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余魏冉第一次进石头城。
城内的人，见到他便停在那儿，面带敌意的盯着他看。
这并不能影响余魏冉什么。
他走走看看。
对这座城的评价是，它像林青青，像如今的林青青。
“这边请，”白永年冲会议室做出请的手势。
余魏冉知道这地方，人听说的，这会儿朝门内望了眼，微微低头，走进。
屋内的人全部站起，疏松的气氛在他出现这一刻，霎时变的微妙。
跟在后边，看的更清，白永年这会儿才对余魏冉，对大启的这位丞相有了点钦佩。
他敢孤身入敌营。
就说这点，林青青她敢不敢？
白永年默默在心里做比较，一只手忽然落他肩上，白永年吓一跳。
文曲抓着他肩，将他朝一边推，稚气未脱的双眼直直凝着余魏冉，那里面，有着外人难以理解的仇恨。
但往往这种神情，难以持久，对上平淡，败阵很快。
只是与余魏冉的视线碰了那么一会儿，文曲就不自觉的将视线移开了，冷硬的摔出俩字，“搜身”。
大王小王一机灵，赶紧去搜身，因为这之前他跟没想到这一茬。
在劫持林青青这这件事上，他可是惯犯。
余魏冉张开双臂，十分配合。
大王小王在他身上摸了两遍，啥也没搜着，只能冲文曲摇头。
文曲抱住膀子站在一边。
白永年左右一看，说一声“这边请”，手脚麻利的钻到前边，继续将他朝里边引。……
林青青在最里边小房间内的扇窗户边儿上，还是翘着腿，靠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姿势。
其他人都在外边看着，等着。
白永年将人引进去之后，也退出去，也在外边看着，等着。
“坐。”
椅子上摔出来一个字，人倒是动也没动。
余魏冉先转着视线到处看了看。
这屋子极小，一张矮床，一扇窗，在没别的了。
他视线放回到椅子上，声音清淡，道：“恼了？”
恼了？
你说恼不恼？
妈的。
不问还好，一问，林青青的火蹭一下上来了，她翘着的脚放下，朝地上重重一蹬，连人带椅子，一块转了半圈。
余魏冉几不可察的挑眉。
眼睛要是能剜人的话，林青青早给他大卸八块了。
“你怎知我要攻打营地？”她问的不客气。
余魏冉客气，还平淡，更是特意用趋于平静的视线看她，她如火如荼的目光，丝毫不减。文曲那小子，跟她比起来，到底是嫩了点儿。
她也是真厌恶他。
余魏冉刻意使出来的平淡视线看向别处，道：“倒也没什么特殊，只是换做是我，也不愿意失去此等机会。”
好一个不愿失去此等机会，他一句话，把人心说透了。
但这件事之所以能让她吃亏，不是这么一点因素形成的。
可他这态度，像是问一句才说一句，林青青真是没心情一点一点从他肚子里往外掏。
她憎恨的视线变淡了，露出不明显的疲惫和心烦。
“我挺佩服你的。”
此话一出，余魏冉觉得她不在眼前，在天边。
林青青没在继续说什么，把头朝门的方向探了下，道：“拿把椅子进来。”
余魏冉觉得，她又从天边回来了。
椅子放下，两人面对面坐。
林青青等着他开口。
“我的意思，想来你已经清楚，”余魏冉没让她多等，语气清淡的道，“大启出走之人，你不要在收留。”
林青青没让这话落地便接住了说：“你打算怎么对他们？”
余魏冉道：“人是国之本，大启本也没杀患病之人。”
“呵，”林青青听了这话就笑出声，讽刺他，“大启没杀人，大启的人跑什么？”
“谣言蛊惑人心罢了。”
放屁。
但他这也不算没回答……
林青青也回答他，“大启已没有任何信任可言，我不信，你不杀人。”
这事儿，余魏冉不争辩，后背微微靠向椅背，道：“打个赌如何。”
打个赌，你就说打什么赌。只说打个赌，说完就不再说的人，就是心思深。
林青青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但猜到他要说什么。
她踌躇一瞬，示意他说。
“赌如今在城里的人，并不认同石头城。”
“我不赌人心，”林青青又一次没让他的话音落地，便驳了去。
这个话题没必要在继续。
她道：“石头城和大启一起治疗无眠症。”
大启的人不认同石头城，那就想办法让他们认可石头城。
这是林青青的目的。
人是第一生产力，如今的形式，是谁人多，谁势众，谁最大，长了脑袋就能想明白的事。
“大启为何要和你合作？”
余魏冉问。
他对面的人挑眉，“当然是因为大启的人不信任你。”
谁都不在说话。
屋子里安静的仿佛被遗失在世界一角。
可人还在屋中，还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看进对方眼底，像是要从眼底看到对方的心。
“可以。”
余魏冉答应了！
林青青眼睛一亮，内心也是忍不住一喜。
就听他说：“你负责将人找回，我负责治病，最后他们何去何从……”
林青青挺身接话：“随他们便！我绝不强留。”
“好。”
余魏冉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她一眼，“营中有药，我让老杨给你送来。”
说罢便走了。
人去屋空，林青青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品这余魏冉的话，眼珠朝左转，又朝又转，一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儿。
屋外面，文昌担心文曲会把余魏冉杀了，特意走在余魏冉身侧，送他出城。
到了城门口。
余魏冉停下。
他道：“我不会出兵，你们不必过多顾虑，多给你娘派些人，以防她有不测。”
将大启那些跑掉的人找回来，林青青势必会亲自去，就如当初他们揭开大启食人果腹的真相时那样，义无反顾。
文昌心里沉甸甸的，这是对自家娘亲，也是对他，对这位丞相拱拱手，文昌道：“余相保重。”
余魏冉点点头，朝着还在原地的大军走去。
说好了圈起来，不准大启的人在踏一步的那片空地，又成了大启兵的驻地。
林青青也没说什么，就是小心眼儿犯了，问文昌，“他是不是想恶心我？”
文昌被问的脑瓜子都发紧了，道：“娘想多了，徐郎中不是让娘不要多思多虑吗。”
林青青哼，“跟余魏冉那样的人不多想，能行吗？一个不小心就掉进他挖的坑里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文昌这下明白了，他娘这是对投掷炸药，对方伤亡为零的事儿，耿耿于怀呢。
这可化解不了，他也耿耿于怀。
这个余魏冉，做的是过分了，很难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