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的实木桌面太硬,黎念乐在上面趴久了实在硌得慌。

她悄悄把两个胳膊放了上去,在这等待的十五分钟里几乎真的睡着。

林希由于焦虑一直在餐桌旁走来走去,而总导演往沙发上一倒,不到三分钟已经开始打呼。

没多久,黎念乐逐渐涣散的意识被顾牧的敲门声拉了回来,她动了动吊在餐桌边上的手指,缓缓露出了半张脸。

林希指了指餐桌旁的黎念乐,又指了指在沙发打呼的总导演,说道:“这俩人喝了三瓶酒,乐乐说她要回家,我没想让你来,你这,哎哟……”

“没关系,林希姐,我既然能知道乐乐的新住址,就说明我跟她勉强还算朋友。”

“行吧,那我把她包拿上,我跟你一起扶她下去。”

“不用,”顾牧接过黎念乐的链条包往身上斜斜一挎,“我抱她下去就成,你快去照顾郑哥吧。”

“我才懒得理他,你真不用我送你们下去?”

“不用,车就在电梯口。林希姐那我带乐乐先回去了,我车还堵人家车位呢。”

“行行行,那你路上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顾牧小心翼翼扶起了黎念乐,然后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黎念乐特别自然地抬手搂了搂顾牧的脖子,然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装睡。

黎念乐家具体住哪栋哪层顾牧并不知道,但他在赶往林希家的路上已经问关山要到了。

关山今晚上本来也有应酬,顾牧这通电话打得他心烦意乱,他酒是越喝越猛,到最后也是烂醉如泥。

等到顾牧将车停在了黎念乐家楼下,黎念乐闭着眼问:“顾总,我为什么在你车上?”

顾牧扑向副驾驶紧紧抱住了黎念乐,“我求你,别把我当陌生人。”

“顾总怎么会是陌生人呢?顾总是投资人,是观山的金主。”

“乐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黎念乐试图把顾牧往外推,“顾总先放开我,你压得我想吐。”

顾牧闻言松了手,重回驾驶室坐好。

等车里瘆人的沉默持续了七八分钟,顾牧终于又开了口,“疗养院的护工说,黎叔叔不认得你了。”

黎念乐一听这话下意识将头朝顾牧的方向扭转过去,本来对顾牧漠然又平和的眼神里突然添了几分怒气。

“顾总,”黎念乐冷笑一声,“犯不着,真的,犯不着。”

“我知道现在做什么解释你都不会接受,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黎叔叔。”

“别,”黎念乐抬起一只手,嘴角又是嘲讽的幅度,“顾总,我们担待不起。以后的日子里,你走你都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等这次项目结束,你也不要再给观山投钱了。”

黎念乐说完便要去推开车门,顾牧按住黎念乐的左手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要把黎念乐的骨头捏碎。

黎念乐知道硬碰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也不再试图用力挣脱。

她突然冷静下来,目光如一潭死水,“顾总,你拉住我是有话说吗?如果有的话那就说吧,我好好听着。”

顾牧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等黎念乐真的开口让他当面立刻说出来,他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一个字哪一件事说起。

黎念乐依然盯着她,沉沉的目光添了几丝不算友好的笑意,再然后流露出愤恨,继而是两行眼泪。

“顾总,说不出口吗?”黎念乐草草地抹去眼泪,然后扯了扯嘴角,“你看吧,现在最适合咱俩的关系就是陌生人,既然你不想叙旧,我也不想听,那可不可以先把手松开?”

黎念乐说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腕,顾牧也终于放开了她。

黎念乐一秒没犹豫,立刻推开车门走进了电梯间。

等到电梯门关上,黎念乐靠着电梯内壁笑出了声。

她在心里说:“谢谢你啊顾牧,看来你是真的还爱我。”

关山第二天酒一醒酒就到了黎念乐家。

黎念乐在厨房煎着鸡蛋,一听外面的动静就知道了关山进来了。

“吃早餐了吗?”黎念乐问,“没吃的话从冰箱拿两个鸡蛋进来。”

关山头疼欲裂,皱着眉去开了冰箱,“顾牧没在?”

黎念乐手上的木锅铲一晃,一行油渍溅到了灶台前面的墙面上,“送到楼下就让他走了。”

“为什么?”

黎念乐抻了抻嘴角,“酒醒了呀。”

关山点点头,“装醉的招数用过了,下一次呢?又用哪招?”

“周沫那个服装品牌的概念片是不是在找人拍啊?”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看观山新来的那个年轻导演,大学的时候参与过很多品牌概念片的拍摄,要不要让他去参与投标。”

“连我都知道周沫跟你不对付,咱们就别白费力气了。”

“可周沫未必知道我跟观山有什么牵扯,不试试怎么就知道是白费力气呢?”

“周沫这人什么品性什么做事方法你领教过的,又何必……”

黎念乐将两个鸡蛋放进平底锅,大火之下鸡蛋边沿很快有了焦色,“游戏规则不是比谁好,也不是比谁烂。”

关山抱着手靠着厨房门框,“那你说说比的是什么?”

黎念乐将几个煎蛋装进了白色磁盘,“前几天我看南城上流社会那个慈善秀场的工作号,最近三年所有太太小姐们的礼服都还是周沫在提供。这种活动虽然对周沫的客源和知名度有正面作用,但我看照片里她跟郑湫也算得上亲密……”

“但郑湫手上有什么筹码能让周沫这样的千金小姐屈尊纡贵的?”

黎念乐虚着眼睛想了想,“郑湫是顾太太,是顾牧的后妈。”

关山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周沫想进顾家?”

黎念乐把盘子往关山手里一塞,“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出别的解释吗?”

“我开始佩服顾牧了,有人苦等他三年,还有人为了算计他筹划了三年。”

“算计?”黎念乐高声问,然后眼眉一挑,“准确点,我这叫报复。”

“行,”关山撇着嘴角点头,“那你跟我说说,怎么样才算报复成功?”

黎念乐伸长胳膊打开厨房的吊柜,拿出两副筷子又拿出个小小的调料碟。

她用筷子在碗碟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上次婚礼没有新郎,那这次试试没有新娘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