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的长子叫薛讷,肖父,身高九尺,身材雄壮却并不臃肿,长相比他的父亲英俊一些,眉眼间柔和,应该来自于他的母亲李氏。

薛仁贵有三个老婆,李氏是原配,其余的两个妻子一个是他在征战中结识的,一个是他在官场上认识的。

云初很清楚的知道,他的三个老婆中间,没有一个叫王宝钏的。

这让云初回想起自己以前去参观寒窑遗址的行为到底有多愚蠢。

薛仁贵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薛讷却只有十九岁,薛仁贵生子的时候三十有四,这当然跟薛仁贵当年太穷,地位太低常年在军中底层厮混有关。

薛讷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话不多,不过一双大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一个有主意的。

这样的孩子带回长安,训练几年就能当大牲口使唤。

裴行检的儿子叫裴延修,长得一点都不像裴行检,眼珠发黄不说,鬓角的头发还微微卷曲,裴延修的今年也是十九岁,长得跟裴行检几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同样的,这些不相似的地方则是来自他的妻子华阳夫人库厍狄氏。

裴行检的儿子也有三个,只不过裴延修是嫡子。

相比这个嫡子,云初更加喜欢只有十四岁的外室子裴光庭。

裴光庭的母亲是公孙,就冲着这一点,云初也决定把裴光庭带回长安教育。

殷二虎这几年一直在充当云初的长随,所以,自己家君侯的心思他一看就明白,冲着薛讷道:“公子请随老奴走。”

薛讷朝云初施礼后就跟着殷二虎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冲着裴延修翻了一个白眼。

这家伙一点都不木讷,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知晓云初不喜欢这位带着浓烈胡人气息的裴氏嫡子,一个白眼,就迅速的把自己归类到跟云初一个群体里了。

等薛讷离开了,云初就对脸色难看至极的裴延修道:“让你弟弟光庭来吧。”

裴延修拱手道:“叔父可是不喜我身上的胡风?”

云初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不会在一个晚辈身上扯谎,点点头道:“你母亲身上的胡人遗风已经不怎么彰显了,没想到她身上的胡风在你身上又重现。

长安乃是一座汉家城池,胡风不可涨。”

裴延修脸色苍白,咬着牙低声道:“叔父何故羞辱延修至此?”

云初道:“长安可以有胡人,但是,管理者不可有胡人,有胡人血统也不成。此例不可开,一旦开了后患无穷。

去吧,把我的话告诉你父亲,你父亲自然会有所取舍,也会明白某家一番苦心。”

裴延修强忍着怒火道:“家父尝言,此次进修,关系到大唐武宦世家入长安的大计,光庭今年只有十四岁,如何能担当大任?”

云初笑道:“没办法,在某家看来,最差的汉家子也比胡人强。”

遭此羞辱,裴延修眼中噙着眼泪,终究不敢在云初面前耍性子,随即施礼告辞。

眼看着裴延修就要出门了,云初悠悠的道:“告诉你阿耶,云某人以为,你不如光庭远甚。”

裴延修闻言,脚在门槛上磕绊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他单手在地上撑一下,身体在空中转一个圈,稳稳的站在地面上,朝云初施礼道:“晚辈记下了。”

云初点点头,这个裴延修看来也是一个机灵的,还知道趁机在云初面前表现一下身手,不过,这点身手在云初面前还远远不够,在云氏子弟中,能被门槛绊倒的目前只有云鸾。

就算这样,云初依然不要裴延修,这个人跟他心中的大计划不匹配,这个计划很大,执行时间会非常的长,一个有胡人血统的人终究不值得信任。

这种感觉没有人比云初更加清楚了,他当年在白羊部长大,却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白羊部的人,那个部落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暂时栖身的所在,至于部落的似乎跟他毫无关系,跟他有关系的不过是塞来玛跟娜哈两个罢了。

在保证塞来玛跟娜哈安全的前提下,云初对出卖白羊部没有任何的心理上障碍。

以己推人,云初就觉得在大唐的胡人对大唐的感觉就该跟他在白羊部的感觉是一样的,不必憎恨,也不必仇视,平心对待就是了。

等裴延修走了,温柔就从后面走出来对云初道:“你打定主意要培育公孙的儿子是吗?”

狄仁杰端着茶碗走进来道:“当年,在曲江池边的尼姑庵里,公孙不穿衣服的模样确实令人难以忘怀。”

温柔道:“可惜当年未曾一见,上次见了红颜已老,虽然剑舞依旧炽烈,可惜某家心如平湖。”

云初笑道:“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哈哈哈哈。”

三人说笑一会,温柔正色道:“裴氏继承了老帅的遗产,在军中势力不小。”

狄仁杰道:“去嫡子留庶子,正好可以安裴行检的心,免得他总是怀疑我们想要吞并他在军中的势力。”

温柔点点头道:“确实啊,裴行检把嫡子送来,未必没有试探之心。”

云初冷笑一声道:“当文官当的时间长了,肠子未免会多几道弯子。”

狄仁杰道:“你既然提出来了列阵计划,现在才开始布局,未免有些晚了。”

温柔摇头道:“不晚,早一些的话会引来皇帝的忌惮,迟一些的话又会引来太子的忌惮,如今朝纲混乱,正是入场之时。”

云初幽幽的道:“我列阵在东,挥锋刃生杀,我列阵在西,噬鬼魅命煞,我列阵在南,守心底约法,我列阵在北,镇长城无涯。”

即便是再一次听云初用轻佻的话,说出自己的列阵计划,温柔与狄仁杰的心头还是非常的震撼。

“天下太平,我们就是太平世界里的开拓者。

天下混乱,我们就是拨乱反正的执行者。

外敌入侵,我们将是埋葬侵略者的掘墓者。

天下迷惘,我们将是他们前行的导师!”

温柔笑道:“皇帝是谁不重要是吧?”

狄仁杰断然道:“我们不当皇帝!”

云初笑道:“只要当了皇帝,列阵计划就会无疾而终。”

狄仁杰笑道:“我们将是引导皇帝一路向前的导师。”

温柔阴恻恻的道:“同时也是决定谁是皇帝的决定者。”

云初道:“我们只忠于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这个族群,谁是皇帝是一件非常无所谓的事情。

告诉那些身配酒壶的人,一片冰心在酒壶!”

温柔,狄仁杰两人起身朝云初施礼,而后就大踏步地离开了。

等屋子里就剩下云初一个人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屋顶喃喃自语道:“皇帝是靠不住的,可惜,国人目前还不能没有皇帝……”

裴延修气咻咻的回到家里,径直来到父亲的书房,对正在看文书的裴行检道:“阿耶,云初无礼至极。”

裴行检将眼睛从文书上方露出来,瞅着儿子道:“云初若是守礼,才是咄咄怪事。”

裴延修道:“他说长安的管理者不能是胡人,孩儿不是胡人。”

裴行检道:“云初出身胡地,身受胡人养育之恩,却是大唐勋贵中对胡人戒心最重的一个,这件事不好评判,不知道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这样做。

至于你被云初拒绝,跟你这点胡人血脉没啥关系,只跟你的嫡子身份有关。”

裴延修道:“薛讷也是嫡子!”

裴行检看一眼儿子叹息一声道:“裴氏累世公侯,岂能是薛氏这个没有根基的小门小户可以比拟的,你是我裴氏嫡长子,眼光应该看往高处,不应该俯身朝下看,以至于让你忘记了你的身份。”

裴延修道:“云初还说我不如光庭远甚。”

裴行检无语的看着自己的长子,他连云初这点简单的离间心思都看不透,裴行检觉得云初说的很对,自己的这个嫡长子确实不如公孙生的那个庶子。

就在裴行检思量着如何解说才不会伤害自己这个笨蛋儿子的时候,厍狄氏端着一盘果子从外边走进来,对裴延修道:“以后还是多读一些书吧。”

裴延修道:“孩儿哪里笨了?”

厍狄氏拿给裴行检一枚桃子叹口气道:“如今天下承平,郎君还是多花一些心思在自家儿郎身上吧,免得被云氏子弟超越太多,导致郎君在云初面前不得开心颜。”

裴行检咬一口桃子道:“我不得开心颜已经很久了。”

厍狄氏笑道:“云初自囚于长安,就算把长安玩出花来,也不过是一隅之地,夫君志在四海天下,超越云初弹指间的事情而已。”

裴行检看一眼一头雾水的裴延修笑道:“武家兄弟都能明白的事情,没道理某家不明白。”

厍狄氏道:“妾身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在于,云初为何一定要把武氏兄弟也拉进长安这个大染缸呢?”

裴行检叹口气道:“这就是心胸的问题了,云初为了达成稳固长安的目的,兼收并蓄不说,还能抱着改造敌人的目的,慢慢改变皇后对长安的掣肘态度。

这种心胸,一般人没有。”

厍狄氏皱眉道:“武氏兄弟没有立场跟云初混成一伙。”

裴行检慢慢放心手中吃了一半的桃子,目光看向长安方向,淡漠的道:“我在长安的时候很失败,原因就在于,我不想走云初闯出来的道路,总想着另辟蹊径的达成目的,事实证明,任何这样想的人都小看了云初,长安已经变成了云初的模样,任何想要跳出云初的羁绊,且做出一番事业的人,都会失败。

云初已经制定好了长安人应该走的路,这就成了大势。

就像云初在龙朔二年说的那样,天下大势浩浩****,顺之者生,逆之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