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河不遗余力地夸赞纪渺, 而纪渺对这位江律师的业务能力也颇为肯定。
江星河让她翻译合同，正合她意。她边翻，边学习国内律师对合同的理解和把控。整个合同翻下来, 学到了不少。
翻完合同发出去，纪渺反手敲了两下肩膀, 同时往窗外看了眼，发现天已经黑了。
再一看时间，七点多，律所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纪渺从卫生间出来，看见站在自己工位旁的人, 脚步顿了一下。
大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人, 今天几个独立律师也都不在所里。
整个律所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纪渺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陈律还没下班吗？”
陈正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看着渐渐走近的人，淡淡地“嗯”了声。
“那我先下……”
纪渺刚伸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听见陈正说：“A公司的合同我看了。”
纪渺抬眸看他。
“翻译件我也看了。”
“有问题？”纪渺皱眉。
陈正看了眼她手里的外套, “明天再说也行……”
“现在吧。”纪渺放下衣服, 很干脆地重新打开电脑。
纪渺不喜欢把问题过夜。
过去念书时，要是有题解不开, 她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还是会大半夜把陈正叫醒给她讲题。
纪渺再对陈正有意见，对他的专业能力丝毫不会怀疑。
果然，陈正指出来的几个点，真不算什么小问题。
要是这份翻译件拿去走最终的签约流程, 对于律所来说, 将是很大的隐患。
把合同重新撸过一遍, 确定没有任何问题，纪渺松了口气的同时，小脸也垮了下来。
浅淡的笑意从陈正眼里划过，习惯性地替她理鬓角的碎发，“你习惯了澳洲那边的条款，对国内的确实会生疏，慢慢来。”
“三个月根本不够……”纪渺嘀咕完，诚心地问，“你是怎么做到脑子里装这么多东西的？”
从刚才他的提点中纪渺意识到，他不仅早就融会贯通国内的律法，就连国外律法也懂得不少。
和他一比，自己那点浅薄的东西根本上不了台面。
男士衬衫的袖口被一丝不苟地卷起两圈，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
陈正搭在纪渺椅背上的手臂微微曲起，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她，“要不要我把它们吹进你脑子里？”
纪渺今天扎了个半高马尾，微凉的后脖颈随着两人的身体幅度，贴在陈正温热的小臂肌肤上。
陈正的话令纪渺侧头笑起来，柔软的长发来回擦着纯黑衬衫……
在陈正怔楞失神的目光中，纪渺从电脑椅上站起身。
“不用了，陈律，”纪渺关上电脑，拿上外套，无所谓道，“又不是高考。我有很多时间，就算学三年，我也不怕。”
*
陈正给江星河的是三亚度假村的收购案，是律所今年最大的项目。
第二天，他直接带走了律所两个团队，浩浩****飞去了三亚。
律所一下子空了一大半。又是年底，很多案子积压在一起，大家都忙得飞起。
看着其他律师的助理忙进忙出，纪渺羡慕不已。
连隔壁工位搞财务的女同事都被拉去做DD了，纪渺终于忍不住了。
【mm：你不会真要让我给你当三年助理吧？】
【mm：试用期员工离职不用赔偿了解一下？】
【mm：我已经打开51job了！】
【mm：离】
【mm：职】
【mm：信】
【z：过来。】
纪渺开门，关门，大步走到办公桌前，“啪”地一声将离职信甩在陈正眼前。
陈正视线从信上淡淡扫过，落在纪渺脸上。
纪渺双臂撑在桌前，气势如虹地睨着他，“给个痛快话！”
陈正看着她，眼里浮上一点笑意，“什么话？”
“教不教？”
她从澳洲律所离职回国，进星河甘愿当个小小助理。
以这人的智商，一眼就看穿了她想要干什么。
齐愿说得对，他不需要谁吹捧，硬碰硬的实力摆在那儿。三个月的时间，只要他从指缝间漏一点东西出来，她就能满载而归。
跟在他身边学，自然是事半功倍，而且她现在已然是他的助理。
但……
纪渺直起身，眉目一瞬间松开，“我不是非得留在星河。京城不行，还有沪市、粤城和……”
“好。”
“……”
纪渺偏了点头，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人。
“好，”陈正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点，“我教。”
在纪渺的小虎牙初露端倪时，陈正又说：“去看看我刚给你发的邮件？”
“回来，”陈正叫住转身就要走的纪渺，“正好你来了……”
他将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转了点角度，纪渺心领神会，绕道办公桌后。俯下身，看向电脑屏幕。
纪渺一脸欣喜，“你给我派了什么活儿？”
陈正垂眸，目光缱绻地落在她长翘的黑色羽翼上，轻声说：“对星河来说，最重要的一项工作……”
星河作为京城近两年崛起，实力强劲的律所，身上所附的社会责任也相应变多。
江星河作为星河的创始人，公益类的法律援助工作一直是他在负责。
江律师自认人帅心善，不像所里某个冷冰冰的赚钱工具。
虽然赚钱工具陈律师进所第一年就提过要加入，但为了所里年底经营绩效，被江律师一口否决。
今年的法律援助，陈律师终于用一个三亚度假村收购项目争取过来了。
江星河在陈正说要和自己换项目时，还以为他看上了自己那个有些棘手但有利可图的土地纠纷案。
结果他拿上亿的案子跟自己换了个公益项目！
纪渺倚在陈正办公桌旁，没一会儿就懒劲儿发作。
手臂交叠在桌上，掌心托着半张脸，偏了点头问：“援助地点在吉市啊……”
吉市是北方城市，现在的吉市，整个城市铺天盖地都是雪。
“我……可以去吗？”她脸上掩饰不住雀跃，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
纪渺没有通过国内法考，除了不可以接受诉讼委托，其实也不适合处理专业的法律工作。
倒不是陈正有意刁难她，她在星河和国内其他律所，确确实实只能做一个助理。
“确实有点远。”陈正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也不算远，”纪渺不假思索道，“飞机两个小时，高铁五个小时，开车十个小时。”
陈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冬日稀薄的阳光从身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温和地洒落在她身上。
淡鹅黄的薄绒圆领里，白衬衫的小立领系得规规矩矩。她也知道自己漂亮，欲盖弥彰地戴了副眼镜。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被镜片遮了些许光芒，偶尔露出呆愣可爱的表情。
应聘那天在会议室里是都市丽人纪渺，现在是……小助理纪渺。
“主办方给了星河两个人的名额，”他嗓音放柔，哄着她高兴说，“所里报销差旅费，周末算加班。”
这次的工作时间正好涵盖了这个周末。
纪渺点点头，再克制，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她喜欢雪。
不仅如此，这块工作内容是纪渺的短板。
纪渺不可谓不惊喜，自己在星河的这段时间，竟然能参与公益项目。
他们会在主办方的安排下，下到基层地方，向困难群体提供相应的法律援助。
按照以往的经验，大部分都是帮忙起草起诉书，回答一些法律咨询。
工作不难，却很有意义。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吗？”
“作为助理……”陈正将纪渺放在桌上的手机拿在手上，将手里的智能锁和纪渺的手机进行配对，“得先帮我回家收拾行李。”
陈正下午有个会要参加，结束时间不定，极大可能要开通宵。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回家恐怕来不及。
纪渺作为助理，为老板打包整理行李，是最基础的工作之一。
她问陈正要了地址后，直接开车去了他家。
自从七年前陈正搬出纪家后就一直住在外面。
随着门口保安放行，纪渺开进京城这两年炒得最热的黄金楼盘。
就算身在海外，纪渺也听说过关于这个楼盘的段子，据说很多人努力一辈子都买不起这里的一个厕所。
陈正那两辆车，还没让纪渺意识到这人现在的身家有多厚，但这套豪宅算是让她彻底见识到了。
一梯一户的大平层，通过陈正给她手机上绑定的电子锁，顺利从停车场刷门禁直达楼层。
刚靠近门，门锁感应到后自动打开，接着从玄关开始，照明灯依次亮起。
纪渺目瞪口呆地走进去，走了两步才想起没换拖鞋，又匆忙跑回去。懒得拉开鞋柜门，直接换上摆在边上的男士拖鞋。
黑白灰的冷淡系装修风格，很符合主人的性格。但因为各处灯光照明设计感十足，看着并不沉闷。
纪渺环顾一圈，她一进来就听到轻微的电泵声。
顺着长廊走到客厅，果然看见客厅里一个巨大的立式鱼缸……
陈正过去两年接的最多的项目是并购重组。
项目持续期长，工作内容枯燥繁冗，熬夜加班是常事。
他手上的团队成员都是律所的精英，有些是他带出来的，还有些星河的老人，当年跟着他并肩作战。
虽然他性格冷淡，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但他们对这位年轻英俊，能力卓越的领导人，都非常钦佩和仰慕。
“这家公司目前不良资产已经剥离，按照之前的方案，我们会将部分资产和技术人员删选后……”
正在向大老板汇报工作的同事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竟然停住不说了。
感觉到不对劲，会议室里其他人抬起头望向他，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整齐划一地落在一处。
他们就算拿下几个亿美金项目也淡定如斯的大老板，不仅开会时公然玩手机。
而且还……
在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