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这话是纪渺亲口对陆宇飞说的, 直到现在她依然坚信,陈正骨子里和自己还有陆宇飞,甚至和大部分自己所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他清冷孤僻, 心思深沉。

他把自己和所有人区分开,独来独往, 不与人深交。对外界的嘲讽质疑视若无睹。

如果不是因为那张脸和出色的成绩,绝对会被打上“恐怖”“阴冷”的标签,被欺负霸凌。

而纪渺相信,即便这样,他也依然只是用他那双冷漠的眼睛, 看着周围的一切。

不悲不喜, 无欲无求。

纪渺也不喜欢这样的人。

可每当那双浅色的眸子盯着自己时,她的心跳会失衡,全身的血液直往颅顶冲。

只要一想到,对别人冷漠无视的人,视线会紧紧追随她,会说想她, 会哑声喊她的名字, 会想要把她摁在角落里亲……

就像她是他唯一的欲望。

让她感到不安的同时,却又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

陈正对自己的与众不同, 让纪渺心神**漾, 整个人像踩在云端飘飘然。

挂了陆宇飞电话后,纪渺去对面书房找陈正。

进到房间,她大咧咧地坐在书桌前的电脑椅上,脚不动, 身体带动椅子左右摇晃着。

没规没矩。

她不耐烦地问:“找我聊什么?”

陈正坐在沙发**, 床低矮, 垂落的视线中,是纪渺白皙纤细的一对脚趾。

老式的白炽灯,灯光过于惨白,能看清她脚背上每一条血管。

陈正移开视线,开口时嗓音干涩暗哑,“社会学虽然不是人大政法的热门专业,但这个学科和法学专业有部分重合课程。按照往年招生情况,考研通过比例不低。你如果想转法律专业,可以把目标放在研究生专业。”

纪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大半夜特地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陈正抬头看着她,像是在无声反问“那你以为我大半夜找你干什么?”

纪渺:“我就是想上人大政法,专业是按分数高低填的,最后能考上哪个专业,与我的实力对等。所以,我没有任何不甘心。至于考研……”

她装出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陈正哥哥,现在是高三暑假,离考研还有四年呢,能不能不要给我这么大的压力?”

随着她这声撒娇卖乖的“陈正哥哥”,陈正的耳朵红了。

他不自在地偏开头,声音随之放软,“我只是觉得可以先有个初步的计划。”

“计划赶不上变化,”纪渺说,“别说四年后怎么样,就是四天后搞不好有个什么意外,我就上不了大学了。”

陈正脸色一变,抬眸,眸光沉沉地凝视纪渺。

纪渺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倒是没想到他这人这么迷信。

“我……只是开个玩笑,”纪渺不怕陈正,但就是受不了他冷刀子似的眼神,于是只好放低姿态,“我收回刚才的话,没有任何意外,我一定会去人大政法念大学。”

说完她又特地补了句“和你一起。”

陈正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了会儿,纪渺用脚踢了踢沙发床,漫不经心地开口:“这床也太小了吧,还这么硬,睡觉能舒服吗?”

本就不大的双人沙发翻出来变成了沙发床,又窄又短。

陈正一八五的个子,躺在上面只能蜷缩着。

陈正淡淡地说:“挺好。”

“酒店不住非要受这种委屈,”纪渺替他可惜道,“我外婆就是客套一句,你如果坚持住酒店,她也不会强留下你。”

陈正:“我为什么要坚持住酒店?”

纪渺:“……”

“怎么,”纪渺嘲讽道,“非要住,我外婆家有宝贝啊?”

陈正定定地看着她,“你说呢?”

纪渺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眼睫不安地颤动了一下,因为紧张嘴角习惯性地轻抿,舌尖磨着她的虎牙……

她的所有反应都看在陈正眼里。

“就算有宝贝,也没必要这么委曲求全吧……”纪渺很小声地说。

陈正的目光将眼前的人一整个地圈了起来。

只听他很低地笑了下,“我愿意。”

盛夏的雨说下就下。

雨势不大,雨点子落在木头窗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从窗口看出去,路灯下的碎石小路被雨水浸湿,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土腥味的潮气。

纪渺穿着真丝睡裙,披着外婆的复古薄线衫,纤细柔软又散漫地坐着,几缕半干半湿的长发粘在脸颊和脖颈里。

很有几分苏市少女温婉典雅的味道,和平时嚣张跋扈的样儿不同。

今天是娇小姐纪渺。

“去睡吧。”陈正轻声说。

纪渺听话地站起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陈正默默地吐出口气。

一口气还没松完,她却突然转过身,一屁股坐下来。

老旧的沙发床被她坐得晃了两下。

她人往后仰,手肘撑在**半躺着,感受了下床的舒适程度,然后给出诚恳的评价。

“睡在这上面一晚上,明天你的腰就离家出走了。”

沙发床的空间很小,纪渺躺下来后,两个人挨得很近。

她刚才坐下时,腿侧的真丝睡袍滑过陈正撑在床沿上的手背……

轻软带着一丝凉意的触感,令陈正手指**了一下,随之整条手臂都酥麻了。

“你好歹是客人,”纪渺没什么诚意地说,“你去我房间睡吧,我睡这里,我腰软,受得住。”

“不用,”陈正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忍住没往纪渺的腰上看,声音却微微发颤,“我刚才躺过,不难受。”

“哦……”纪渺怪腔怪调地拖长尾音,眼睛盯着陈正的后脖颈,问道,“怎么躺的?平躺侧躺卧躺还是……想着我躺?”

陈正愣了下,转过头看了纪渺一眼,又很快转回去。

纪渺视线里那段冷白的脖颈瞬间通红一片。

纪渺得逞地勾了勾唇角。

“陈正,”她突然撑起上半身,朝身边坐得笔挺的身体靠近,温柔潮湿的呼吸喷洒在他肩颈,“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纪叔叔让我……”

“撒谎。”

纪渺打断他,又往他身上靠近了一点,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沐浴乳的味道。

外婆家浴室不止一瓶沐浴乳,他偏偏用了自己惯用的那瓶。

他表面正经,暗地里,谁知道在浴室里抹着沐浴乳做什么……

纪渺盯着陈正墨黑的发和红得滴血的耳垂,故意放柔了音调问:“你们男人都爱口是心非吗?”

陈正转头看她,眼尾往下沉,目光终于有了波动,“你们?”

“‘你们’是泛指,”纪渺笑出声,戏谑道,“高考状元连这么基础的东西都不懂啊?”

被纪渺一眼拆穿自己“丑陋”的内心,陈正避开她的视线,长睫不禁颤了颤。

纪渺抿唇笑,这是他心虚的表现。

“陈正,”纪渺轻声叫他,在他抬眸看向自己后幽幽道,“你明明……”

“明明……什么?”他哑声问。

纪渺的鼻尖近得快要贴上陈正的脖颈,她很认真地在馥郁的柑橘里搜寻最爱的那点薄荷。

“明明……”纪渺头一歪,下颚抵在陈正肩头,看着他的侧脸,一字一顿道,“想我想得发疯。”

陈正伸手抓住纪渺肩膀,将她推离自己,低下头,双眸紧紧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等到再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我……没有。”

“是吗?”纪渺忍着肩膀上被抓的疼痛,细长手指点在他嘴角的小痣上,“可你心跳好快啊,好像要跳出来了。”

她是美丽又危险的东西,缠着你,困住你。

还想要你的命。

陈正五指不断用力,在她疼得皱起眉心时,才松开点劲儿。但却没有放开她,手指一寸寸拂过肩头,指腹来回浅擦那段漂亮诱人的锁骨。

陈正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那你呢?”

纪渺撩人上瘾,得寸进尺,把人弄得快要崩溃。

可一旦对方开始反击,她很快便顶不住,不仅气势瞬间全无,反而被人拿捏揉搓得动弹不得。

锁骨被他擦得又痒又麻,心要跳出身体的人变成了自己。

纪渺根本不敢抬眸看陈正,低垂着头害羞地说:“不是……早就说过了嘛。”

他哄道:“再说一遍,好不好?”

“不好。”

“纪渺……”他放开她,捧住她的脸,用低到了尘埃里的声音对她说,“求你。”

陈正眼里满溢的欲念将纪渺彻底钉牢。

陈正的脸压下来时,纪渺下意识伸手挡住。

“陈正!”她惊恐地盯着他,掌心贴在他唇上。

“渺渺……”

陈正开口说话时,唇畔擦过纪渺手心,在她慌乱地想要收回时却被用力抓住。

视线颠倒了一瞬,她被扣住手腕压在**,眼前的光线被俯身而下的身体完全挡住。

她害怕地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胸口不断起伏着。

等了很久,想象中的亲密触碰却没有发生。

纪渺一点点睁开眼睛。

陈正单腿跪在她面前,紧紧扣住她手腕,他的脸笼罩在背光的阴影中。

虽然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目光顺着自己的脸,游移到下颚、脖颈和……

清冽和清甜两种气息纠缠糅杂在一起,喷洒在彼此温热的肌肤上。

他的呼吸一下紧着一下,又急又重地传进纪渺耳中,然后砸在她心头。

震得她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不隔音的老宅书房里,雨声掩盖了属于两个人的心慌意乱。

纵使忍得再煎熬,陈正也没亲下来。

最后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小心翼翼地颤声问她:“总有、总有一天,我可以……对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