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只好又坐下。

蔡冬梅想了想:我看要不这样,轮流住,每家住一个星期。

众人都有些不情愿,七嘴八舌议论:——让她住我们家?多别扭呀,我是不愿意。——我们家房子本来就小,她再住进来,挤得慌。——她要住进来,是不是还得管她饭?这账怎么算呀。——本来她欠我们的钱,现在弄得好像我们欠她钱似的。

张秋菊说:我提议啊,也别轮流住了,就让田蜜住冬梅家得了。蔡冬梅一愣:住我家?凭什么呀。 张秋菊说:冬梅,这事本来就是你起的头,你得扛起责任来啊!

众人一听纷纷附和:——对啊冬梅,你说过要对我们的债务负责的。你得拿出实际行动来。——住冬梅家最合适,你们家房子大,三居室,住个田蜜绰绰有余。——轮流住还要搬来搬去的也不方便,冬梅你就辛苦点,别麻烦大伙儿了。——我看行,就这么定了!

蔡冬梅急了:什么就这么定了呀!咱们章程里写得清清楚楚,所有债务委员会成员,不论金额多少,都享有同等的权利和义务。怎么一遇到具体的事儿,权利你们寸步不让,义务都成我一个人的了?我坚决不同意!

张秋菊说:行了咱们也别争了,按规矩来,举手表决。同意田蜜住到蔡冬梅家的请举手。

众人除了蔡冬梅和常胜,齐刷刷都举起了手。

蔡冬梅拍案而起:这不公平!我抗议!

张秋菊说:抗议无效,散会!

众人如释重负纷纷离去,只剩下常胜田蜜和蔡冬梅大眼瞪小眼。

蔡冬梅定了定神,招呼常胜:你过来一下。

常胜跟着蔡冬梅到了棋牌室外。

蔡冬梅压低声音说:儿子,田蜜绝对不能住咱们家!常胜说:妈,不行就让她住着吧。反正咱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蔡冬梅说:我不是不想让她住,是不能让她住!咱们家情况特殊!常胜不解:什么情况?蔡冬梅说:你爸他梦游!

常胜吃惊:梦游?蔡冬梅说:啊。一到半夜就爬起来满屋子溜达,别提多瘆人了!现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我都得把菜刀什么的藏起来,生怕出什么意外。常胜说:这么严重?我爸什么时候得的这毛病,怎么没跟我说?蔡冬梅说:咳,就是那一百万折了之后得上的。你爸向来把钱看得比命还重,他就一直过不去这道坎,天天念叨,把自己给念叨得梦游了。你想啊,你爸梦游起来我都害怕,这要是让田蜜看见,还不得吓死。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住进来!

常胜既吃惊又有些好笑,想了想说:我知道了。田蜜交给我吧,你甭管了。

常胜回到棋牌室,对田蜜说:跟我走吧。

田蜜迟疑了一下,拿起东西跟着走了。

天已经黑了。常胜开着车行驶在街道上。田蜜抱着玻璃瓶坐在后座,有些不安,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常胜说:去我那儿。田蜜脸色微变,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常胜吓一跳,下意识靠边停车,问:怎么了?

田蜜没说话,径直打开车门下了车,又吃力地把行李箱提了下来。

常胜急了:你干吗?你去哪儿?田蜜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谢谢你的关心!说着提着行李箱向路边的地下通道走去。

常胜想下车去追,奈何此处不是停车的地方,只好继续向前开,开了一段找到一个停车位,停好车,赶紧反身往回走,去找田蜜。

田蜜吃力地提着行李箱进入地下通道。一名流浪歌手抱着吉他在唱歌,唱的是一首英文歌《离家五百里》——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田蜜不自觉停了下来,坐在了行李箱上,怔怔地听着。

歌声中,田蜜掏出手机,查看通讯录。一个个名字滑过,李梦、常胜、马蒂莎、爸妈、秦妙雯等,最后停在了“得恩”上。

田蜜缓缓收起了手机。疲惫、迷茫、无助。

流浪歌手唱着——

Lord I'm one, lord I'm two

lord I'm three, lord I'm four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Not a shirt on my back

Not a penny to my name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 this a-way……

田蜜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常胜这时候进入了地下通道,远远看见田蜜,一怔,站住了。

田蜜终于按捺不住压抑多日的情绪,哭得稀里哗啦不顾一切。常胜远远地看着,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突然被触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田蜜终于止住了哭泣。

常胜缓步走上前,递给田蜜几张纸巾。

田蜜抬起泪眼,怔怔地看着常胜。

常胜说:咱们先去吃饭,吃完再说。

常胜领着田蜜就近找了家小饭馆。两人都饿急了,一人要了一碗面,狼吞虎咽一会儿就吃完了。田蜜的情绪也彻底平复下来了。

常胜说:跟我回去吧。田蜜说:我不能去你那儿。常胜说:你不能去你去哪儿?田蜜说:我去哪儿我也不能去你那儿。

常胜说:那我给你找个宾馆?还是现在就给你租个房子?现实吗?你现在自己面临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吗?你睡地下通道大马路边出了事儿谁的责任?我的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