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医生跳上车来,给两人一通检查。
“这个没什么大问题。”这是在说他,纪品堂本来前阵子刚中过风,好得并未利落。
“这个太严重了!”这是在说唐轩理,“赶紧抢救。”
接下来是一通忙碌,唐轩理又住进了医院,纪品堂则成了陪床。
他感觉莫名其妙,但也马上知道,这里已经远离了津海。
他不敢多问,也不敢离开病房,他必须守在唐轩理身边。等医生护士忙完走了,他才找到医院的标识。黄江医院。
看来,不是公立医院。所以,没有医生问病人的病历,到了就真接抢救治疗,不是受人所托,就是太不专业了。
医生的医术倒是不错,设备也算先进,唐轩理治了两个多月,居然醒了,意识清醒,一眼就认出了纪品堂。但是他全身都无知觉。
然后有一天,一个年轻的男人来了。看到竟是两个老头时,显然也暗暗吃惊。
医生向他说了唐轩理的病情,他似十分苦恼。
“他需要一个轮椅。”纪品堂淡淡地说,知道这个人就是幕后的大老板,而这么大费周章把他们劫了来,又不想让他们死,自然是有所图。
果然,年轻男人点头,向医生道:“你去弄一把最先进最舒服的轮椅来,要最好的,这两个老头有的是钱。”
纪品堂听他说要自己掏钱,暗中高兴,又淡然地说:“他还需要一个特别护理。”
“行。”男人挥了挥手。
医生又照单全办,轮椅有了,特别护理也有了。
男人却走了。问有向他们卡去刷钱,原本希望可以从刷卡记录留下行踪的幻想破灭。
又过了半年,两位老头就开始了不停的转移,先后住了几个地方,都是半年左右。
最后一次,于半年之前,转到了福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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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福寿村,纪雪妍十分动容。
“刚到的时候是夏天,福寿村的风光还不错,但我们却不得看,整天关在四合院里,那个看守一出门,我就推老唐到院子里走走,无事了天天给老唐捏腿捏手,他也渐渐有了些知觉。”纪品堂长长地叹气,看了唐轩理一眼。
唐轩理点头,“是啊。多亏你常给我捏着,不然估计我是变成僵尸了。”
唐肖廷听得愤怒,面无表情,双拳紧握,“这个人,一定就是艾尔林!”
“我们也是后来知道的。他一直将我们转来转去,却一直不说目的。真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唐轩理恨恨地道,“我们算是被他软禁了四年,我看他象疯子。”
唐肖廷沉呤道:“他或许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想跟艾依莲作对。艾依莲造了车祸,又想将你们劫走,他就偏不让她得逞。但他这一插手,却没法罢手了,你们两个大活人,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谁说他什么都不想要?”纪雪妍反驳道:“他明明是要挟我要收购品堂实业。”
“我想,他的起因也不是要收购,或许真如肖廷所说,只是为了不让艾依莲得逞。”纪品堂缓缓道:“后来他可能发现了我们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才起了收购之心。”
“后来怎样了?”纪雪妍着急问道,“你们被关在那福寿村,难道没有人可以求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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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几乎都是与人隔绝的,纪品堂不知道这一点是怎样做到的。总之,他未见过除了那个看守以外的任何人。
眼看夏天就要过去,他又担心起唐轩理的身体来。后面这一年,他知道已经越来越往北走,气候也越来越凉。
看守一出门买菜,他就在四合院里的几个房间里到外看,角角落落地翻,想找到一些东西能证明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终于,有一天他翻到了旧床板下的一张明信片。上面的风景照正是这里的湖,来时下车他曾匆匆看到湖面风光。
他十分激动,静静地想了几日,推着唐轩理在院子里晒太阳时,一直在大门的附近来回地转。
他们身上的手机手表早就被拿走,每天只能两人相对等候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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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品堂说得累了,喝了两杯茶。
“爷爷,后面是不是就到寄明信片了?”纪雪妍听得有些着急,追问道,“那个老孙自然是不会给你寄的,是谁帮的你?”
纪品堂呵呵地笑,“别着急,就快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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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老孙又出门买菜去了,自然照例将大门锁了。
纪品堂马上来到大门边,从门缝往外看,候了许久,才见一个中年女人过来了。他忙拍响门板,叫道:“哎,大姐,帮个忙呀。”
门外的女人吃惊地看着大门,退了好几步,离门更远了才问道:“你是谁?这里住的不是两个疯老头吗?你被疯老头打了?”
纪品堂哭笑不得,原来老孙跟外面的人是这样灌输概念的,自己和唐轩理的身份是疯老头,所以每天自然是要紧锁大门的。
“是啊,所以请你帮忙寄一封信给亲戚。”纪品堂也懒得多做解释,着急地道:“你会写字吗?大姐,可千万要会写字才行。”
“会写,就是写得丑。”大姐说,慢慢走近门来,犹豫地站在两米之外,“可是我没带笔啊。”
纪品堂一喜,忙将一支笔芯和明信片塞了出去,一边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叫什么地名?”
“丰水县,福寿村。”大姐信了他,检了明信片和笔芯,“是明信片?多少年前的啦。写啥?”
纪品堂估计这个女子经历过寄明信片的年代,知道要怎么写,又问道:“这个湖叫什么湖?”
“圆园湖。”女人说,“听老辈人说,因为这湖圆得很,就叫圆园湖。”
纪品堂想了想道:“信的内容就写:远山孤影落日圆,对月成双思故园。”
女人静了会没说话,估计是在写字,然后又问:“要写一句祝贺的话,要写吗?”
她果然是懂得明信片的。纪品堂这次没有想太久,很快说道:“祝,福寿安乐。”
他想,这明信片只能通过邮政,一定会盖邮戳,上面会有丰水县的名称,也有了福寿二字,很容易就能猜出是福寿村,应该稳妥了。
于是报了地址,女人写完还递进来给他看了。
字迹果然是丑的。但每个字都可以认得出来。
“好,麻烦大姐赶紧给我寄了,这事对谁都不要说。”纪品堂从身上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了出去,“这是邮票钱,你去县里寄信的车票钱。”
女人接了钱道:“剩了回来还你。”
说完要走,纪品堂忙叫住她道:“哎,那支笔得还给我。家里只有这一支了。”
笔芯是从老孙记账的元珠笔里拆来的,必须得装回去。
女人走了不久,老孙就买菜回来了,瞪着院子里两个老头看了又看才进厨房做饭。
唐轩理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悄声道:“万一老孙恰巧碰到那个女人,你写的那个地址岂不暴露了?”
纪品堂叹道:“总是要冒一些险的,万一真的运气那么背,也没办法了。不过,写的地址是乔港,老孙也不是津海的人,应该不会知道乔港是哪里。”
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老孙出门后,那个女人来拍门,悄声地说:“那个买菜的出去了我才敢来。”
纪品堂感觉蹊跷,自己并未向她说过什么,她为什么会想到要避开老孙?不由地警惕起来,只问:“信寄了吗?”
女人从门缝里塞进一把零钱来,“寄了两个礼拜了。帮你写信那天,过去没多远就碰到你家买菜的,他还看了我拿的明信片,一张脸黑乎乎的,问我是谁的信。我记着你说过,谁都不能说,我就说是我家男人的。”
纪品堂想起那天老孙看他们的眼神,暗中捏汗道:“好,寄了就好。你快走吧。谢谢你了大姐。这些零钱你留着给孩子买吃的。”他要把钱塞出去。
女人却摇着手走了。
纪品堂无法,把零钱埋进了院子里一只花盆的泥里,因为老孙会常常检查他们的东西,原来是百元的钱,突然变成零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幸好他不止一张百元钞,不然还得找借口说钱丢了。
说来也怪,老孙把他们的手机手表什么都搜走了,唯独给他身上的钱却并不拿走,想必是知道他们有钱也没地方花,索性留着让他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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