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

与朝廷交涉，已经过了好几日，连老灯媳妇都好几天没在城外哭求了，申诉的文书忽然来了。

完全不知道这期间在大启的丞相府发生了些什么的林青青，挥挥送到她手上的，薄薄的几张纸，“写的还不赖，谁写的？”

文书是文昌拿来的，内容他看过，写的确实好，至于是谁送来的……

文昌道：“不知道，送东西的倒是认得，名字叫扬子蛾，是个小伙子。”

“他啊，”之前在外面一起前往镜面山，还跟初一两人一块儿回来报过信。

林青青记得这人。

这人是余魏冉的人。

余魏冉的人来送申诉书，那申诉书是的余魏冉写的？

石头城有关方面的律法，也就是出自她手的律法，很粗糙，没有涉及到方方面面。申诉书上面就为什么判老灯和赵百顺死刑，而小安是无期发问。剩下的就是着重律法之外还有人情，希望石头城这边能从老灯媳妇体弱多病，和赵百顺也还有个养子这方面考虑。

再就是萧腾这个主谋已经死了。

“这份申诉是谁写的？”她问被叫进来议事厅的扬子蛾。

扬子蛾大眼，挺鼻，长的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粗布衣，对林青青比在镜面山时多了几分敬重。

林青青问了，扬子蛾便马上回答：“是老灯他媳妇萱娘，求着别人写的，我与老灯相熟，便替萱娘将申诉送来，希望城主可以网开一面。”

他替萱娘跑腿？

林青青怎么不信呢。

看了扬子蛾一会儿，她也没在问，而是道：“不管是在我眼中，还是在石头城眼中，萧腾和老灯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是以不管是买凶杀人，还是拿钱杀人，只要杀人，在石头城就是死罪。”

“老灯媳妇是个药罐子，除了老灯，也没人照顾她，知道老灯没判死，她已经病的不行了，知道判了，那也跟跟着去了。还有赵百顺的养子，才十二岁，”扬子蛾不知道还要不要说下去，抬眼去看林青青脸色。

她不知道在写什么，好像没在听。

扬子蛾泄气，只剩一句“城主网开一面”在嘴巴里翻来覆去。

等他彻底没话了，林青青也停了笔。

“这是这次申诉的回执，”她道。

扬子蛾急忙接到手里，飞快的看起来。

林青青伸伸有些酸涩的腰，吩咐在一旁候着的文昌，“叫徐郎中的徒弟去那边看看萱娘，还有赵百顺样子的实际情况。扬蛾子方便吧？”

扬子蛾捧着回执一愣，对她笑眯眯的样子，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想纠正她自己不叫扬蛾子，想想又算了，忙道：“方便。”

等他拿这东西跟文昌走了，林青青与白永年说，“肯定是有人派他来的。”

白永年一点头，“说带人回去就带人回去，朝廷的虾兵蟹将什么时候这么方便了。”

说着朝林青青看，“是余相余魏冉叫他来的吧？”

是或不是，你这个眼神做什么？搞得跟她跟余魏冉有什么似的。

林青青有点无语，“刚刚说的事，跟徐郎中他们商量吧。”

刚刚他们说的是挖地窖的事。

进山采青，和从镜面山带回来的东西将他们的仓库填满了，东西在运回来，只能放地上。

扩张仓库的话，石头城小，只能朝地下扩充，问题是人手又不足。

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暗杀三人组的种种事不需要他了？

宣判啥的，前前后后都是他搞得，最近城里说的唠的也都是这些事，大家都这看着呢，忽然不用他掺和了，这不是冷落人吗。

白永年想来想去都有点不高兴，“城主打算什么时候执行死刑？”

林青青道：“等等看。”

白永年就更不高兴了，道：“还等什么啊？等二蒙子从朝廷那边回来啊？那什么蛾子说的属实的话，你还真准备考虑啊？”

林青青就算聋了，这下也能朝他的强调里听出来他的不满。

她想了想，一时间也没想到白永年是为不叫他掺和这事儿不满。

“申述书上有句话是对的，‘律法之外还有人情’，但我真正想的，却是人权。就算是在死刑前，人也有最基本的权力。让徐郎中的徒弟二蒙子去看望老灯他媳妇，则是为了人文。但这件事的最终目的，却又不是捍卫人权挑战律法，而是在向世人宣布，我们说了算，我们的律法说了算。”

人情，人权，人文？

几个人就把白永年听懵了，别说什么最终目的了。

他就想知道林青青什么时候杀那些人。

……合着她说那些白说了。林青青叹气，“还有别的事没？”

白永年淡寡寡的抿抿嘴，道：“没了。”

林青青去看小六。

从镜面山回到石头城后小六就安置在了林青青他们家，由文贤照顾。

“文贤呢？”

林青青回到家，就看到小六在院子里坐着。

“你别动了，”看见她，这小子还要起来，林青青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小六笑着靠回去，道：“我没什么事，老让文贤照顾也挺不好意思的，让文贤有什么事就去自己忙了。”

让文贤一个小姑娘照顾小六一个大小伙子，有时候是挺不方便的，林青青没说什么，从院子里的水缸里取了水，洗了手脸，将擦拭的手巾搭肩上，走过去看小六的伤。

“还是不见好，”她叹气。

不想见她这样担忧，小六试着动动受伤的左肩，一阵钻心的疼又让他火速放弃了，干巴巴道,“没事了，我好多了，真的。”

林青青抬眼看他。

阳光正好，她褐色的眸子，也深的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只这么与她对视，刚才还嘴硬的小六便觉得全身都不能动了，喃喃，“能裆下这一箭就谢天谢地了，这点伤，什么都不算。”

“屁话！”

林青青是真有点生气，朝他脑袋上拍一下，“我是不会承认你的舍己为人的行为的。好好做你自己就行。”

“老大你不承认，再有这样的事，我也还会救你，”小六可太明白她是什么想法了。她在用不承认他的方式保护他。

可在这种事上小六不需要谁认同。

她还活着，这世上还有她，就够了。

小六嬉皮笑脸。

林青青没脾气了，也懒得在讲什么道理，摸摸这傻小子的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从头到尾倒也没提及有关老灯他们申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