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你认识他,就不许我认识么?”纪雪妍耍赖道,按开手机电源,果然是源源不断的提示音。
唐肖廷将她拉上了车,替她系了安全带,见她低头忙碌地翻看手机上的消息,也不打扰她,默默驾了车往家赶。
纪雪妍看到有一条纪飞辰的来电提示,忙回拨了电话。
唐肖廷见她举动,听到她说“律师先生”,忙要求道:“开免提,让我也听。”
纪雪妍果真按了扬声器,纪飞辰的声音传了出来,显得十分神秘地道:“告诉你秘道消息,拒不能外传的。”
纪雪妍瞪大眼睛,忙点头道:“好,我绝不外传。”
纪飞辰这才放心道:“那,我就当一个故事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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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那一声闷哼之后,出租小屋陷沉寂在黑暗之中。
过了几个小时,林小五醒来了,黑暗中动了动,方觉得肚子上疼得钻心,伸手慢慢摸去,摸到一截冷冰冰的金属,一头已经插在自己的肉里,他知道那是一把刀。
他身子不敢再动,他摸到刀的周围一片湿|润粘稠,知道那是他流的血,已经湿透了他厚厚的衣服。
他不知道这一刀刺得有多深,也不敢把刀拨出来。
他再慢慢伸手向旁边摸去,触到一团毛绒绒的带着温热的物体,吓得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他瞬间感觉出来,那是一颗脑袋,那一定就是毕加所!
他犹记得刚才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毕加所捅了一刀,殊不知自己也同时被刺。
看来,他们两败俱伤,既然毕加所的脑袋还有温热,说明他也还有命在。
林小五虽然睁着眼睛,但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得凭着记忆摸向枕下放手机的位置,果然摸到了,按亮屏幕。
此时第一件事便是求救。他第一个想打的是救护车,但却鬼使神差打了另一个号码,那是他在逃亡的时候火车上一个人给他的号码,那人看出他遇到了大麻烦,说有需要的话可以找这个人,这个人是律师。
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会需要律师,但现在好象就有需要,如果投案自首的话,是需要一个律师的吧。
他拨通了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这样的深夜,居然还很清醒的样子问道:“喂,请问是哪一位?”
林小五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要怎样介绍自己。
那头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或是以为是半夜的骚|扰电话,催促道:“到底是谁?再不说话我挂了。”
“是我……”林小五慌忙道:“是我……我是林小五,呃,不,林运财,我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林运财。”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一下。
对方更是疑惑了,“林运财?我确定我并不认识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是律师。”林小五赶紧说,生怕对方挂了电话,“我四年多前,曾经帮一个人,制造过一场车祸,我是要自首,我不想再逃亡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我无家可归,生不如死……”
那头的人大大的吃了一惊,“四年多前,是乔港路口的车祸吗?”他的声音显得十分迫切。
“是,你也知道的……我就知道,那个事太大了……大家都知道了,”林小五感觉自己没什么力气了,随着意识的清配,伤口的疼痛也一阵一阵地抽,“我……我受伤了,我怕我会死……”
“你别动!”那头的律师焦急地道:“我马上来,你说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救你!”
林小五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了地址,便觉眼前更黑了,手机里的那个人还不停地喊他,他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应。
然后,夜又沉静下去。
他迷糊中感觉好象没过多久,又象已经过了几个钟头,突然门边传来响动,他又清醒了一些。
门被人用力推开时,他看到了一丝亮光,原来天已经微亮,只是他的屋里窗帘拉得太严实,他还以为仍是黑夜。
“你……来了……”林小五最后说了几个字,昏花的眼前,一个年轻的人影一晃。
年轻人说了句:“是,我来了。”
林小五心神一松,彻底昏了过去。
他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雪白的花板晃得他头晕,然后看到输液瓶子,再往下是输液管。
然后,他看到了床前坐着的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正低头瞧着膝上的大屏幕高科技产品,他知道那是电脑一类的东西。
“林运财,你醒了。”
突然,一个声音叫他。林小五才发现,这个年轻男人的目光已经盯在他身上。
“是,是你救的我。”林小五突然想到毕加所,他的存在威胁着自己的安全,忙问道:“毕加所呢?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他……他跑了?”
年轻男人摇头,讽刺地道:“没有。你们互相捅对方刀子,当然不是什么善类,我已经报警了。”
林小五紧张地四处张望,想看看警察是不是已经来了,“那……我算是自首吗?”
“算。事实上,是我跟警察一起送你们来医院的,你中间意识清醒了一会,你说你要自首。”年轻男人看了看手表,“我叫纪飞辰,我会做你的代理律师,等你的伤好了,可以将你做过的事讲给我。”
“现在就可以,”林小五焦急道:“我感觉很好,不疼了。”
纪飞辰看林小五气色正常,精神尚好,于是打开录音笔,再开了平板电脑上的语音输入软件,“好,你可以说了。如果想让我帮你,你一个字都不能说谎,你要想清楚。”
林小五靠在枕上的脑袋轻点,“我一定不会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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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五原本帮老板开车跑过几年货运,但近年来老板生意不好,他便也失了业。一日无事到处闲游看招工广告时,被那个叫毕加所的人找到,说有一件生意要给他做,一次成功便可拿到花不完的钱。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林小五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第二天,毕加所开车载他来到乔港路口前的一个加油站,让他下车开走那辆正在加油的大货车。货车司机抽着加油的空上厕所去了,车钥匙却还挂着,林小五启动货车迅速开走,拉断了油枪。
他跟在毕加所的车子后面一路狂奔,然后接到毕加所打来的电话,“看准前面的银色卡宴车,追上去,他们会上交流道,他们减速的时候你挤一下……哦,不,他们好象停下来了,就在路口,你加速,就当成是刹车失灵,果断一点,反正你知道怎么做自己不会受伤……”
林小五是有那么一会犹豫的,但想到他已经拿到的那一半的巨额报酬,按他以前打工挣的来算,至少可以花十年,加上未付的另外一半,往后的二十年都不用愁了。
思绪急转之间,脚下油门不觉加大,按着毕加所的指令,朝着着停在路边的银色卡宴车冲了过去。
在撞上的那一刹那,他下意识地踩下刹车,终是不忍直接碾了过去,抱着方向猛然一打,车头朝着旁边的高速公路桥底护坡冲去。
大货车停下时,他自己也受到巨大的震**,脑子有一段时间的意识空白,他不知道是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然后清醒过来,他马上向那辆银色卡宴车看去,发现它已经掉进了路边的深沟里。
这一带,这个时间段里人车都稀少,在发生车祸这段时间还没有车经过,但他记得银色卡宴车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越野车。
他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打开车门跳下车,没命地沿着公路飞奔,因为毕加所会在前面等他。
但他很快发现有一个人影也跟着追了过来,他回头看一眼,只知道是一个男人,跑得很快,还一边喊着“站住,别跑”之类的话。
林小五更害怕了,使足了力气加速,远远地看到停在前面路边的毕加所的车。
但后面追来的人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仍穷追不舍。他惊恐地再回头时,看到那人被一辆红色跑车撞倒在路边。
林小五再也顾不得其他,使尽最后的力气跑向毕加所。
然后,他开始了四年的逃亡。原来,拥有巨款过得并不舒坦,每天都提心吊胆,津海是不能呆了,他跑到了邻省,接着跑了更多的省,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几乎夜夜都会梦见自己撞向银色卡宴车时,卡宴车里传来惨烈的哭声。
他想着,那辆车里不知道有几个人,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
四年,他已经被恶梦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又回到了津海。
他发现津海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四年前的那场车祸,他觉得侥幸,回来后他居然睡了几晚没有恶梦的觉。
然后,这天晚上,毕加所闯进了他的出租屋。
原来他们还是发现了他,并不打算让他好好地过,他林小五也再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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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飞辰看着平板电脑上,记录一行行地增加着,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惨烈的场面,车里两个毫不知情的人,就那样在一瞬间走近了鬼门关。
他听得愤怒地咬牙,紧握着拳头。
林小五的讲述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怯怯地望着他。
“纪律师,我知道自己有罪,但我还是想问问,那个……卡宴车里的人怎么样了?”林小五怯怯地问。
纪飞辰只觉胸口气闷,堵得眼眶发热,鼻端微哽。他一只大手捏着两边眼角按了一会,压下一阵窒息感。
“林运财,你保证以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吗?”纪飞辰抬眸,忽略林小五期待的目光。
“是,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林小五笃定地保证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有机会亲自向他们赔罪。”
他仍是十分希望知道卡宴车里的人现在怎样了。
纪飞辰整理了一下平板电脑里的记录,举起来立在林小五眼前,“这些都是你刚才说话的记录,如果确认没有错误,请你在这里签字。”纪飞辰指了指屏幕的下端空白处。
林小五接了那支手写笔,在屏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纪飞辰收回了电脑,保存了文件,郑重地告诫道:“你的案子已经立案,接下来是案件调查,如果你真想赎自己的罪,必须配合警方,不得有任何一点隐瞒。”
林小五连连点头,承诺一定配合调查。
最后,纪飞辰才道:“卡宴车里,一位是七十岁的老人,一位是怀着身孕的女孩。”
林小五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灰败下去,颤抖着唇喃喃地道:“他们是活不成了,三条人命,我才一条命,不够赔啊……呜呜……”
他哭得也算是真切,懊悔并无虚假,但他仍是罪不可恕。
纪飞辰冷然道:“你犯的罪,以后法官会给你定,但你心里的煎熬,却会伴着你一辈子。你好好养伤,配合警方调查,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林小五盖着眼睛,点头答应了。
纪飞辰出了林小五的病房,一名警察立即走了进去。这样的人需要严加看守。
走到隔壁一间的门口,这间和林小五的门口一样,有两名警察守着。
他从玻璃视窗看进去,看到屋里也有一名警察,坐在床边,目光警惕地盯着**的人,防止他的任何异动。
看来毕加所还没有醒。
纪飞辰离开医院时,心头仍是沉甸甸的难受,想到纪雪妍受的那场无妄之灾居然包藏着这么大的阴谋,而阴谋背后的真相,而今天林小五所说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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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利车驶进唐家大宅的院子时,与纪飞辰的通话才结束。
唐肖廷停下车子,解了安全带,转过身紧紧抱住纪雪妍,喃喃地道:“感谢上天,让你完整地回到我身边。”
“可是爸爸却差点丢了命。”纪雪妍平静地说,语意里没有悲伤。
她在这几年曾无数次回想起那场飞来横祸,无数次惊惧之后,她已经惧无所惧,剩下的,只是对生命的更加珍惜,对失而复得的唐轩理和爷爷,尤其珍惜。
“爸爸一定会好的。”唐肖廷安慰着,亲着她,“你们每一个人,对于我来说都是至宝,我不允许失去任何一个。”
车窗被人敲了敲,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同时抬头望去。
许阳站正在门边,似笑非笑望着车里的人。
唐肖廷开了车门,和纪雪妍下了车。
许阳双手插在休闲裤口袋里,闲闲地道:“原来雪妍跟你在一起,但也不至于要关机嘛,你们又不是在私|奔谈恋爱。”
唐肖廷幽怨地看一眼纪雪妍,“呃,我们现在是非法筒|居,可以算是私|奔的一种吧。”
纪雪妍已然步子悠悠地进了屋,一边扬声说道:“我感觉,好象要开饭了。”
大厅里,纪品堂正在给唐轩理捏腿,看到纪雪妍回来,他笑呵呵地道:“我就晓得,妍妍不会乱跑的,你们都在着什么急呀。”
许阳摊了摊手,看了唐肖廷一眼,走到爷爷身边,挨着坐下,“他俩私|奔了。我看他们还很愉快的样子。”
唐肖廷看纪雪妍已经进厨房去了,再看看沙发上已然睡着的儿子,压低了声音道:“当年车祸的大货车司机已经投案了。纪飞辰做了他的代理律师。”
纪品堂惊愕地停了手。
唐轩理目光蓦然紧迫,缓缓地道:“投案了,好,只是,不知真相还要多久才能完全明了。”
“其实,或许大家都知道是谁,但苦于没有证据罢。”许阳沉吟着说,“但总是会查出来的,反正已经等了四年。”
“那个人说,当年他撞车后逃跑时,有一个人拼命追他,但紧接着那个人也被车撞了,”唐肖廷轻声地说,“爸爸,会不会是蔡司机?”
唐轩理缓缓摇头,“很难说,蔡加勇车祸后就失踪了,难道也是在那天遭了意外?”
许阳摸着想了想道:“但是,那天并没有其他的车祸案件,也没有命案,说明他随后就被带走了,或是他自主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你说得很玄奥。”唐肖廷道,“虽然一切都只是猜测,但蔡司机是车祸的目击证人,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也遇到了危险。”
“开饭啦。”纪雪妍在餐厅里高喊了一声,中气十足。
纪品堂大喜,笑呵呵道:“妍妍中气很好,这一胎一定是个女儿。”
唐轩理也喜出望外,由着许阳一把将他抱上轮椅。
“但是,中气跟女儿有甚关系?”唐轩理疑问地道。
“没有甚关系,”纪品堂推着轮椅向餐厅走,“只是我喜欢女孩儿。”
“我也是。”唐轩理赞成地道:“儿子有一个就够了,女孩儿几个都不算多。都象雪妍这样,又漂亮又聪明。”
唐肖廷抱着儿子跟在后面,越听越是皱眉,忍不住道:“我虽然也喜欢女孩,但是你们不能将儿子说得一文不值啊,我一直知道你们偏心,没想到会这么偏心。”
纪品堂笑道:“老唐啊,看把你儿子给气的。”
“气气有啥用?”唐轩理慢吞吞道:“他要敢揭竿起义才算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