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南过茫然无措的目光,大淑有些心疼,她拉了一下自己养母的手,像是在恳求着她,不要再那样继续刺激这个可怜的人。
“南过这个名字是我为你取的!
我觉得叫起来顺口响亮,寓意也好,期望你这一生不论遇到任何险阻难关都能锐意进取,畅行无忌。”
大淑声音温和的解释道。
女人知道,南过的名字当然是大淑取的,他一个神识记忆破缺之人,就像白纸一张,连话都不会说的人怎么可能还记得自己曾经的名字。
南过摸了摸自己今天被人砍断的那只胳膊,他是真没觉得这个名字哪里顺口哪里响亮,又哪里寓意好了。
“我明白了!”
南过突然笃定的点头说道。
听到南过说出这句话来,大淑和女人都是眼前一亮,她们望向南过的眼神之中满是激赏。
不管南过是否接受大淑的解释,他总是要带着自己脑子里这份记忆继续生活的,任凭他再如何的抗拒与愤怒也更改不了这个事实,只会令他徒增烦恼而已。
遇到这种境况之后,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尽早接受这一切,就算对自己所失去的原有记忆仍那么耿耿于怀,但那就像一个注定无法打开的死结,任你思虑再多也无济于事。
人只要还活着就是要不停向前走,身上束缚越多,前行中便会越加痛苦。
“我明白了!”
南过指着她们两人说,“你们利用奇异术给我催眠洗脑的对不对?
想让我无条件的相信你们说的每句话,想得美!
要不是我机智,还真的就给你们骗了。”
大淑和女人皆是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这傻小子没救了!”
女人摇着头道,“做起事来优柔寡断,遇到问题疑神疑鬼,如此猜忌多疑也就罢了,偏偏脑子还这么笨!
掐死算了,留着还能有什么用。”
“看看,一旦被我戳穿了阴谋,你立刻就恼羞成怒了吧!”
南过插着腰撇着嘴,对又开始舔大淑脚趾头的老狗喊道,“你还不过来,离那两个阴险小人那么近干嘛。”
女人被气得捂住心口倒吸着冷气,她真想冲上去一脚把那满脸得意的小子踢下山崖。
大淑轻抚着女人后背,讪讪说道:“您还是帮我去销毁车堡吧,这个呆头呆脑的小鬼还需由我来**。”
女用鼻子哼了一声,便拎起铁皮箱去了铁宫车堡双脚的那一侧。
南过插着腰抖着脚,用鼻孔对着大淑说道:“你还准备怎么忽悠我?”
大淑依旧是温和的对着他笑,就像是一个慈母在凝视着自己的孩子。
“少跟我臭着一张脸,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其实你在心里早就相信了我所说的一切,只是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所以就要用愤怒来掩饰你的迷茫与恐慌。”
南过不屑的冷哼一声,却对大淑这一番说辞不置可否。
“你过来,咱们慢慢说!”
大淑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石头,示意南过坐过来。
“有话就说!”
南过纹丝不动站在原地,他觉得如果自己向她迈出这一步,那就意味着自己与她之间的和解。
可她误导了自己这么久,欺骗了这么久,凭什么只被她笑盈盈的说上几句话就要把这一切都抹平?
自己曾是那样的信任着她,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就算是被人砍断臂膀危及性命的时刻,也从未觉得是受了她的牵累,陷入那么大的困局,他当时在心底思虑更多的,是没有了自己,他的“巨人大叔”可该如何是好?
谁又能去帮“大叔”抢武馆的招牌,偷镖局的旗徽?
“不论你信与不信,在咱们置身的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那里也同样有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在生活着。”
大淑手指天空,面色郑重的说道。
南过不由自主仰起了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中那些被夕阳余晖染得绯红的云层。
浩瀚天空总是令人无比向往,可这片天空之外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南过想象不出。
看来天外有天这句话,也能做出另一种新奇的解释。
“不知是源于何时,也不知是通过哪般途径,外面世界的人就会漂流到这里,这就像是一种穿越!”
大淑说话间抹了下脸,这才惊讶的发觉到自己的脸上很脏,她有些悔恨,不该让南过看到自己如此糟糕的邋遢模样。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蓬头垢面才惹得南过这么讨厌。
看到南过在仰望着天空,大淑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脸。
“继续说啊!”
南过将视线从天上收了回来,对大淑催促道。
大淑现在可就不像刚刚那么从容了,低下头去,避免与南过的眼神接触,说话的声音也细小了许多。
“可是穿越过来的人在途中有很大风险,十之八九的穿越者都会死在半途中。
成功漂流到这个世界的人,在术士之间称其为‘玄旅’。
每个‘玄旅’在这里都活命不长,因为他们穿越来到这里之后,无一例外都会在体内产生出一种神秘物质,那种东西晶莹剔透,一如翡翠琉璃,它们大小不等,但基本上都是细细长长,知情的人都称其为‘渡冷钉’。
‘渡冷钉’是纯粹的元素能量结晶,它们一旦完整的成型,作为宿主的‘玄旅’便会油尽灯枯寿终正寝,所以任何一个‘玄旅’都活不过三年的时光。”
“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想让我给你抓几个玄旅回来?”
南过调笑着说道。
只不过,他现在可不再打算为她去做任何事情了。
大淑动作隐晦的整理着自己的发丝,淡淡说道:“你就是个玄旅!”
听到这么出乎意料的事,南过却不怎么感觉惊讶,今天吃惊已经吃得够多,都开始有些麻木了。
“这么神奇吗?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也是个穿越者?”
南过冷笑。
“我的确也是!”
大淑更小声的说道。
南过的心脏好像偷停了两拍,让他整个人也跟着僵固了两拍,然后他满脸假笑着迎合道:“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原来你也住在异世界啊,咱们是不是在那边就认识啊!”
“别这么阴阳怪气,我总不至于拿这种事来骗你。
你与我都是玄旅,不同的是我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就穿越了过来,而你的穿越仅仅发生在几天之前。
你我体内都蕴含着渡冷钉,要是不信,你可以过来摸摸我的腿!”
大淑偏着头,偷偷瞄着南过的反应,但她马上想到自己现在邋遢的样子,绝对不能让南过靠的更近,她便立刻补充说道:“再不然你就摸摸自己的右手臂。”
南过迟疑了片刻,然后就用缠满绷带的左手去触摸右臂,但左手上没有丝毫知觉,根本摸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就将右手臂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进行感知,他发现正如大淑所说,自己右手臂的皮层之下,有着狭长而坚硬的东西存在,自己平时居然根本没有留意到身体上这么明显的异常。
“你说谎!”
南过大声的喊道,“刚刚还说每个玄旅都活不过三年,你又是怎样从一个小孩子活到现在这么大的?”
“因为我足够幸运,有一位圣品印纹术士做了我的养母,每次我体内的渡冷钉临近成型,她都会利用圣品印纹将其打碎,我才得以续命,多活了二十余年。”
“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我是穿越的玄旅,又怎么知道我的渡冷钉是凝结在右臂中?”
南过略抱着一分希望的问道。
“因为你可以用右手抓出符箓布袋上的兵器啊,没有充沛的元素能量,布袋中的符箓兵器就不可能被激发。”
大淑说着说着,笑容便再次爬上了嘴角,“你肯定不记得了,四天之前那一战实在惨烈,铁宫车堡被破坏的几近崩溃,根本无法支撑着我回返,我也说过,天下间觊觎着这尊机关盔甲的人不在少数,况且这里还临近国界边沿,再向北二十余里就是大国北奇,难保边外的探子不会闻风而动。
我若是躲起来固守待援并不现实,家中没人知道我追着那个彩衣巫女到了这里。
当时的境况凶险而又危急,与其被觊觎之人寻着蛛丝马迹找到,不如立刻将车堡毁个干净,也算我对得起君上的知遇之恩,保全机甲的制作工艺不会流入他人之手。
“你也知道,布袋中的两个符箓若是同时印向天空,便会吞纳一切,直至耗光了威力为止。
我当时便是准备利用符箓来销毁车堡与我自己,可却一个不留神,布袋居然被你给抢去了,还能从里面摸出兵器来。
那时的你记忆溃散,根本不应具备太多本能,可你偏就跑来从我手中抢走了布袋,那时的你,就像个刚落地的孩子般懵懂无知,虽然力气大得惊人,可却只知道扯着布袋玩闹,我便从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一线生机。
就算到了现在我也还是觉得,你就是老天派来帮我走出困局的福星,没有你的话,我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大淑望着南过,笑得甜蜜而温暖。
“谎话连篇!”
南过冷淡的说,“我那时如果没有记忆,又怎么还能记得你与巫女的连番大战,又怎么还记得那个巫女把我泡进了汤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