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渺离理科状元差得远着呢。

京大附中这次的高考成绩排名很快就出来了, 并且迅速在各个群里被转发。

纪渺年级第五的成绩无疑是最大的爆点,每个群里都有无数人@她,甚至比陈正高考状元的热度都要高。

除了一开始告诉家里人成绩时的那点小狂妄, 纪渺始终淡定如常,窝在房间里打游戏。

陈正倚在她房门口, 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你早知道了?”

“早知道什么?”

“成绩。”

纪渺叹了口气,“我又不傻,考完不会自己对答案啊?”

她一考完就知道自己考得不错,但她确实不知道今年的题型难。这回和模拟考几乎无差别的成绩,竟然能冲到京大附中年级第五。

这个成绩足以上清北。

而她开玩笑说的那句“京大附中差点出了个理科状元”, 也不算信口开河。

毕竟从严格意义上来说, 她认认真真复习,备战高考,不过半年多的时间。

“那你……”

“为什么一副没考好挺伤心的样子?”纪渺抬头望向门口。

纪伯耀和苏芸此时都在家,就在楼下客厅里,楼上楼下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已经高中毕业,在别人眼里算得上半个大人, 同一屋檐下, 不得不避嫌。

平日里,在家里人眼皮子底下, 就算隔着半个房间说话不方便, 陈正也不会踏进纪渺房间半步。

纪渺对陈正的“装”早已见怪不怪,也不再像过去以拆穿他的道貌岸然为乐。

她盘腿坐在**,边打游戏边顺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

“你以为我给我妈妈打电话,是因为没考好, 也打算和陆宇飞一样出国留学?”

陈正不置可否, 沉默地看着她。

“他们当初骂我自甘堕弱, 说我不靠跳舞根本念不上大学,我拿这个逆天成绩打他们脸不为过吧?”纪渺冲他挑眉道,“我这人吧没什么优点,就是爱记仇。谁骂过我,骗过我,我用小本子一笔笔都记着呢。”

“你……怎么和白阿姨说的?”

“也没什么,”一想到刚才电话里白厘知道她成绩后发了半天傻,纪渺扬起唇角,笑得得意,“她说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白厘最后一丝纪渺高考失利重新选择跳舞的希望彻底破灭。

陈正被她脸上笑容感染,脸上难得出现轻松柔和的神情。

他看着她,真诚地说:“恭喜你,纪渺。”

“同喜啊,状元!”

纪伯耀好几年没这么高兴过了。

双喜临门,特别是纪渺,完全超出了纪伯耀的预期。

为了庆祝两个孩子考上好成绩,晚上特地把珍藏的酒拿出来,除了未成年人纪渺,家里人都喝了不少。

纪渺趁机提了句想去看雷德蒙舞团的演出,纪伯耀也满口同意。

他一高兴,喝多了,纪渺和陈正把人送回房间,像上回一样,陪他“聊”了半天才弄他睡下。

两人从纪伯耀房间里退出来,陈正没下楼,而是往三楼的晒台走去。

纪渺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瞬也跟了过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陈正没回头。

他半俯着身,手肘撑在栏杆上,目光放空地看着沉沉夜色。

他今天陪纪伯耀喝了不少,但以他的酒量,没到醉的程度,最多是微醺。

纪渺觉得微醺的陈正很有意思。

“喂蚊子呢?”纪渺走到他身边。

“赏月。”陈正学她。

纪渺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吃糖吗,乖孩子?”

陈正偏头看了会儿,才从她手心里捏起颗蓝色包装的糖。拆开后扔进嘴里,清爽的薄荷味瞬间盈满整个口腔,冲淡了苦涩的酒味。

看他深抿了两下唇,纪渺嘀咕:“吃颗糖有这么开心吗?”

陈正没应声,把糖纸铺平对折再对折,然后妥帖地塞进口袋里。

纪渺看着他的动作,“不扔吗?”

“下楼再扔。”

纪渺扫了眼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垃圾桶,没再说什么。

两人同样的姿势倚在三楼晒台。

五分钟后,纪渺不停地在手臂和脖子里挠,最后终于忍不住抱怨:“哪儿来的月亮,只有蚊子。”

纪渺从小就招蚊子。

陈正这才从夜色中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人。

纪渺穿的吊带T恤,露在外的肩头和脖子处果然有几个小红点,衬着白皙的肌肤,竟然有几分可爱。

陈正移开视线,淡声道:“你先回去吧。”

“你呢,要赏到什么时候?”

“再过会儿。”

“那我陪你一起。”

纪渺没问陈正为什么大半夜要在这里喂蚊子,她没再开口说过话,除了偶尔挠两下蚊子块,安静地呆在他身边。

无声的沉默中,纪渺渐渐明白了点什么。

就连和白厘闹成那样的纪渺,在得知高考分数后的第一时间仍然想要告诉她。

就算陈正闭着眼睛都能考进全国最高学府,高考总分与后面的榜眼探花直接断层。

但对陈正,对纪渺,对所有人来说,高考在人生中都是无比重要、也无可替代的存在。

他自然也有想要倾诉的人,向他们分享自己的喜悦。

即使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那就在今晚的夜色中,在心里默默地告诉他们。

晚上睡前纪渺边给身上的红点涂青草膏,边发消息。

【mm:玩游戏吗?】

【z:骰子?】

【mm:剪刀石头布。】

【mm:3】

【mm:2】

【mm:1】

【mm:布.ipg】

【z:剪刀.ipg】

【mm:……】

【z:剪刀输?】

纪渺忍不住笑出声。

【z:惩罚?】

【mm:我输了……】

【mm:输的人无条件答应赢的人一件事,时限是今晚十二点前。】

纪渺还算有点良知。

但陈正那里一直没有回应,直到纪渺躺在**快要睡着,手机才响了一下。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看。

【z:过来。】

从起床穿拖鞋到走出自己房间,纪渺的心里坦坦****,没有任何想法。

但当她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时,脚步突然定住了。

手握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拧开。

陈正为什么叫自己去他房间,不是要避嫌吗?

大半夜去他房间不好吧……

无条件答应他一件事,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啊!

就在纪渺踌躇时,门被从里打开。

陈正逆光站在门后,纪渺抬头看着他,心里突突地跳得厉害。

“怎么不进来?”陈正问。

纪渺犹豫了两秒才走进去。

像是怕被谁发现,她提着心口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陈正皱眉看着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纪渺站在房间随意扫了眼,**的被子有点乱,刚才和自己发消息时,陈正应该已经躺下了。

陈正拉开书桌前的椅子,示意纪渺过来坐下。

“叫我……过来干嘛?”

她状似镇定地坐下,刚要问他惩罚是什么,披散在肩上的长发突然被撩起!

陈正将纪渺一头长发拢在一起,以手固定在脑后,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脖颈上一凉。

一股青草膏的味道飘散开。

止痒消肿的青草膏,被轻揉地涂在纪渺脖子和肩上的小红点上。

纪渺刚才只涂了几处看得见的地方,后脖颈那儿虽然痒,但她手够不着。

在明白他叫自己过来的目的后,纪渺心里的那点荒唐想法顷刻消散无踪。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知名的失落。

青草膏冰冰凉凉,涂在肌肤上很舒服。

纪渺半眯起眼睛,肩膀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靠躺在椅背上。

突然感觉到脖颈里的怪异,纪渺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往前躲了一下。

下一秒就被陈正用手臂夹住肩膀压了回来。

“别乱动,药膏没干,会蹭衣服上。”在确定纪渺动不了后,他重新俯下身,继续对涂着绿色药膏的脖颈轻轻呵气。

纪渺拧着身子想躲,奈何被陈正扣在怀里,根本动不了。

陈正嘴里呼出的湿热气息不断吹拂纪渺脖子,她已经分不清是蚊子块还是他的呼吸,带起的酥痒从脖颈开始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纪渺抓在椅子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不知过了多久,才颤颤巍巍地开口:“好了……吗?”

“好了。”陈正比平时暗哑的嗓音传进纪渺耳朵里。

嘴里说着“好了”的陈正,却依然拢着她的头发。

修长干燥的手指贴在她头皮上,指腹有意无意地揉按着她头皮……

纪渺感到头皮阵阵发麻!

她慌乱地推开陈正的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我回去了。”

她虽这么说,却没有任何动作。

不是她不想动,是身体被困在书桌和椅子中间,而陈正双臂俯撑,很刻意地将她圈了起来。他再靠近一点,就能直接把她拥在怀里。

如今他对她,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纪渺不愿意被陈正拿捏住,想放点狠话,在和陈正的视线撞上后,突然就哑了。

纪渺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见到陈正这样的眼神了。

他对她的心机从来都很刻意,却也令人每每看见都心悸不已。

“我、我回去了。”纪渺的呼吸急促混乱,心跳快得像要失控。

空调根本没用,额头脖颈里不断冒出细密的汗。

陈正没说话,抬手在她额角抹了一下汗。

纪渺身体抖了一下。

“冷吗?”

纪渺摇头,“我……”

“还有五分钟。”

纪渺抬眸,眨了两下眼睛。

“愿赌服输,”陈正抬手轻刮了下她脖子里的薄汗,惹得纪渺起了一身的颤栗,“纪渺,你的惩罚还剩五分钟。”

最后的五分钟,他们之间的距离终于不复存在。

输了的人是纪渺,为所欲为的人也是她。

纤柔双手在他背后轻拍着,他们的拥抱,更多的是安慰和陪伴。

“谢谢,”陈正下颚抵在纪渺肩窝,边收紧双臂边轻声说,“我已经告诉他们,你也考得很好。”

纪渺大大咧咧,自我随性,但她也可以细腻温柔,善解人意。

盛夏的夜晚,窗外蛙鸣声不断,却依然盖不住少年剧烈的、慌乱的心跳声。

纪渺被霸道的薄荷味包围其中,脑袋一阵又一阵地发晕,恍恍惚惚地感慨——

总算哄他高兴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