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
亥时过半才回家的林青青，刚一踏进院门就被叫住了。
“你怎么还没睡？”
林青青朝小六走，特意对着屋子里露出来的微弱灯光看了看小六脸色，“有事？”
“我听说那边又送了申诉过来，”小六愁眉不展，道，“我都知道了。”
林青青点头：“然后呢？”
小六的嘴唇抿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还是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城主也希望石头城是个依法的地方。但我……不希望城心烦。朝廷那边一而再的闹腾，对城主你的声誉也不好。”
林青青抱住手臂，靠到门上，道：“到底想说什么。”
“城主要是不想杀那些人，我没有意见，”小六把话飞快地吐出来。
这话他憋一天了。
就怕林青青因为要给他报仇，不想杀那些人也非杀不可。
而这话听到林青青耳朵里，真觉得有些累啊，问：“为什么这么说？”
小六抿着嘴唇不说话。
“听别人说什么了？”
“没有，”他反驳的飞快。
他自己都觉察到自己的话说的不对，小六急的强调：“杀不杀那些人我真的不在乎。是觉得与其让那些人在城外闹腾，还不如不杀他们呢，城主不是说过人才是最大的资源吗？这样的话，城主你也不用心烦了。”
申诉和萱娘的事，以及城里那些不成熟的猜测，让小六心里有负担了。林青青完全明白他在想什么，道：“这样吧，你明天听消息。”
什么消息？
为这个消息，小六一晚上没睡好。
隔天一大早，朝廷那边就来人了。
原来，这次申诉的不是打着萱娘旗号的扬子蛾，而是恭惠帝。
萱娘对老灯的感情感天动地，令人动容，皇上不忍他们夫妻生离，亲自写了申诉，希望城主林青青能考虑。
不知是因为恭惠帝亲自写了申诉，还是真的出于什么考虑，林青青做出退步了。
她的退步如下：赵百顺，老灯二人，由死刑改为缓期两个月执行。
前来听消息的太监蔡让几个人，一听什么缓期两个月执行，人都懵了。
没听说过啊。
但议事厅里没有一个人出言，想来他们是提前商量好了。
大太监蔡让问林青青什么意思。
林青青道：“就是两个月之后再杀的意思。”
蔡让：“这跟现在杀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他们还可以在活两个月，”林青青公事公办的表情朝蔡让等人逐一望，道，“当然了，你们也可以拒绝。”
拒绝？怎么拒绝？来前恭惠帝交代的就很清楚了，无论什么都让他们先答应。
而且为了顾忌萧腾一族，他们这些来石头城的人都是些叫不上号的虾兵蟹将。蔡让就是那个拿主意的。
林青青能给面子已经不容易了，还有什么说的？
蔡让没有满意也没有不满意的说会回去禀告恭惠帝。
“还有一事，”林青青拿出一份名单递过去。
蔡让急忙接过。
就听林青青道：“这份名单是沃东胡大河等人的家属，介于沃东等人表现优越，他们的家属可以来探监了。”
还有这好事？
蔡让急忙朝名单上看，是看到几个眼熟的名字。
他这次答应的痛快多了，道：“杂家这就回去禀告皇上。”
林青青随手抽了张纸，在上面写了句话，让蔡让一并带回去。
萱娘他们还在外面等消息，见蔡让他们一众人离开议事厅，萱娘带着期盼跑过去。
得知老灯他们缓期两个月执行，萱娘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最终还是哭了。
这之前， 没说什么时候杀老灯，缓期两个月之后，杀人的日子便定了。
她悲痛欲绝，蔡让看着也于心不忍：“萧腾就那么不声不响的死了，朝廷也没说什么，这会儿皇上亲自出面给老灯他们申诉，是皇上的一份心。”
“贱妇知道，”萱娘哭的泪流不止，道，“如有机会，定拜谢陛下。”
蔡让叹气，小声道：“去求求林青青，看能不能让你留在石头城。”
萱娘抬起头，除了悲痛再无其他的脑海中被劈开一道光。跌跌撞撞朝议事厅去，要见林青青。
林青青没见她，但传了话出来，让她想在这儿待就在这儿待。
众人看萱娘愿意为老灯豁出一切的样子，都有点感慨。
人生冷暖论到极致，也无非就是男人女人的一个‘情’字。
“希望老灯有这个福气吧，”徐郎中道。
事情早就商议好了，林青青没那么多感慨，把散在手边的文书一份一份收拾好，“说说咱们自己的事儿吧。”
白永年他们不明所以，问：“什么事？”
林青青：“小树林的事！”
……
监牢。
将死刑推迟两月之后行刑的消息已经传到老灯赵百顺的耳朵里。
赵百顺的拳头砸在牢门上，怒吼，“这跟现在就杀了我们有什么区别？”
隔着一道门，前来传话的大龙冷笑，道：“本来你们没有这样的机会的。珍惜吧。老灯……”
大龙把最近几日萱娘的事说给老灯听道：“你有个好媳妇。”
“是，”老灯感激涕零，也从没此时这般后悔过。后悔做了萧腾走狗，后悔暗杀林青青，甚至后悔托生为人。
“只要你们别为难萱娘，让我做什么都行，”老灯凝噎。
“石头城是讲法的地方，没有人回去为难人，”大龙隔着窗门朝赵百顺看，“你养子若是想来探监，他也可以来。”
赵百顺道：“用不着。”
什么养子，不过是个听他使唤的小子罢了，怎会来看他。
但当天萱娘就带着东西来看了老灯。
老灯让她别在申诉了。
还能在见萱娘一面，这么说说话，对老灯来说已经难得了。
“我知道，”萱娘在老灯面前忍着没哭，一遍一遍道，“我哪儿也不去。”
等萱娘走了，赵百顺再憋不下去了，道：“你就这么干等着死？”
老灯神色暗淡。
“想想我们，想想小安，小安那小子在暗杀的事上也没少出力 ，但就因为揭发有功，就不用死，”赵百顺恼火，“你能服气？还与那劳什子的申诉，全是胡扯，一点用都没有，根本就不公平！”
又说：“反正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