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承昀斜睨了她一眼,不搭理她了。

沈蔓忍笑道:“阿岚,殿下他暂时无碍,只是需要休养一番,你让萧丞相别担心。”

萧云岚应下,又道:“对了,父亲让我给你们带一句话。”

她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此次将科举舞弊栽赃沈将军的人,与之前铜钱案的背后之人有关。”

“可有证据?”沈蔓道。

萧云岚摇头,“你们之前查铜钱案时,查到过郊外一座庄子,据萧家眼线,科考之前,曾有几名考生在那庄子附近出现。那几名考生,无一例外,都在舞弊名单上。”

沈蔓咬了咬唇,“我本以为此次目标在东宫……原来他们的目的,是将军府……”

项承昀道:“此次或许正是个机会。我受伤困于东宫,将军府又元气大伤,那些人也许会放松警惕。”

沈蔓道:“殿下是指郊外那处庄子?”

项承昀点头,“不错。那庄子里定有古怪,也许眼下困扰你我的这些事,答案就在其中。”

萧云岚眨了眨眼,“你们……还没进去过?”

沈蔓道:“之前查到他们时,庄子周围防得很严,根本无从下手。”

“刚开始确实戒备森严,可之后你们成婚那几日,人手松懈了很多,你……”萧云岚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想起似的,意味深长道,“哦,我忘了,那时候殿下的人手估计都派去城外追人了,估计是没来得及……”

眼看着项承昀的脸越来越难看,沈蔓及时制止,“你是说,萧家的人进去过了?”

萧云岚见好就收,“不错,里面建着许多用来锻冶的竖炉,比之宝丰钱庄里的炉子更多、也更大。”

“可若是用来铸钱铸铜,宝丰钱庄的竖炉就已足够,何以再多此一举?”沈蔓皱眉。

“除非这些竖炉的用处,根本与宝丰钱庄的竖炉不同。”项承昀淡淡道。

萧云岚看了他一眼,“只听我说了这些,太子殿下就猜出来了?”

项承昀道:“你方才说的已经不少了。竖炉种类就那几样,并不难猜。”

顿了顿,他说,“这些竖炉,是用来铸兵器的吧。”

尽管沈蔓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可听项承昀说出口,还是忍不住

萧云岚点头,“庄子里既无铜料,也无练好的兵器,只有很少一部分炼剩下的废料和模具。尽管他们很小心,但百密终有一疏,那些未来得及处理的废弃模具骗不了人。这庄子的主人,确实在偷偷铸造兵器。”

“这庄子附近并无铁矿,他们用什么铸造?”沈蔓面露困惑。

项承昀缓缓道:“先前铜钱案中,有一批铜消失无踪,我们通过宝丰钱庄,追查到了这处庄子,按理说消失的铜料应该就在庄子里。所以这些兵器的原料,是铜。”

“可是,”沈蔓皱了皱眉,“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用铜炼兵器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对。”项承昀道:“铜兵器早在前朝建立时就被摒弃,一来是因铜料冶炼过于费时费力,效率极低,二来,铜较之于铁更脆,炼制出来的兵器极易折断,与铁兵器相比有极大的缺陷,非常不利于作战。”

“这庄子的主人到底想干嘛?”沈蔓难以理解,“从收铜料、炼兵器,哪一步不是费尽心思,大量人力物力投进去不说,还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结果就只为了一批上不了战场的兵器?”

此人每一步的部署都看似独立却又环环相扣,既然费了这么大气力,绝不会只是做无用功。

一定还有什么重要信息被遗漏了。

沈蔓皱紧眉头,思索半晌却无果,只好暂时作罢。

三人又细谈了几句后,项承昀药效上来,面上显出几分疲态,萧云岚便也起身告辞,“既然殿下没事,我也该回去与我爹复命了。来之前,父亲让我带了些补品,已经交给安公公了,阿蔓你抽空好好给他补补。”

沈蔓道:“这话你跟我说还不如跟安公公说。”

萧云岚笑了笑,没再多言。

沈蔓本想送她离开,可项承昀拉住她的手腕,抿唇看向她,眼中既有请求又有执拗。

沈蔓在他无声的注视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复又坐下,“行了,我不走,你放手好好睡一觉。”

项承昀面色稍缓,握着沈蔓的手不放,盯着她看了许久,这才沉沉睡去。

这一夜安安静静,一直到第二日才醒来。

贺太医来瞧过之后,很是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上了笑意,说是幸亏救得及时,现下恢复得极好,按时服药的话,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了贺太医的话,沈蔓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送走贺太医不久,沈青枫出现在东宫。

将手中的信交给沈蔓,笑道:“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让你嫁入东宫,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言语表情都堂堂正正,可沈蔓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揶揄。她努力压下脸色的热意,扬了扬手中的信封,“这是?”

“爹给殿下的。”沈青枫道。“我觉得由你转交给他更好。”

昨日沈毅离去时的那乱作一团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哪怕明知沈青枫未曾在场目睹,可沈蔓还是有些心虚。

沈青枫神情如常,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你放心,大伯他并不是想指责你们,他昨日回府后虽然郁闷许久,但最后还是黑着脸想通了,一大早就让我来提他送信。”

沈蔓面色尴尬,“……嫁都嫁了,想不通也晚了。”

“我倒觉得不是爹古板,是昨日那场面一下子让他接受不来……”

“行了,阿兄,别说了。”沈蔓急忙摆手,狼狈转移话题,“这信中写了什么?”

沈青枫笑了笑,道:“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一朝跟别人跑了,他就算没有叮嘱的话对那人讲,也该稍微发发牢骚。不过我猜,这上面应是叮嘱居多,牢骚偏少。”

想起沈毅的脾气,沈蔓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我会将信带到的,谢谢阿兄。”

她想了想,问道:“阿兄要见殿下吗?”

“不了。”沈青枫伸手想揉一揉她的脑袋,可手臂顿在了半空,又收回了身侧。他笑了笑,故意叹气道,“之前是不放心他,可现在,你嫁都嫁了,不放心也晚了,不如选择相信你的选择。”

沈蔓有些不自在,小声道:“知道啦。”

沈青枫怕沈毅在府中等得及,将信送到后便回去了。

尽管项承昀恢复得很好,可到底是大病初愈,始终待在内室,沈蔓没怎么费工夫就寻到了他,将这封转手了几次的信给他。

项承昀看完了信,微微挑了挑眉,表情很是古怪。

沈蔓心中好奇得不行,面上却装得云淡风轻,“写了什么能让你这么高兴?”

项承昀看了她一眼,“想知道?”

沈蔓咳了一声,“不想说?”

项承昀似乎笑了一下,“可以吗?”

沈蔓余光瞧着那信,“想不想说当然是全凭你自己想法,做什么要问别人可不可以?”

项承昀非常诚实,“我怕‘别人’不高兴。”

沈蔓还在嘴硬,“谁?在哪?为什么不高兴?”

项承昀微笑道:“没有不高兴就好。”

说着竟就将信收了起来。

沈蔓张了张嘴,可想起方才自己亲口说的话,又只好讷讷闭上了。

有点后悔。

方才不该把话说死的。

她只顾着懊恼,却注意到这些表情被项承昀尽收眼底,自然也就没注意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沈蔓试探了许多次,可都被项承昀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带了过去,一直到晚间也没问出信上的内容,不由得有些泄气。

不过很快,她便顾不得这件事了。

因为有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摆在她面前。

——今晚怎么睡?

就在此时此刻,内室她常睡的**,正躺着个项承昀。

别说东宫内有没有皇后娘娘的眼线,就是这一宫人都在看着,但凡有一点她与太子不和的趋向,沈毅好不容易按耐下去的情绪就又要急躁起来。

可……

虽然两人关系有所和缓,也不能直接就要她与这人入塌同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