金散尽还复来,大抵就是这样的。
在刘盈穿梭在各军营垒中,收钱收到手抽筋的时候,汉军终于做好准备,开始北上攻伐犹自不肯臣服的鲁县去了。
于是在淮北的广袤平原上,烟尘四起,大地颤动。
随处可见一条条首尾不相见的步兵队列,以及往来穿梭其中的游骑。
两天之后,大军迤逦到达彭城,这座西楚霸王的都城,此刻敞开大门,向伟大的汉王表达自己的忠诚。
只是刘邦并没有选择留宿在城内的楚王宫,而是继续向北行军,将大营扎在了沛县,随后才召见那些从彭城而来的旧楚官吏。
于是上次没有将自己推销出去的舞女小姐姐,这次再度出动。
摆放着炭炉,温暖如春的豪华大帐内,半露着隐约可见马甲线的腰肢的舞女们,踏地而歌。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这次,没有了金钱的**之下,她们从周围观众的眼神中,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锦衣玉食生活,将要来到了……
前排靠右的案几旁,吕泽将坐在角落的陈婴拉到身边同坐。
吕泽身侧,刘盈很乖巧的斟酒夹菜。
没办法,亲舅舅……
陈婴陪着笑脸,视线不经意间从吕泽头上王冕划过,一时之间心中唏嘘不已。
当初也是在这里,他和吕泽依依惜别,只是那时候他为楚上柱国,而对方不过是区区一县令。
可现如今他名为谏议大夫,却无一人会听从他的谏议。
人生,还真是际遇无常……
在陈婴和吕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刘盈也在悄悄打量着吕泽另一侧的陈婴。
这厮,老墙头草了!
项梁在的时候,他跟着项梁混,项梁死了,他转头又跟了熊心,之后项羽得势,于是他又臣服了项羽,灌婴进攻彭城的时候,陈婴又降了汉……
不过刘盈悄悄看着陈婴的原因,并不在于他的多次转换门庭,而是因为陈婴有一个曾孙女,就是大名鼎鼎的陈阿娇!
就是刘小猪金屋藏娇的那一个!
所以此时的不得志,不代表永远的不得志。
也因此,适当的舔一舔,也许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刘盈见到陈婴酒杯空了之后,主动站起准备为他再续一杯。
陈婴一脸惶恐:“不可、不可……臣怎敢劳烦太子大驾……”
此时的刘盈是汉国太子,侍奉吕泽是理所应当的,但若是给他这个旧楚降臣倒酒,让旁人看见了,必然会说他不知尊卑了!
但刘盈缓缓摇头说道:“昔日吾家老小仓皇自沛县出走时,多赖谏议大夫相赠百金,才免去旅途之上的窘迫,区区一杯酒,又有何妨?”
他说完,不等陈婴再度拒绝,直接伸手按住他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
一旁的吕泽对着手足无措的陈婴轻轻点头,表示他受着就好。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这一时期人们所推崇的理念。
而且刘盈这一杯酒,其实有意无意的表示了汉政权,对于楚国降臣的接纳。
所以就算是刘盈不主动起身倒酒,等下吕泽也会对他做出暗示。
现如今既然刘盈主动,吕泽看向刘盈的眼神中,就全是满意的神色。
孺子,可教也!
陈婴虽然得到吕泽表态,所以不再拒绝,但脸上还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色。
饶是他为人圆滑,且对于临场做戏很是精通,此刻心中也不禁升起一抹暖意。
大人或许会作伪,但小孩子必然不会!
而且刘盈一开口就是百金之恩,想来也是身边大人言传身教。
以子观父,刘邦真乃敦厚长者也!
于是,正在和韩信闲话家常的刘邦,就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了一股有些热辣的眼神。
他看向注视着他的陈婴,轻轻微笑点头,旋即继续对韩信说道:“该出手时就出手,漂亮姑娘不管在哪都是稀罕的很,你稍一犹豫,少女立刻变少妇……”
韩信脸上有些发窘,小声辩解道:“其实她并不漂亮,只是……”
“只是温柔贤淑,心里美?”刘邦有些不屑说道:“这样的姑娘才抢手!我真是不稀的说你,你当时走的时候,就应该先跟那姑娘找个草垛把事办了……”
在刘邦的毁人不倦中,韩信只是低着头沉吟不语。
之前满心思都是如何打败项羽,所以心中的思念就只能放在一旁。
现如今战争结束了,思念之情就再也无法抑制。
而且,他如今贵为齐王,统领数十万军队,一战灭楚,再也不是那个被逼着从他人裤裆下钻过的落魄少年!
所以,等到他忙完了这最后的一段时间,就到了他衣锦还乡的时刻了!
片刻之后,大帐内的丝竹之声中,突然混进了一个有些瘆人的笑声。
“嘿嘿、嘿嘿嘿嘿……”
注1:抄的。怎么样,理直气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