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花昭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苏云芝像是控制不住那般,坐在椅子里,哽咽出声。

“我的昭昭……”

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你一定要好好的。

苏云芝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而下,一旁的翘儿上前,拿出手帕为自家主子擦拭眼泪,她眼底有复杂,轻声劝慰,“娘娘,三小姐是季大人求娶回府的,又有圣上下旨赐婚,只要三小姐本分些,镇国公夫妇不会赶她走的,这个时候,您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苏云芝接过手帕,抹去眼角的泪痕,“没我护着昭昭,她再本分,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若是她有个靠谱的爹娘也罢,可如今……我……那孩子受了委屈,又该找谁说?”

苏云芝红着眼眶又道:“今日见到昭昭,我明显感觉到她变了……若不是遭遇太多,那孩子又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沉稳懂事?”

“娘娘,您为三小姐付出太多了……”翘儿轻叹一声。

她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自家主子对花家三小姐这么好,那三小姐以前瞎折腾,犯了错事儿,都是她家主子站出来解决。

便是那年,三小姐将丞相之女的脸伤了,主子得知这件事后,竟是低声下气与丞相夫人道歉。

那三小姐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还冲动鲁莽,总给娘娘找事。

苏云芝没说话,而是看了看上方,随即用手帕擦掉眼下的泪渍。

“翘儿,给我倒杯水。”

翘儿忙倒水,递给苏云芝。

苏云芝喝完水后,起身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

冷宫阴气重,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阳光也照不进来,她一开窗,一股阴沉沉的冷风窜了进来。

苏云芝捋了捋脸颊旁的碎发,望向窗外的天空,“五年前,我爹前往盛城进货,他带着我和昭昭在盛城玩了几日,都说盛城的秋景最美,到现在我还记得,那金黄,殷红的树叶,美得像是一幅画,山水皆成景,天空的蓝点缀其中,美得摄人心魄……”

苏云芝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

“我自小就经常随着爹爹一起出远门,昭昭却是甚少出门……那时,她走几步便嚷累,明明是她自己缠着要来盛城,娇气的让人心烦……”

“那会儿,我还怪爹爹,怎么就答应带昭昭来盛城,还说带灵儿来也比带昭昭来要令人省心……”

“我们在盛城住了七日,临近出发前一天,爹爹在街上遇到熟人,回来后便在我耳边叨叨着我的亲事,那时在外人的眼里,我就是个还没嫁人的二十二岁老姑娘,我与爹爹发生争吵,后从客栈里跑了出去……在看到爹爹离开客栈去外头找我后,我便回来客栈里,一直躲在柴房里……”

苏云芝像是陷入回忆里,继续道:“我从傍晚一直躲到晚上,想让我爹着急,那般他便不会逼着我嫁人……”

“那会儿我在柴房里睡了一觉,直到被一阵晃动给震醒,原是要地动了……”

“我疯了般要从柴房里冲出来,谁知柴房的门上了锁,我出不来,我大叫着,也注意到角落里有一把砍刀,我拿起砍刀就劈门,嘴里喊着爹……”

“我还记得,当时外面吵吵嚷嚷,是客栈里的人都在往外面冲……脚下的震动感越来越强,我跌倒在地上……”苏云芝回头,看向翘儿,“我以为我要死在盛城了,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昭昭的声音,她喊,是姨母吗?”

“我叫她……昭昭,昭昭……”

“那孩子却是说,姨母,你找一个可形成三角空间的地方躲着,快,姨母快!!!”

“我不懂,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轰地一声,我听到崩塌的声音,而我也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时,感受到右脚传来的剧烈疼痛,我的手摸到粘稠的东西,那是血……我的四周一片黑暗……翘儿,那是我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死亡离我是多么的近,那种恐惧,像是会剥夺我的呼吸,让我透不过气来,当恐惧侵入四肢八骸时,最后剩下的只有绝望……”

“我越来越虚弱,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哭声,那个孩子声音都哭嘶哑了,她在喊,帮帮我吧,我姨母在下面,她在下面埋着……请帮帮我……”

苏云芝冲着翘儿笑了下,眼眶却是红的。

“我看到了光,从缝隙里钻了进来……然后光一点点驱散黑暗,我听到了那孩子欣喜若狂的声音,她大喊着姨母,姨母……”

“我看到她的脸,脏兮兮的,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若是平日,我定然嫌弃的骂她,可是我看到了……”

苏云芝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心,有眼泪砸落在上面。

“她的双手布满鲜血,十根手指头血肉模糊了,翘儿,十指连心啊……”

“那会儿她才十岁,上半年因为落水,调养许久的身子……又因着双手受伤,她反复发热,身体越发虚弱,大夫每隔几日要给她双手上药,上药很疼,最疼的时候,她甚至疼晕了过去。”

苏云芝望着翘儿,“那孩子十个拇指盖就没有一个是好的啊……”

“翘儿,那孩子是有点笨,没有人帮她,她便用手挖啊……”

“翘儿,你说我如何能放心?”

“她的兄弟姐妹,聪明的聪明,优秀的优秀,唯有她毛毛躁躁,行事冲动,我二姐为讨好花元思,处处忽略那孩子的感受,你说我不对她好点,她该怎么办?”

翘儿静默。

只是眼眶发红。

苏云芝转头,看向花昭走过的那条路。

她眸中含泪,语气却十分强势道:“今日昭昭来冷宫之事,一个字都不得透露出去!”

“是——”

“……”

花昭回到之前的偏殿,换回自己的衣服。

她长吁一口气,跟在刘嬷嬷身后,让其领着自己去如清宫。

距离如清宫还有段距离,一个声音从左后方响起。

“季四夫人?”

花昭回头。

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锦衣华服,长相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