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快稍一转头,发现自己已经被胡人以莫大威力推回到了地面上,他身后魔法盾所撞击的地方,恰好是那堵阻住胡人前路的隐形高墙,胡人将他当做了冲城锤,而他这支冲城锤也不辱使命,一下就将隐形高墙撞得一分为二,从中央断裂开来。
“杰克,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在你逃走之前抓住你吗?”
胡人放开束缚住余快的无形之力,“你以为自己故意做出的假动作是为了迷惑他人,殊不知,那掸肩膀的小动作早就潜移默化成了一种执念,从而变成了真的习惯,甚至固化成为一种肌肉记忆,没有这个小动作,身体就会出现短暂的不协调,你这就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余快加固着自身的防御魔法,十分审慎的思虑着下一步的对策,经过这半年来的思索与复盘,余快对于背坛胡人能力的推定依然十分有限,大体上的推测是,胡人的无形之力防不住光,但光芒类的伤害似乎也仅仅在于损害他的视觉,至于能对他身体上造成怎样程度的伤害还无从得知,毕竟从始至终,余快也没能让胡人留下一滴血。
“你的那个小朋友我确实很好奇,但我既然已经看出了你的算计,就没道理再去追他,大可以放任他在狗场中跑来跑去,这对我杀掉你来说造不成太多妨碍,我的时间多得是,一两百年也耗得起,一点也不介意等你布置下的所有魔法阵全部失效以后再来找他。”
“老胡,许多大反派都是毁在屁话太多这个毛病上了,咱们能不能少说两句,哪怕你等我死了再去我坟头前蹦迪时说个痛快呢。”
“别再叫我老胡了,我叫祁勒咖察尔,再过几年,恐怕连我自己都要淡忘这个名字了。
我话多,是因为有资格与我交谈的人太少,如我这般的孤寡老人,你就不能多一点耐心和体谅吗?”
“你要是挑着广场舞去大马路上碰瓷儿,我还真不介意对你多一点关心多一点爱,隔三差五还能给你送去两筐柴鸡蛋,可你特么这是准备要杀我啊,杀还杀得这么废话连篇,你说你厚道吗?”
胡人笑笑,正想继续和余快拉家常,但余光中却发现不远之外的南过正在一边骂骂咧咧的嘟囔着什么一边做着复杂的体操,通过读心术对于南过思维的洞察,胡人知道南过那是在埋怨余快设置的某个魔法引信过于繁琐,但对那个即将开启的魔法阵是什么概念却毫不知情。
胡人顿觉心中无奈,不得不再次承认,余快走的这一步棋实在是太巧妙了,一个心思简单甚至有些蠢笨的人,还能对余快绝对信任,这简直是读心能力者最不愿碰到的局面。
“你那小朋友又在干嘛?”
胡人满脸疑惑的看着南过,对余快问道。
余快下意识的想要转头去看,但脖子扭到一半的时候就停下了,因为他发觉到这是胡人的心计,南过若是出现了古怪的举止,就一定是在触发某些魔法阵,自己如果去看的话,十有八九便能猜到他在触发哪个法阵,然后就会不可抑制的去联想那个魔法阵的效力与功能,而他的这些念头在第一时间里就会被胡人读取。
胡人的小伎俩被识破,他却也不急,一双褐色的眸子在余快脸上看个不停。
人的思维很有趣,越是强制命令自己不去想的东西,脑子却还是会去思考,所以他还是能够获取到一些信息。
余快也想到了这一点,便立即开始运转冥想之力,将意识里那些归纳与猜测的萌芽尽数碾碎。
但他还是迟了一步,胡人脸色大变,立即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原地。
余快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冷笑,但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自己的什么奸计得逞了,更不明白自己干嘛要贱兮兮的冷笑。
南过连蹦带跳的做完了一整套高强度的广播体操,累得直接瘫倒在地上,他一边抹着脖子上的汗水一边嘟囔着说道:“姓驴的,你大爷出门遛鸟必阴天,你大妈上街买菜必涨价!”
下一刻,整座狗场的大地开始剧烈震动,伴随着轰轰轰轰的声音,狗场的四面城墙上出现了方方正正的光芒壁障,将狗场之内的一切全都笼罩在了一个方正的巨大空间领域当中。
胡人站在西街尽头的一间屋顶上茫然四顾,他本以为自己逃得够远了,却没想到余快的魔法阵居然覆盖了整个狗场,他分出一缕无形之力去试探光芒壁障的虚实,无形的触手刚刚碰到那薄如蝉翼的一层光芒,便是喀嚓一声雷鸣响起,粗如缸口的闪电宛若蛟龙一般蜿蜒而行,顺着那只无形触手便朝胡人的身体袭来。
胡人果决的切断那一缕无形之力以后全速逃离,那一股奔雷没了目标,便随机落在西街尽头的一条巷子里,只听轰的一声,六七座房屋瞬间被夷为平地。
胡人站在另一处临街的屋顶上,看着被雷劈出来的那一片焦土废墟,他捻着食指上的纯金戒指,回味着刚刚无形之力被雷电缠绕的感觉,对他来说,那应该还不会致命,而且,范围越大的魔法,消耗的能量也同样巨大,这个结界一般的领域不会维持太久,但问题是,余快绝不可能止步于仅仅将他困住这么简单,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绝不算短,足够余快布置下更多更强的魔法阵了,无形之力虽然可以包打天下,但只要是力量,就一定会出现损耗,他和余快在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果单从力量消耗的层面来看,余快根本没有机会胜过他,可如今他被困在了陷阱遍布的咫尺之地,又有南过这样的变数出来搅局,还有北门土楼中的那个女人,也是不容忽略的一个潜在威胁,这一切因素叠加在一起,似乎在力量层面上就将他拉低到了跟余快同样的高度上。
于胡人而言,南过这个人越来越像一根搅屎棍了,去追袭他,总会被他触发的魔法阵阻拦,置之不理,他又会掉过头来寻自己的麻烦。
不过这也并不算是僵局,整个狗场被余快的魔法阵封禁起来,但狗场中可并非只有他们几个活人而已,演武场中可还有数百人之多,那些人中,尤其是境内境外各大世家豪阀派遣来的贵人们,一定会对这种拘禁产生恐慌,胡人恰恰可以利用人们的恐慌,驱使一些精锐好手去对付南过。
只可惜胡人性情傲岸自持身份,还拉不下脸去寻求旁人援手,但总不乏一些聪明人会看透局势,若是有强援非要过来插手,他也总不好将人家驱离不是。
正思索间,一股磅礴气势从天穹轰然而下,如泰山压顶一般拍在狗场北街那一侧,咚的一声震鸣,一如洪钟大吕也似,惊天动地,响彻万里。
胡人抬眼向北望去,只见一枚巨大如楼宇的金色西洋棋子,落在了北街上方三丈左右的半空处,棋子稳如山岳,屹立不倒。
“那是什么?”
胡人遥望着站在十字大街上的余快问道。
“是啊,那是什么呢?
你猜猜看!”
余快贱兮兮的笑着说道,“谁让你不早点问啊,现在连我自己都不记得那是什么了!”
胡人的脸色微微泛青,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余快将自己一小段记忆碾成了碎片。
不过余快越是表现得这样谨慎,就越是说明那枚棋子正处于蓄力的脆弱阶段,现在就冲过去将其捣毁,或许就会消弭一场麻烦也说不定。
胡人如是想着,身体便倏忽一闪,瞬间来到了北街那枚十丈高的棋子附近,那枚棋子的样式,是一位身穿盔甲,双手拄剑,剑尖抵在地面上的武士,武士身姿挺拔,英武不凡,他紧闭着双目,似是正在等待着某个命令的下达。
胡人运转起无形之力,袭向那棋子武士的头顶,却不料,就像他刚刚试探笼罩着整座狗场的光芒壁障一样,喀拉拉一声雷鸣炸响,缸口粗的闪电瞬间缠绕上了无形之力,迅速向胡人的身体袭来。
上当了,这是胡人的第一个念头,他立即切断所有被雷电缠绕的无形之力,然后以堪比雷电的速度退到了狗场南街中段的一间屋顶上。
棋子武士放出的雷电逐渐消散,武士睁开双眼,将抵在地上的巨剑举了起来,以双手持握,脚下的棋子基座隆隆作响,作为一枚棋子,他前进了一格,又向左前方斜跨了一格。
当棋子武士在新的位置上轰然落稳之后,又一股磅礴气势从天而降,第二枚武士棋子入局,携着地催山崩的气势,稳稳落在先前那枚棋子的后方。
胡人再次遥望着余快,这一次,余快终于不再藏藏掖掖,十分坦**且从容的让胡人读取自己的意识。
胡人潜心凝望了片刻,脸色便阴沉得可怕了,原来,是自己触发了这盘棋局,如果他没有抢先去攻击第一枚棋子,这盘棋也就不会开始。
方方正正的狗场上空被划分出了六十四格,有十六枚样式不尽相同的棋子会依次出现,坐镇在北,向南攻杀,现在胡人每离开一次自己所站立的棋盘方格,便视为走了一步棋,对面的那些棋子便会挪动下一步,不同的棋子有不同的走法,若是胡人不慎被某颗棋子吃掉,也就相当于被直接砸在了棋盘上,被“吃”三次则被判定输局,整个魔法大阵向内部坍缩,将失败者的身体挤压到一枚标准棋子的大小。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这个棋局魔法大阵的规则,胡人原本也同样拥有“吃子”的权力,而且因为他这一方就只有他自己这一枚“棋子”,所以他可以按照任何一种棋子的走法行棋,只不过他刚刚在武士棋子面前逃离得过于匆忙,并且为了避免雷电追击,他的逃离路线并不是直来直去,而是划出了一个个很大的弧形,这在棋盘上看算是连走数格,但却没能遵循任何一种棋子的走法,所以棋局法阵判定他违背规则,除了保有“被吃”三次才算失败的豁免权之外,他已经没办法在规则之内去“吃下”对面的任何一枚棋子了。
除此之外,胡人还了解到,余快之所以这半年来都在狗场中压制实力,并非如自己先前猜测的那样,是为了掩藏超远程魔法传送的痕迹,而是为了防止这个以西洋棋为设计蓝本的大型魔法阵因为过高等级魔法师的魔法波动而变得不再稳定。
为了让自己有恃无恐的入局,他苦心孤诣的隐忍了半年,这份用心,堪称良苦。
胡人抬眼看了看头顶两丈外那金色光束勾勒出的棋盘方格,然后他又看着余快笑道:“即便我站在一点不动,依然可以让你疲于奔命。”
余快也微笑的回望着他,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头脑中的思维还是对胡人讲述了一个事实:在这个魔法阵当中,即使是力量形态也会被视作身体的一部分,如果胡人的无形之力探出了他所置身的方格之外,即使身体纹丝不动,也算是走了一步棋。
余快的身影倏忽一闪,出现在南过身边,却不巧正踩在了南过的手上。
南过此时仍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大喘着粗气,被他这么一踩,就像被踩上尾巴的猫一样立刻炸毛了,猛的抽出手来爬起了身,瞪着余快骂道:“我去你大爷的死变态,你丫是不是想整死老娘才觉得开心。”
余快虽然内心也觉得抱歉,但脸上神色却维持着高冷范儿,“我还嫌你个龟孙儿搁脚呢,这么大一条路你好死不死非要躺在正中央,你是想拦路收费还是怎么着?”
南过揉着手指头,破口回骂道:“虽然早就知道你心理变态,可也没想到你丫变态到这个地步,一个魔法阵引信而已,你特么愣是搞了一套太极擒拿跆拳道军体拳外加广播体操的大杂烩,你丫到底是多有病啊,累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余快斜眉歪眼的看着他,“说你脑残拎不清你还不承认,哪怕你有半点脑子,也能想明白,这么复杂的引信,肯定是我耗时最长布置最久威力最大的压轴魔法阵了,是用来一锤定音的最强手段,也是最后的杀手锏,你哥我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像头老黄牛似的耕耘了半年,才凑出了这一把好牌,你倒好,我前脚交到你手里,你后脚就把四个二的炸弹连带着一副王炸给顺出去了,我踩你一脚怎么了?
我现在就算直接踩死你都不解气!”
被连珠炮一般的数落了一通,南过瞬间没了脾气,连张了几次嘴,都没想到什么能够狡辩一下的借口,最后只能低着头,恹恹的说了一句:“我那不是准备给老坛来个出其不意吗。”
两人正对话间,北街上方的那枚武士棋子又向前进了一格,然后向右方斜跨一格,第三股磅礴气势从天而降,一枚金色神庙状的棋子浩然坠落,进入棋局。
“那是个炮楼儿?”
南过望着那枚棋子说道。
“那是‘相’,娘勒个脚,你连国际象棋都没见过吗?”
余快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