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间,天京城内这场浩大的暴动不断持续、发酵、升级。
在这期间,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外加民间各方势力的武人,在某种默许之下开始了清算。
昔日那些金族的权贵官僚、地主豪强,哪个不是横行无忌、血债累累,天京底层百姓多年的血泪隐忍彻底爆发,一呼百应、星火燎原的对这些人的产业、家宅展开了围攻。
这些金族的权贵们大多都豢养有护院、保镖,武力高强,有的私底下还有火枪弓弩;
而万千愤怒的底层百姓和民间势力没有刀剑枪炮,却有镰刀锄头,还有自制的飞石、弓箭、老式火铳甚至是火药,手段上竟也不逊色多少。
压抑数百年的愤怒和仇恨,再加上人多势众,数以十倍计的人数优势,大多数金族权贵豪强人家没有什么抵抗之力,坚持不了一时半刻就会被攻破家宅产业,上上下下被血洗一空。
当然,这里面也有些权贵豪强拥有五境甚至六境之武功高手,实力强大、防备森严、家宅防御固若金汤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围攻,导致报仇之民间武人百姓死伤惨重。
而这种死伤众多百姓的情况下,上街巡视的新营官兵并未袖手旁观,直接公然相助,排排火枪火炮疾风骤雨狂轰滥炸,将这些棘手之地轰为废墟。
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方面是他们得知仙人之态度,另一方面身为最底层的汉兵,他们没有哪一个不曾受过金族欺压,如今这全城动乱清算的最好时机,他们又怎么可能全程当个观众?
当然,这个过程之中也有不少人浑水摸鱼,暗中行趁火打劫、作奸犯科之事,周云野等人的统领之下完全没有惯着,一旦发现就是当场击杀。
就这样,在新营官兵或明或暗相助之下,这场清算轰轰烈烈席卷全城,不知道多少曾经作威作福、恶贯满盈的权贵豪强在围攻之下死无全尸,同时亦有大量惊恐的金族人趁夜出城外逃,那些无权无势来不及逃跑的干脆便剃了辫子、换了衣裳伪装成汉人,躲过一劫。
还有那些个被陆渊控制的金族大臣,因为暂时有些用处的缘故,都被周云野派遣士兵保护了起来,也逃得了性命。
最终,这场浩大的动乱,一连持续了十日。
直到十日后整个天京城废墟遍地,尸横遍野,鲜血几乎蔓延了全城之后,得到命令的京营新营才轰然全体出动,数万士卒化整为零涌上街头,平定混乱,打扫收场。
满目疮痍之下,仅仅第一日,他们便在各街各道收敛出数以万计尸体进行焚烧,臭气熏天。
当然,这里面不仅仅是金族的权贵,死伤的百姓也不在少数。
而与此同时,皇宫之中,陆渊盘坐祈年殿中,倾听着门徒们的汇报:
“.这场暴动主要集中在内城区域,根据周云野汇报而来的消息,目前清点出来的尸首少说数万,百姓死伤也有千余。”
“这还只是初步清点,最终死伤可能数倍。另外这十日间举家出逃的金族人不计其数,难以统计。”
“另外,不仅仅是天京,如今其他省份都已经爆发了起义,江宁、泰东、万江、山西、两广超过二十个省份皆有军民群起呼应,并且已经攻破了各省首府所设的金人城。”
从彭一刀、陈占堂口中吐露出一个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一应门徒面心潮澎湃,脸上的激动之色抑制不住。
所谓金人城,便是金廷为了巩固统治、镇压汉人所设的专门由金族旗人居住的城内之城。
无论在何地,金人城都是城内的最高级住宅区,是其特权之标志,汉人未经允许严禁入内,偷入的汉人无论普通金人还是巡捕皆可当场格杀,无需上报。
偌大神州,金人有限,金人城自然也不可能每个城市都有,所以一般都设立在重要城市和军事重镇。像如今除了天京以外,各省皆设有一到两个金城,每一城中金人都数以十万计。
这些地方被攻克,基本代表着大局已定,大势已成。
“很好。”
蒲团之上,陆渊却盘坐不动,并无多余情绪: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如今便是偿还因果之时,谁也怨不得。”
众门徒如今早已敬他如神明,纷纷低头道:
“弟子受教。”
陈占堂也没有什么妇人之仁,掷地有声道:
“金人统御江山数百年,汉人想要兵不血刃的夺回江山是不可能的,要重立国制必须要将这些人杀到血流成河才能将阻力降到最低,而且天下无数汉民几百年的怨气也压制不住,现在爆发出来反倒是好事。”
陆渊点头:
“京内已经平定,进京代表的事,各省反馈如何?”
陈占堂立刻道:
“目前为止已经有二十一个省基本稳定了局势并且传回消息,愿意服从馆主一切之吩咐,挑选代表不日便进京商议,不过还有个别偏远的、或者金族势力强大的省份还处于混乱和剧变之中,还需观望。”
仿佛为了迎合他这句话,突然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赵书华持数封奏折快步走入,道:
“馆主,有十万火急之情!”
陆渊接过其奉上的奏折,目光扫视,赵书华则是愤然道:
“如今神州各地烽火遍地,上都之中的汉营前些时日也联合起来攻打金人城,结果不曾想那些金人已经和日照国勾结,获得了大量的新式装备。
这些人在内城中守株待兔,万千愤怒百姓前去之时,便遭遇了狂猛火力的覆盖,当场死伤数千之多,甚至还有倭贼的军舰出现在内江巡游为金人张目,并且以炮火支援,导致军民死伤惨重。”
“另外不仅是上都,在南部沿海及两广地带,有一伙天理教的人似乎是得到了神罗人的资助,也获得了大量的新式武器装备,并且趁着混乱之际夺取了广府及半省之地,号天理国,似有席卷天下之势;还有些偏远之地,还有个别督军得知消息后拥兵自重,纵兵劫掠,已有成为土皇帝的趋势!”
陆渊目光淡淡的将几个十万火急从各省传来的奏折扫过,淡淡道:
“很好,看来天下蠢材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多。”
“既然如此我便亲自走一趟吧,正好也看看这神州黎明前的黑暗到底是副什么样的景象.”
说罢,一整狂风凭空出现在大殿之中,陆渊身形浮起,宛如流星般飞了出去。
而陈占堂、赵书华等人众多门徒无一不是目露激动之色,恭声道:
“我等恭送馆主!”
什么金人负隅顽抗,什么天理国军阀自立山头,什么日照、神罗插手干预,这些对金朝以前的统治者来说可能是无比棘手的大麻烦。
但是对他们这位如仙如神的馆主而言,不过是嗡鸣的蚊虫,反掌可灭!半日后。
上都。
上都作为最先开埠、最先被列强设立租界倾销商品的沿海大城,如今算是整个金朝最为繁华之城,各方面比金津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此刻,这种曾经极度繁华的城市之中却是遍地狼烟,满目疮痍。
轰轰轰.
只见内江江面之上,十余艘插着日照军旗铁甲巨舰面向城区,炮口喷吐火光,炮弹划过城区三十余里轰击着一片城区,火光、浓烟、爆炸之声此起彼伏,片片民居房屋倒塌,化为废墟。
而距离炮轰范围数里开外,一座已经被征用为临时指挥处的厂房区域中,上万灰头土脸、各自带伤的士卒席地而坐,正在修整。
屋顶之上,一个早已剪去辫子、身着军装的中年汉子站在屋顶之上眺望着远处江边的方向,咬牙切齿:
“日照倭贼,欺我太甚!”
贺元章,原本乃上都新军驻军之副统领,他在得知并且确认仙人降世、西慈身死、宣统即将退位,并且金津发生巨变被民间势力夺权之后,很快便起事呼应,第一时间哗变诛杀了顶头上司金族督军,彻底将驻军掌握在手中。
随后,整编之后他迅速带军攻打上都的金人城,无数穷苦百姓为之呼应。
结果却没想到,金人城不知何时已经得到了日照国的暗中资助,暗中埋伏,大量的火枪火炮乃至机枪炸药使得军队及百姓损失惨重。
他们所使用的武器装备十分先进,汉营士兵所使用的武器都是大金在痛定思痛之后开设兵工厂仿造列强武器,无论质量和威力都无法和正牌相比,导致照面之下吃了大亏。
这一场埋伏之中,起码有近两千的汉营士兵折损,死伤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贺元章本想不顾一切强攻尽快拿下全城,然而这时日照国的铁甲舰队却出现在内江之上,跨越城区对他们的驻军之地狂轰滥炸,使得他一切计划胎死腹中。
独自为战、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新军遭受重创,他一时竟束手无策,憋屈至极。
见贺元章这幅怒发如狂的模样,身旁的亲兵安慰道:
“谁能想到那些倭贼卑鄙至此?督军暂且忍耐忍耐。”
“我们已经向京城乃至周边几省传讯,现在动**一片,等友军腾出手来必然会前来支援,届时攻破金人城,必叫里面所有畜生血债血偿!”
如今朝廷名存实亡,各省烽火遍地,贺元章没有那么乐观,依旧脸色难看道:
“倭贼的无畏舰队在内江江面支援,我等无法奈何,即便是援军到来在炮火覆盖之下恐怕也无法接近金人城,除非”
“俺的老天爷!”
他的话未说完,只见周边数以千计的新军士卒纷纷抬头望向一个方向发出震惊狂呼:
“快看,那是什么!?”
“仙人,会飞的仙人!?”
贺元章猛然转头,旋即便看到远处阴沉的天际之间,厚重云层之下,正有一道身影被金光和狂风包裹着,呼啸而来!
这道身影宛如划破天际的金色流星,初看时极远,速度却是快的无可想象,不过三五个眨眼的功夫就跨越过十余里距离出现在他们头顶上空。
贺元章乃至周围上万新军长大嘴巴,眼神震撼的看着一道仙光缭绕的身影缓缓降落而下,悬停半空,空灵缥缈声音响彻天际:
“何人是贺元章?”
声音回**,贺元章猛然回过神来,在房顶上狂喜激动的半跪于地:
“末将贺元章,拜见陆仙人!”
万国武斗大会上发生的种种,乃至陆渊之名和事迹早已轰传天下。
因为并未亲眼见过的缘故,哪怕早已收到各种消息并且确认无误,他心底深处对于所谓仙人依旧有着那么一丝丝的怀疑。
但是如今在亲眼见到陆渊仙光缭绕、乘风而来之时,他的心中再无半点疑问!
不仅仅是贺元章,其身旁之亲兵,乃至周围数以千计的新军士卒,在亲眼见证仙人降临之时都狂喜激动,敬畏有加,不由自主的纷纷半跪于地,山呼海啸。
“都起来,不用多礼。”
上都距离天京少说三千里,不过对陆渊来说不过是三个时辰的路程而已,他踏空而立,神情淡淡道:
“我来是听闻有金人负隅顽抗,且日照人不光给他们提供了武器,还派出铁甲舰队炮火支援?”
“正是!”
贺元章愤然回答道:
“若不是这些倭贼们的暗中相助,末将早在数日之前便将那金人城攻克,并且控制整个上都。可恨那倭贼插手干涉,提供大量武器不说,巨舰巨炮远在江面上便可隔着二三十里进行精准炮击,我等几乎无法突破炮火之封锁,导致伤亡惨重!”
“可恨金朝之前一战水师新军全军覆没,不然若有水面力量牵制,我等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好。”
陆渊并无废话,只是平静点头:
“既然如此我去解决倭贼的铁甲舰队,待到炮火平息之时,尔等便可着手准备、再度攻城。”
虽然不知道仙人将用什么手段去解决那些庞然大物,贺元章依旧狂喜激动:
“是,我等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