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浓郁漆黑的夜幕下,陆渊全身被夜行衣包裹,只露出一双漠然的眼眸。

重伤不起的金正麟却是体如筛糠,血液冰凉。

虽然他是青楼酒馆的常客,民间各种怪力乱神的传闻听过许多,但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只当做笑话。

然而眼前人影凭空出现的鬼魅手段,却彻底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然而,面对金正麟的颤抖询问,陆渊却是没工夫废话,只是低笑道:

“很好,既然知道我是谁倒能省下不少的时间。我问你几个问题,若是能让我满意,你便有机会活命。”

这句话无疑确定了身份,金正麟如坠冰窟、彻底胆寒,根本没有半点死硬的勇气:

“我说,我说,阁下请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

“在下别无所求,只求您饶我一条贱命!”

陆渊缓缓道:

“你们的大烟是从何处弄来,存放在什么位置,这凤阳府又是哪个高官庇护的你们?”

这个问题,显然极其要命。

但是面对青衣客这样杀戮无算的恐怖人物,金正麟只是略一犹疑,就脸色惨白的老老实实交代:

“是我和父亲去金津访友之时,恰好碰到了一家洋行的主事,他声称可以给我们提供一批便宜的大烟,拿到这凤阳府一卖足有十几倍的利润。

我知道这大烟乃是毒害万民身心的祸患,所以极力劝诫,但我父亲却未能忍住**,和那家洋行的主事达成了合作.”

“我们运回来的大烟要在帮中加工一番再送到各处烟馆,目前剩余的货只有十几箱,都存在帮派仓库之中。至于庇护我们的高官正是凤阳府的同知章台明章大人,他与我父亲私交不错,烟馆也有两成的股子在里面,有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帮我们摆平。”

同知为知府的副职,官从正五品,每府一般设一二人,负责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等等事务。

实际上陆渊白天就打听到了这个金钱帮的靠山,之所以将金正麟掳来还是为了确认一下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有没有错误。

眼见陆渊沉默,金正麟却在死亡恐惧之下面无人色,哀求道:

“青衣客大人,开设烟馆贩卖大烟这样的决定都是我父亲所做,我这个少帮主虽然有心阻止却无能为力。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在下没有做过什么丧尽天良之事,阁下若是放我一马,我这就回去把所有的大烟全部烧了,金钱帮上下也绝不会再做这种缺德的生意!”

生死危机之下,金正麟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爹给卖了。

陆渊看着他的表演,眼神讥诮:

“是么?那你告诉我金钱帮卖大烟两年挣了多少钱,赚来的钱又都藏在哪里?”

金正麟一刻也未曾迟疑,咬牙道:

“两年赚了大概不到十万银元,都藏在了银库。银库就在我家的后宅地下不过乃是铁铸,一共两道锁,每道锁须得两把钥匙才能打开。

现在钥匙一部分在我这里,另一部分则是在我父亲那里,您若是需要我便去把那把偷来,然后打开银库将所有家财奉上,只求能将功赎罪!”

“很好.”

陆渊眼睛微眯,又问了一些问题。

金正麟为求活命根本不敢有半分隐瞒,一一作答。

回答完之后。

陆渊喜怒不形于色,有点摸不准态度的金正麟急切问道:

“您想知道的小人都说了,您可否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小人保证回去以后洗心革面、整顿帮派、一心向善,造福百姓!”

“你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陆渊低笑道:

“好,我不动手杀你。”

说完,他手掐印诀,法力涌现,整个人宛如下陷一般瞬间沉入地底。

什么!?

眼见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金正麟震骇当场,宛如石化。

接着,他急忙强撑着重创的身躯爬上前,手掌四下摸去,摸到的却是冰冷坚硬的地面。

这是什么?法术、神通!?

青衣客是仙人,还是说用了什么障眼法?

难以理解之事再度在眼前发生,金正麟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正当他极度惊疑并且隐隐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之时。

突然之间,地下猛然伸出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不等金正麟失声大叫,他突然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波动裹挟了全身,地下坚实一下变得好像水面般虚浮,使得自己整个人的身躯一下便坠入地下,被窒息的黑暗所包裹!

“不——”

极度惊慌骇然之中,金正麟感觉自己起码坠入地下数丈,喉咙中刚刚发出惊恐的大叫,但紧接着却又感觉到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突然松开,包裹全身、使得自己陷入地下的那股力量也突然消失,随后周围漆黑冰冷的土壤排山倒海的挤压而来!

“唔啊.”

被绝望的窒息所包裹,本就重伤的金正麟毫无反抗之力,顷刻便被几万斤的泥土挤压的双眼暴突,七窍流血,肺腑爆裂,窒息而亡。

身为金钱帮少帮主,他就这么死在了地下数丈的土壤层中,无声无息,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传出。

随后。

黯淡星月照耀下,地面上陆渊的身影缓缓升起,凝视着地下:

“以地行术杀人,我这也算是创造性的用法了.”

地煞术本来是遁地潜行的跑路术法,用来杀人和毁尸灭迹还是首次。

而且表现出来的效果还颇为不错,毕竟地底越深压力越大,加上周围土壤挤压,什么武功高手被拖下去都要任他宰割。

不过,法力包裹、拖人下地这个过程之中,敌人也是可以进行反抗的,对付一个被打废无力反抗的金正麟还可以,但对付更高层次的武功高手恐怕就有些勉强了。

“接下来”

从金正麟这里获取了足够多的情报,陆渊不在耽误时间,当即赶往金钱帮的驻地。

为了节省法力,他在黑暗街道上风驰电掣的奔行,不过片刻功夫就来到了驻地外围。

金钱帮驻地不小,各处都亮着灯笼,一些重要地方甚至还有专门守夜的帮众。

而因为昨天夜里和白天都来踩过点,再加上金正麟提供的情报,陆渊施展隐形之术轻松就潜入其中,并且找到了所谓的货仓所在。

金钱帮的货仓有好几个,坐落于驻地的心腹之地,存放烟土的更是唯一的密仓,建在货仓旁的大院之中。

院门口不仅有金钱帮的恶犬、岗哨、就是密仓门口屋顶都有几个精悍的帮众腰别火枪,正在守着夜。

如此架势一般人别想靠近,但是陆渊一个地形术却轻轻松松便进入了密仓之中。

密仓不大,里面漆黑一片,他凭借非人的目力和嗅觉,一下锁定了角落里摆放的十几个木箱。

他走上前,拔出短刀,在黑暗中撬开一个木箱,检查之后立刻确定这就是自己要销毁的烟土。大烟要销毁自然不能一把火烧了了之,否则焚烧的烟雾扩散开来反而带来更大危害。

陆渊略一思量,当即将手按在一个个木箱之上,随后以法力覆盖的同时施展地形术,直接将这一个个木箱沉入了地下十余丈。

沉入地下永不见天日同样也是极为有效的销毁方式,做完这一切后陆渊法力消耗大半,要不是这两个月间他又炼出了四缕法力,此刻恐怕就蓝条耗空。

于是,他当即盘坐在地,取出两枚三宝丸送入口中服食炼化,恢复法力。

恢复部分法力后。

他马不停蹄的再度施展地形之术潜入地下,径直朝着驻地深处、金泰宏所住的宅院行去。

而这一次,几乎不需要多么反复的搜寻,陆渊很快便找到了所谓的银库所在。

因为他在地下穿行至金家后宅之时,突然遇上了一处地行术都无法穿过的阻碍。

地行之术无论土壤、砂石、还是寻常厚度的石板之类都能穿过,能阻挡此术的只有纯粹的岩石山体或者是金属。

按照金正麟所说,金泰宏所建的银库墙面地板用生铁浇筑了一层,阻挡住地行术的,显然便是地下银库的墙面。

不过这点阻碍依旧不可能阻挡陆渊,他来到银库的下方位置,先是侧耳倾听确认无人后,便早有准备的伸出手来,并指成剑,施展了【生光】。

只见在漆黑的地下空间,他的指尖上陡然冒出一截不过三寸之长的凝练金芒,然后对着头顶阻碍轻轻一刺。

嗤。

就好像烧红的刀子刺在了牛油之上,霹雳金芒轻而易举的洞穿了一层厚厚的铁板,并且划出了一个大洞。

毕竟是法力极度凝练而成的地煞仙术,凡铁自然难以阻挡生光的锋芒。

破开阻碍,陆渊从洞口缓缓升起,凭借指尖绽放的亮光便见到他现在所处的乃是一处一丈多见方的地下密库,头顶脚下左右全部都是生铁浇筑出来的铁板,堪称是固若金汤。

而就在这样一处狭小的空间,却摆放有四口大木箱子。

他上前将其打开之后里面便见赫然是大量的铜元、银元、金元,乃至一些古玩字画、翡翠珠宝之类。

珠光宝气照耀之下,饶是陆渊一个修仙者都神色微动,目光幽幽:

“好一个金钱帮,好一个金泰宏”

这显然是金钱帮积累的大部分财富,按金正麟所说价值大约在十万银元上下,亦不知道是这城南多少家庭的血肉泪水。

并没有心情欣赏这笔堪称巨大的财宝,他当即合上箱子,然后将四口箱子推到被自己割开的地板大洞处,挨个将其沉入地下十余丈,留待日后再来取用。

做完这一切,他本来就没恢复多少的法力便被彻底耗空。

随后,陆渊就这么盘坐在银库之中,将随身携带的丹丸药材大量的送入口中,服食炼化。

大量精气自腹中升腾,再被炼化为真炁。

直到一个时辰过后,法力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他才在黑暗之中缓缓睁开眼,眸光如冷电:

“接下来,该轮到正主了.”

与此同时。

金家后宅主院,主卧房之中。

床榻之上,身形苍劲雄壮的金泰宏和衣而睡,手边便是一把带鞘的金环刀,和一把连发火枪。

正妻已逝,他虽然娶了五房小妾,但却从不会在任何一个的房中过夜。

尤其是在青衣客的风波愈演愈烈之时,他自知金钱帮所干的营生搞不好就会一引起对方的注意并且惹来刺杀,所以近几个月他哪怕睡觉之时都无比谨慎警觉,刀枪从不离身。

就像此时。

咚咚咚.

寂静的黑暗中,隐隐传来轻微之极的闷响。

本来就只是浅眠的金泰宏豁然睁眼,闪电般抓起了身旁的金环刀。

“这个声音.?”

依旧隐隐有轻微到极点的动静在万籁俱寂中传来,他仔细倾听一下后脸色陡变:

“是银库!?”

他持刀豁然起身,推门而出,急掠至前院。

前院乃是花园,银库的地窖入口也设立在此,他龙行虎步来到角落的地窖却发现入口死死锁着,并无任何异样。

此刻不仅是他。

还有在隔壁别院住着的老管家也听到动静,身姿矫健的提着灯笼赶到此处,惊疑道:“老爷,刚才的声音?”

老管家虽然也是年过五旬,却是从金泰宏出道开始便一直跟随的心腹,如今已有二十年之久,武功更是已到第四雷音之境,在帮中几乎是仅次于金泰宏的第二高手。

也正是此等武功,他才能在别院同样觉察到隔了一个院子的动静,并且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奇怪.”

看着完好无损的铁锁,金泰宏眼睛眯起,眼神危险的环顾四周:

“难道方才有人试图进入银库?正麟呢?”

老管家凝重答道:

“少帮主他傍晚便带着手下出去了,说是要去暖香阁,到现在还没回来,方才的声音肯定与他无关。”

“嗯?”

这一下,金泰宏神情更为冷厉,宛如山中发怒的虎王一般煞气汹涌。

他一言不发,立刻取出一直贴身携带睡觉都不曾摘下的钥匙,将地窖的门打开。

“老爷,让我先下去吧。”

地窖阶梯一直延伸至地下一丈有余,老管家提着灯笼行下阶梯,然后照亮了地窖里的空间。

地窖之中空间不大不小,也没有多少杂物,更无人入侵躲藏。

而最里面的墙面上,则是嵌着一扇厚重的铁门,正是银库的大门。

金泰宏此刻也行下地窖,并且来到没有任何入侵痕迹的银库门口,眉头顿时紧皱似乎不明白方才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回事。

但既然已经到此,出于谨慎,他还是拿出银库大门的两把钥匙,将其分别插入门锁,轻轻一扭。

咔哒一声,清脆机括响动声中门锁弹开,金泰宏强健的手臂微微用力,便将厚重的铁门缓缓拉开。

而在拉开铁门的这一瞬间。

身旁老管家灯笼的光芒照进银库逼仄的空间,金泰宏的脸色也顿时剧变!

因为他赫然是已经看到,银库之中存放着他所有财富的四大口箱子不翼而飞,同时铁地板上却被割出了一个大洞,仿佛有人早已入侵了进来!

就在他这一瞬间心神剧震的瞬间。

在他们身后,突然有璀璨且残酷的金芒破空连闪,一下照亮了整个银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