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瞬间静了下来,江盛和丁翘怔怔地看着卓智。
卓智又说:“真的,不骗你们,我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那神情,倒不像是开玩笑,丁翘却怀疑他是为了暂时脱身而撒了谎,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了,这一天一夜的经历,令她完全刷新了对他的评价。
江盛估计也是跟她一样的想法,怒视着卓智:“不可能!你家怎么可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葵花洗?”
卓智竟然笑了,慢腾腾地说:“我拿出来,你就相信了。”
江盛马上指着他:“那你拿出来,现在就去,我跟你去!”
丁翘对卓智说:“阿智,如果你家里真有,就快拿出来,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卓智笑了一下:“好啊,但是在我把葵花洗拿出来之前,你要让我见一个人。”
丁翘和江盛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谁?”
卓智一字一顿地说:“江浩天。”
江盛感觉自己被耍了,恼火地盯着卓智:“你在开玩笑是不是?我爸第一次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办,葵花洗在我手上丢了,我到现在都不敢跟他说这件事,你竟然让他来?”
卓智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慢吞吞地说:“反正江浩天不来,我不会把葵花洗交出来。”
江盛按捺住怒火:“你叫他来干什么?”
卓智说:“有些事,我必须当面问他。”
江盛说:“问我就行,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卓智强硬地说:“有些事情,你不会知道,恐怕他连全世界都瞒住了!”
丁翘心里一跳,她想起了卓杰与江浩天的合照,当时她和陈俊峰都怀疑卓杰的死与江浩天有关,难道卓智知道了内情?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性情大变,乃至跟自己分手?
中午的时候,江浩天终于赶到了浪琴湾。他拿起一块破碎的瓷片,认真地检视着。丁翘看着有点不忍心,价值连城的宋朝汝窑葵花洗,现在成了碎片一堆。
江盛叹气:“爸,别看了,都已经摔成这样了。”
江浩天并不像江盛那样气急败坏,依然保持着平日的儒雅与平和,连丁翘都不得不在心里暗赞,姜还是老的辣。
他拍拍卓智的肩膀,在他的身边坐下来,说:“听说你有事情想问我,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卓智静默了片刻,说:“我要你说出当年的秘密。”
卓智此话一出,丁翘的心便跳了一下,来了,卓智果然知道当年的一些事,否则他不会这样问。她看向江浩天,江浩天依然表情平静,沉稳地看着卓智微笑,反倒是江盛,沉不住气地说:“当年的什么秘密?”
江浩天温和地看着卓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说的秘密是指……”
卓智冷声说:“我爸是怎么死的?”
江盛吃惊地看着卓智:“你爸怎么死的,怎么问我爸,爸……”
江浩天朝江盛摆摆手,和颜悦色地对卓智说:“阿智,你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对我有什么误解?”
卓智说:“我希望你说出真相。”
江浩天不急不缓地说:“真的要说吗?如果,真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卓智大声说:“你必须说!”
丁翘和江盛均诧异地看着江浩天和卓智,从他们的对话来看,卓智父亲的死,似乎真与江浩天有关,最起码,他是知情人。
江浩天看着卓智,眼神是平和的,也是真诚的:“阿智,你这又是何必呢?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卓智讥讽地笑了,说:“如果你不说出真相,我就不会把我家的葵花洗拿出来赔给你们。”
江浩天思索了一下,说:“如果我们报警呢?”
卓智说:“不错,你们可以报警,但是,你报警就得不到葵花洗,我宁愿坐牢也不会拿出来,你们弄丢了凯伦家族的展品,赔再多的钱,也无法挽回你们江氏的声誉。”
江浩天审视着卓智的脸,像是在考虑他的话,“你家,真有一模一样的葵花洗?”
卓智说:“我骗你做什么?”
江盛突然插嘴说:“爸,你不要上当,他现在满嘴胡话……”
江浩天朝江盛摆了摆手,温和地对卓智说:“既然你怀疑我,我可以把当年的事告诉你。另外,如果你家里真有葵花洗,我希望你现在就拿出来,当着丁记者的面,我可以发誓,我不会食言,一定会把真相告诉你。”
卓智看了丁翘一眼,说:“既然你能在阿翘面前这样说,那么我相信你。”
到了这个时候,丁翘只能顺水推舟地表示:“我愿意做个见证。”
于是一行人朝卓智家走去。卓智与江浩天走在前面,江盛走在中间,丁翘慢吞吞地走在后面,有那么一瞬间,她看着卓智的背影,只觉得像做了一场梦,而且是一个极度荒诞的梦,怎么会这样?卓智为何这样做,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弄清他父亲的死因?
总算到了卓智家。当着大家的面,卓智爬上神台,从敬神的香碗下,拿出一个小盆子,递给江浩天:“就是这个!”
丁翘依稀记得那个葵花洗是淡青色的,边沿上有几个类似花瓣的弧度,卓智家的这个,看上去竟然是一样的!
难道卓智家里真有一个产自宋朝的葵花洗?怎么没听他说过?
江浩天拿着那个葵花洗看了一会儿,脸色依然是温和的,看不出高兴或不高兴,江盛忍不住问他:“爸,这个是真的吗?”
江浩天把葵花洗递给江盛:“你瞧瞧。”
江盛接过来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狐疑地说:“难道是假的?”
江浩天笑了:“是真的。”
丁翘闻言松了一口气,卓智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样,不慌不忙地说:“这个小盆子,一直就放在我家的神台上,如果不是那晚看到展出的葵花洗,我也不知道它竟然是古董。”
江浩天点点头:“你知道这个葵花洗是哪里来的吗?”
卓智摇摇头,说:“不知道,反正我小时候就见过我妈经常拿下来洗,逢初一十五的时候就在神台上敬茶,可能是以前留下的吧。”
江浩天:“这么说来,这个葵花洗是你祖先留下来的了。你也知道,这个葵花洗价值连城,你现在把它给了我们,舍得吗?”
卓智冷漠地说:“我摔了你们的葵花洗,赔给你就是。”他顿了一下,“但是,你对我爸做过什么事,今天必须说清楚。”他抬起头看着丁翘,“阿翘在这里,我也不怕你使什么诡计,以我对阿翘的了解,她也不会替你隐瞒,除非,你把我俩都杀了。”
江浩天不怒反笑:“年轻人啊,想多了。”他在屋里的椅子上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卓智,“来,你也坐,聊聊吧。”
卓智也不多话,立即就在江浩天身边坐下了。江盛与丁翘也相继在旁边坐了下来。
江浩天说:“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跟你爸是认识的?”
丁翘侧耳倾听着,她对这个也非常好奇。
卓智抬起头,看了丁翘一眼,说:“其实,如果不是阿翘带派出所的人来,我也不会怀疑你,那天,他们提到我爸的BB机。”
江浩天诧异地:“BB机?”
卓智说:“不错,我在家里衣柜的抽屉里,找到了我爸的BB机。
当年我还小,隐约记得我爸遇难后,我妈在孤岛上找到了我爸的衣服和BB机。BB机这些年一直放在家里的抽屉里,保管得还算好。我换了新的电池上去,发现BB机还能显示,有个手机号码经常传呼我爸。那时候能用手机的人并不多,我托人查了,发现机主是你。”
丁翘记得,当时她和陈俊峰等人来找卓智的时候,卓智一口拒绝,说家里没留下卓杰的东西了,原来他早就打算自己查。为什么他不愿意求助于警方?真奇怪。
江浩天依然是平和的表情:“不错,有一段时间,我跟你爸的来往是比较多。”
江盛惊讶地说:“爸,你真认识他爸啊?”
江浩天没有回答江盛的话,看着卓智说:“这件事,我本来没打算说出来的,但是,如果我今天不说,你会一直误会下去。”
卓智淡淡地说:“你说吧,我听着。”
丁翘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她也很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浩天缓缓地说:“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卓杰的儿子了,因为你们父子俩长得特别像,当时我主动邀请你进江氏帮忙,也是因为跟你爸的这段缘分。”他苦笑,“不过你当时拒绝了。”
卓智冷漠地说:“谢谢,但我不需要同情。说吧,当年你跟我爸是怎样认识的?”
江浩天叹了一口气:“我跟你爸认识,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海钓。”
丁翘心里想,这个倒是真的,他没说谎。
“有一次我来浪琴湾钓鱼,当时我刚创业不久,想着能省钱就省一点,大多数时候是蹲在海边的石头上钓鱼。有一天,我在钓鱼的时候,一个渔民走过来跟我说,要去海里钓鱼收获才多,而且品种也更丰富。”江浩天笑了一下,“这个渔民,就是你爸,卓杰。我说不用了,我就在海边玩玩就行。但是卓杰说,他知道有个孤岛,岛周围的水特别深,鱼也特别多,他可以带我去那里,然后他干他的活,我钓我的鱼,他只收一点汽油费就行了。”
三个年轻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江浩天说下去。
江浩天接着说:“我觉得这样挺划算的,就答应了,于是,卓杰就用小船载着我去了一个孤岛。卓杰的水性特别好,我在海边钓鱼的时候,他就潜入海底摸海胆。大半天下来,我们的渔获都不少。”
丁翘想起来,卓智也跟她说过,他还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也经常到孤岛上去,父亲潜进海中摸海胆,母亲上山摘桃薇花。江浩天说的情况,基本上与卓智的记忆是吻合的。
卓智的表情,已经变得舒缓了许多,也许,他也想起了小时候一家三口的美好时光。
江浩天说:“那时候我的工作挺忙的,但我总会想方设法抽时间过来海钓,算起来,一个月来三四次吧,我跟卓杰也越来越熟悉。熟悉了之后,我才知道,卓杰的家境并不好,他的妻子有严重的心脏病,需要天天吃药。因为同情他,我有时候在给汽油费的时候故意多给一点钱,卓杰推辞一下,也就收下了。渐渐地,我们都把对方当成了朋友。”
“后来我特别忙,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浪琴湾。有一天,卓杰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的妻子病发,急需动手术,问我能不能借点钱给他。”江浩天缓缓地说,“当时我刚创业,能周转的钱不多,但还是答应了借钱给他。他的妻子在市区的中心医院动手术,我带了5万元过去给他,他当时感动得流泪了。”
江浩天看着卓智,说:“后来你妈的手术成功,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我还是跟过去一样,每隔一两个星期就到浪琴湾钓一次鱼,依然像过去一样,每次给汽油费的时候,都会多给一些。你爸那个时候对我应该是非常感激的,我还记得有次你爸跟一个记者说起这件事,记者想采访我,我拒绝了。”
丁翘心里一动,问道:“那个记者,是卓……卓叔叔请来的吗?”
江浩天说:“不是,其实那记者是我的朋友介绍来的,本来是来采访海钓的,是卓杰主动跟记者说,想让记者把这件事报道出去,他当时估计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报答我,但是我不愿意。后来,记者给我们拍照的时候,我还刻意回避了镜头,就是担心记者会报道这事。”
他的话,与丁翘了解到的情况不谋而合,丁翘不由得问道:“那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报道这事?”
江浩天顿了一下,说:“我借钱给卓杰,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而且,这笔钱也不是白给他的,将来他是要还的……不过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他这话一说,卓智、丁翘和江盛不由得都坐直了身子,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江浩天叹了一口气:“距离借钱的事大概过了大半年吧,我只记得是1996年的事了,那天我正要出发去海钓,恰好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送了10万元的货款来,我收了货款顺手往挎包里一塞,便出发了。
“到了浪琴湾,还是像过去一样,卓杰把我带到岛上,他潜进海中摸海胆,我在岩石上钓鱼,因为想着没人来,我的挎包就随意地放在船上。傍晚的时候,卓杰招呼我起航回去。深夜我回到家清点货款的时候,发现挎包里仅有5万,还有5万不翼而飞。”
屋里静悄悄的,三个年轻人都没有作声,很显然,卓杰嫌疑最大。
江浩天又说:“在20多年前,5万元已经算是巨款了,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除了在浪琴湾钓鱼时,我的挎包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
卓智盯着江浩天:“所以你怀疑是我爸爸偷了你的钱?”
江浩天眼眸低垂,语气低沉:“是,我第一时间寻呼卓杰,问他有没有动过我的挎包,因为他从海里上来时,曾经在船上独处,但是他很肯定地告诉我,没有。我把丢了5万元的事告诉他,他很敏感,说我在怀疑他。”
大家都没有说话,卓智死死地盯着江浩天,似乎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真伪来。江浩天说:“因为卓杰始终不承认拿了我的钱,我想过报警,不过考虑到现场早已破坏,而且挎包放在船上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碰过,就算在挎包上找到卓杰的指纹,也说明不了什么,思来想去,我只好息事宁人,当是吃了个哑巴亏。但我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事,卓杰对我产生了很大的意见,他很生气地跟我说,他会尽快把我借给他们看病的钱还给我。”
丁翘心里想,如果卓杰没有拿那笔钱,平白无故地被人怀疑,心里当然是愤懑的,尤其是他之前还欠了江浩天的钱,偷恩人的钱,这对一个老实憨厚的渔民来说,是很严重的指控了。
江浩天一直低垂着头,似乎那是一段令他不愿意面对的记忆,待他抬起头时,眼圈已微红,他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怀疑,把卓杰逼上了绝路,从那以后,他更是拼了命地出海捕捞,连狂风暴雨的天气都不愿意在家休息。我知道他的情况后,打过电话给他,向他道歉,叫他不必着急还款,但是他对我只是表面客套,语气很冷淡。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有一天,雷暴天气,他潜进深海摸海胆,再也没能上来。”
江盛说:“那笔钱,后来找到了吗?”
江浩天摇头:“没有。”他转向卓智,“你爸爸去世后,你妈妈找过我,说卓杰去世了,欠我的钱她会想办法慢慢还。我当时非常内疚,再加上生意也越来越好,就骗你妈妈说,其实看病的钱,你爸早就还给我了。”
丁翘心想,这么说来,江浩天对卓家可称得上问心无愧了。
卓智声调低沉地说:“你说的事,我小时候从未听我妈说过,但是我相信,你那笔钱,绝对不会是我爸拿的。我爸去世后,我家可以说没有隔夜粮,我们一家过得极其艰苦。”
江浩天叹了一口气:“这个我知道,我后来也想,一定是我误会卓杰了,那笔钱,也有可能是我在坐客车回市区的时候,被人偷走了。也正因为这样,我没向你们孤儿寡母追讨你爸之前借的钱。”
卓智眼帘低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着江浩天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江浩天停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那张纸折叠在一起,能看出来已经有些年月了,边沿微微发黄。
卓智接过那张纸,慢慢地打开,竟然是一张空白的病历纸,病历纸背后,是手写的借条,注明是借款看病,下面的借款人写着卓杰,时间是1995年12月1日。
卓杰默默地看着那张借条,久久不语。也许是这张借条,令他对父母当年遭遇的困境感同身受,他的眼睛,渐渐地红了。
江浩天缓缓地说:“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请人鉴定一下,这是你父亲的笔迹。”
“不用了,我相信。”卓智说,“家里还保留着我爸婚前写给我妈的信,我认得他的字。”
江浩天微微点头,他的表情依然是亲切的,笑容也是宽容的,虽然已年过五旬,但他自有一种儒雅的风度,以及不慌不忙的稳重。丁翘默默地想,平时跟江盛相处,已觉得他体贴细致得令人如沐春风,但跟江浩天一比,他便显得稚嫩了些。
丁翘对江浩天的敬重,便又增加了一分。
江盛困惑地问:“爸,既然卓家藏有这么贵重的葵花洗,为什么卓叔叔当年不把它变卖了,好歹能渡过难关呀。”
江浩天若有所思:“这个我也不知道,就算是10多年前,把这个葵花洗拿到黑市上变卖,也是价值连城的。”
卓智叹了一口气,许是心里有愧,他现在对江家父子客气多了,说:“我想,是因为我爸根本不知道这个葵花洗的价值。我记得小时候,村里的人常在荒岛上捡些残破的瓶瓶罐罐回来喂鸡或种花,我怀疑这个葵花洗就是这样被拾回来的。”
江浩天微笑着说:“如果真是这样,那荒岛可称得上是金山银山了。”
江盛的眼里闪着光:“现在荒岛上还能找到陶瓷吗?”他迫切地四处张望,“那样的古瓷,你家还有吗?”
江浩天绽开一丝笑意:“江盛,人家卓智是开玩笑呢,你倒当真了。”
“不,我不是开玩笑的。”卓智认真地说,“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是有不少类似的盘子,我在家里的阁楼上还见过几个,不过后来不知道怎的就没见过了,也有可能是我妈用来喂鸡或者喂狗了。”
江浩天饶有兴趣地听着,面带微笑,依然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只把一旁的丁翘听得心潮翻滚,如果卓智所说的是真的,那他家也不是一般人家了,毕竟能用古瓷给鸡狗喂食的人家不多,但是这些,怎么以前没听他提过?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妥,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她怔怔地看着卓智,只觉得这一刻的他,跟以前的他不像是同一个人。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三婆死亡后,还是他沉迷于玩电脑游戏时?虽然他说过,两人分手是因为她跟江盛私下里约会,但她知道,绝对不是,那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他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丁翘原本想着,离开浪琴湾后,便彻底放下关于这边的人和事,彻底放弃这段不再值得留恋的感情,可是独处的时候,她的脑海却如一团乱麻般,剪不断,理还乱。
她曾问他:“你相信爱情吗?”
他说:“我不相信。”
他又说:“我不相信爱情,可是我相信你。”
他还说:“阿翘,我发誓,有生以来,从此以后,我只对你这样说。”
他对她曾经那样好,那样真,那样纯,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个在漆黑的夜里,捧着桃薇花朝她走来的男人,那个为了帮她寻找手机冒着危险逐浪而去的男人,那个看着她,眼睛就会发光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假的?
她想不明白。
还有,他摔破了从美国远道而来的宋朝汝窑葵花洗,而他家里恰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葵花洗,怎么可能这么凑巧?
她曾经怀疑这不过是卓智设的一个局,他从家里神台上找出来的那个葵花洗,或许根本就是美国运过来的那个,而摔破的那个,是假货。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不仅她这样怀疑,江家父子也这样怀疑。两天后,江盛告诉她,那些摔破的碎片,经过鉴定后,已证实确实是宋瓷,虽然已无法修复回原状,但那是确确实实的古瓷片。
她原以为,以卓智的性格,发生这样的事后他不会继续留在江氏工作,又或许,江家父子也不愿意让卓智继续留下来,但是江盛说,卓智没有辞职,他居然留下来了,若无其事。
他之前口口声声胁迫江浩天说出真相,似乎怀疑其父的死与江浩天有关,但江浩天一说出当年的事,他便不再追究,似乎深信不疑,这不像是卓智的性格。
这一件件事,就像一个个谜团,紧紧地把丁翘缠绕住,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很想问问卓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卓智不会告诉她的,如果他愿意说,早就说了。
思考再三,她还是决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陈俊峰,尽管她答应过江氏父子,关于葵花洗的事不向外界透露,但陈俊峰怎能算外人呢?现在,陈俊峰是她最信任的人了。
这天下班后,她约了陈俊峰一起吃饭。
趁着菜还没上,丁翘把这两天的事细细说了一次,陈俊峰默默地听她说完,眉头便皱起来了。
丁翘不由得问道:“怎么了?陈队,你想到了什么?”
陈俊峰沉吟了一下,说:“这批展出的古瓷,打着文化交流的幌子,以工艺品的名义进来,这也符合常情,蹊跷的是,他们召集了这么多社会名流参加,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丁翘解释说:“这应该算是一种时尚的社交吧?凯伦家族在美国是名门望族,而且又深受时尚界推崇,如果能参与以该家族的名义组织的宴会,想必也是可以闲谈的资本。”
陈俊峰摇头:“不,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算凯伦家族在时尚界享有盛名,但在内地,能组织名利圈中的数十人参加这样的聚会却秘而不宣,就连组织者江氏集团,也没有公布与此有关的任何新闻,你不觉得很奇怪?”
丁翘心里一动,是啊,江氏最近只发过深海珍珠基地落成的新闻,但对那晚所谓的文化交流只字未提,而且那晚的客人和排场,以及那种安静的氛围,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古怪。
“不过……”丁翘沉吟着说,“如果当中真有什么蹊跷,江盛为什么会把我请去?他完全没有必要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啊。”
陈俊峰:“嗯,这也是我想不透的地方。还有,卓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偷看美国运回来的葵花洗,竟然不小心打碎了,然后爽快地把家里的葵花洗拿出来赔偿,让人不得不起疑心。”
丁翘困惑地说:“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陈俊峰静了一下,缓缓地说:“也许,他想让江氏父子知道,他家里还有类似的古瓷。”
丁翘大吃一惊:“他家里不可能还有古瓷了吧?就算有,他为什么要让江氏父子知道?”
丁翘跟卓智的关系,陈俊峰是知道的,后来跟卓智分手,丁翘刚才也简单地说了。
陈俊峰笑了:“你这个前男友,不简单。”
丁翘怔怔地看了陈俊峰好一会儿,半晌才说:“你的意思是说,他故意误导江氏父子?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陈俊峰说:“他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想让你知道,不想让你参与这件事。”
丁翘不由得心悦诚服地点头:“嗯。”
陈俊峰又说:“卓智仍然留在江氏,而江氏父子也毫无芥蒂地接纳他,并不是说他们相互更加认可了对方,或许,这只是他们互相牵制的一种手段。”
丁翘眼前一亮:“对对,越是猜忌对方,越是要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对方更多的秘密。”
陈俊峰:“没错!他们应该都在怀疑对方,也知道对方正在怀疑自己,但又不知道对方的虚实,所以他们会继续纠缠下去,而卓智打碎那个葵花洗,极有可能是他主动出击的第一步。”
丁翘困惑地说:“就算卓智要设置陷阱,也没必要打碎一个宋朝的葵花洗吧,而且宋瓷汝窑的葵花洗价值连城。”
陈俊峰笑了:“不要被表面的现象迷住了,也许事情并不像呈现出来的这样,你现在看到的所谓事实,不过是卓智或江氏父子想让你知道的事实而已,它不一定就是客观事实。”
丁翘点点头:“嗯。那接下来怎么办?”
陈俊峰说:“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卓智是主动出击的,他必定是心中有了主张,因此可能很快会有进一步的行动,但他的目标是什么,我们却不知道。”
丁翘思索了一会儿,说:“好,那我去找他,只要接近他,自然知道他要干什么。”
陈俊峰说:“但按你所说,卓智半年前突然向你提出分手,显然是不想让你参与这件事,这件事极有可能会很危险,你再找他,他同样有可能会拒绝你。”
丁翘微怔,她想起了那天在浪琴湾,卓智突然从背后把她拖到楼梯口,那么用力,那么不顾一切,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微微的气息,嗅到他衣服上的香茅草味。
他冷冷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又说:“我说过,叫你不要跟江盛在一起。”
“我恳请你,不要跟江盛在一起。”
“他配不上你。”
最后,他叹气说:“别这样,阿翘。”
他主动提出分手,介意她跟江盛在一起,她原以为他只是吃醋,现在看来并不是,他说,别这样,阿翘。
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一定是这样!
一丝笑意在丁翘的嘴角绽开,她对陈俊峰说:“我不怕被拒绝,我去。”
陈俊峰点点头,表示可以。
丁翘又说:“不过,我和卓智大半年没来往了,我得想个不让人生疑的理由。”她眼珠子一转,“有了!让文物部门去浪琴湾考察!孤岛上有个叫花碗坪的地方,有许多碎瓷,卓智以前也在那里拾过碎瓷修补破碗,我早就想让专家鉴别那些碎瓷是什么年代的了。”
陈俊峰颔首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果然如丁翘所料,当她把花碗坪的事跟市博物馆的姚馆长一说,姚馆长马上表示,她会亲自带人赴浪琴湾调查考察。
丁翘把这个选题向报社领导做了汇报,报社领导很是重视,让丁翘全力跟进。如果考古人员能证实花碗坪上的碎瓷来自遥远的古代,那么这将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新闻,势必在全国引起轰动。
得到领导的支持,丁翘更加有信心了,此次进入浪琴湾,可说是公私兼顾,一举两得。
在出发之前的一天,丁翘跟村主任打了招呼,村主任很热情,马上表示考古人员进入浪琴湾后,村里会安排船只把人送到花碗坪,还会负责他们的吃喝住宿问题。
“如果能证实花碗坪的碎瓷都是古董,那咱们浪琴湾可就太厉害了!”村主任在电话中兴奋地说,他是一个传统的渔民,世代住在渔村,热爱渔村,以渔村为荣。
为免无事生非,丁翘再三叮嘱村主任:“这事千万不要传开去,如果村民知道花碗坪的瓷片有可能是古董,说不定会哄抢,影响考古工作。”
“放心好啦。”村主任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表态,“不相关的人,我是不会随便说的,我识分寸的。”
结果,丁翘很快便体会到了村主任的“分寸”是多么没分寸。到了下午,江盛的电话便来了:“阿翘,听说你准备带人来考察花碗坪?”
丁翘哭笑不得,这个村主任,传话倒是挺快,不过她也没想瞒着江盛,反而隐隐有种想法,这事迟早是要让江盛和卓智知道的,于是说:“是啊,明天就出发了。”
电话那边的江盛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个活动能取消吗?”他像是在斟酌着言辞,“如果可以,我们愿意补偿些版面费。”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说愿意花钱也不希望丁翘带人进来做这个新闻。丁翘心里微微一怔,自从相识以来,他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很阳光,也很正派,为何为了阻止她做新闻,竟然这样做?
“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浪琴湾开发海藻养殖和深海珍珠养殖,一旦浪琴湾有古瓷的说法传开去,我担心外面会有更多的人涌进浪琴湾,给我们海产养殖带来隐患。”
这样说倒是无可厚非,丁翘也能理解,于是她解释说:“江盛你放心好了,这次进来考古的是博物馆的姚馆长,她非常有经验,这次只带了一个助手进去考察,不会动用任何大型挖掘器材,对环境的影响为零。而且,在确切的结论出来之前,我们也不会向外公布。将来如果能证实花碗坪上的瓷片确实是古董,博物馆也会采取保护措施,所以,对你们不会有任何影响。”
江盛苦笑:“你不知道,现在整个浪琴湾都在传说,花碗坪的瓷片是宝贝,几乎整个渔村的人都涌去寻宝了,我们养殖场的人,下午几乎都请假了。”
丁翘瞠目结舌,这个村主任啊,传播能力太强了。
江盛又说:“听说还有的渔民已经打电话通知外面的亲戚进来寻宝了,大家都在说要趁博物馆来之前把宝贝找出来,我真担心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丁翘忙说:“放心好了,我会想办法制止这种行为的。”
丁翘的办法,就是向陈俊峰求助。陈俊峰一听,马上爽快地表示,他会通知下面的派出所,迅速派人员前往花碗坪保护好现场。
没多久,陈俊峰便来电反馈,已劝退了寻宝的村民,场面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而且,已经告诫乡民,不得擅自登岛采集瓷片。
丁翘终于放下心来了,马上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江盛,江盛“哦”
了一声,说了一声谢谢就没有再说什么了,但是丁翘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对这个结果似乎不甚满意。
第二天,丁翘便和博物馆的姚馆长及其助手小杨一起去了浪琴湾。
小杨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正是对工作**澎湃的时候,一路上不断地向丁翘打听花碗坪的事,丁翘便把自己听说的、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那些神秘的传说令小杨激动得满脸通红。
姚馆长是个40多岁的中年女性,穿着白衣长裤,身材修长而挺直,看上去干练又知性。
在车上的时候,丁翘就与姚馆长讨论了宋瓷散落在浪琴湾的可能性有多高,姚馆长充满信心地说:“极有可能。根据资料显示,其实早在南宋时期,我国的海外贸易就相当兴盛,南宋堪称古代中国的海洋时代,中国的船只从广东、广西以及越南等地的港口出海,沿中南半岛航行抵达东南亚,驶过印度洋,到达波斯湾各国和非洲东海岸,以丝绸换回香料、花草等奇珍异宝,所以后人把这条连接东西方的海道叫作海上丝绸之路,广东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地。”
丁翘不由得好奇道:“以前学历史的时候,我只记得南宋是个动**的时代,崖山海战爆发,赵昺被大臣陆秀夫背着跳海而死,南宋覆亡。”
姚馆长说:“那都是后期的事了,事实上南宋是中国历史上经济最发达,科技发展、对外贸易、对外开放程度较高的一个王朝。”
丁翘点点头,不由得对这次浪琴湾之行充满期待,她预感,这次浪琴湾之行,一定不会空手而归。
从码头一上岸,丁翘便感到村里有一股异于寻常的安静,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不见,不由得有点纳闷。她带着姚馆长和小杨朝村主任家走去,村主任虽然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人,但接触下来,办事还是能让人放心的。
谁知道,他们在村主任家吃了闭门羹,大门紧锁,怎么叫也没人应答。丁翘更纳闷了,这个村主任,明明说好今天一早会在家里等候的呀,怎么人都不见了?她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村主任。
过了好一会儿,村主任终于接电话了。
“村主任,我们到你家了,你不在家啊。”
村主任说出来的话让丁翘大吃一惊:“我在阿智家,你们过来吧,阿智家出事了!”
丁翘心里一沉:“阿智……没事吧?”
村主任说:“阿智不在家,他还不知道这事呢,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过来再说吧。”
丁翘一听便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卓智出事,那还能有多大的事呢?
现在全家就他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把房子烧掉了,也不见得有多严重。
到了卓智家,丁翘才发现,房子倒是没烧掉,但是也足以令人心惊胆战的了:院子成了一个大型的挖掘现场,地下的黄泥和岩石都被翻出来了,就连种在院子里的那棵百香果树,也被人连头带根挖出来扔在那里,触目之处,满地狼藉。
怪不得村子里静悄悄的,原来人们都聚集在这里了,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卓家的门口看热闹,此时见丁翘带着两个陌生人来到,都好奇地朝他们张望。
丁翘在人群中看见了村主任,忙挤过去问:“村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村主任皱眉说:“这不看到了吗,阿智家让人挖了。”
丁翘瞠目结舌:“怎会这样?阿智呢?”
村主任摇头:“不知道,到现在都找不到他。”
原来,今天清晨有邻居路过卓家时,发现大门敞开,院子里的泥土都被翻出来了,便好奇地进去看个究竟,却发现屋里被挖得乱七八糟,家具都堆积在角落里了,卓智却人影不见,于是便向村主任说了此事。
丁翘马上联想到昨天花碗坪被村民抢挖瓷片的事,这事会不会与那件事有关?是不是有人知道卓家藏有古瓷器,所以来家里掘地三尺?但细想似乎又不可能,卓智家有古瓷的事,只有江家父子和她知道,如果江家派人来偷,那不是不打自招吗?
丁翘问村主任:“报警了吗?”
村主任说:“报了报了,不过镇上离得远,一时半刻警察还到不了,我按照他们的吩咐,不让村民进去了,怕破坏了现场。”
丁翘朝院子里看,不由得皱眉,院子里早就被看热闹的乡民踩踏过了,就算有痕迹,也早就被破坏,警方能查到有效线索的可能性不大。
她走到一偏僻处给卓智打电话,卓智虽然在微信上把她拉黑了,但电话还是可以打的。
正如村主任所说,卓智的电话一直没人听。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丁翘的心里生出,他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了?她忙打电话给江盛,不等她说完,江盛便说:“卓智今天没有上班,我也正在找他。他家里的事我们也知道了,我刚才让小郭过去看了。”
丁翘心里一动,说:“江盛,你说这事是什么人做的?是不是有人知道卓家有古瓷,所以……”
不等她说完,江盛便说:“很有可能,我也怀疑来人是冲着古瓷而来。”
“可是……”丁翘说,“卓家有葵花洗的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不可能传出去啊。”
江盛停了一下才说:“那么,便只能是他自己说出去的了。”
难道,真是卓智说了出去,然后他自己也遭遇了不测?丁翘更加担心了,她打电话给陈俊峰,让陈俊峰帮忙查一下卓智的下落。卓智现在还不算失踪人口,无法通过正常的途径报案,但是,通过手机定位的办法找到其下落应该不难。
中午,在村主任的安排下,丁翘和姚馆长、小杨终于坐船抵达孤岛。按照姚馆长的意思,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要在孤岛上驻扎三天。
村主任很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简单的炊具和食物,又让船工帮他们把东西全部搬上岛,然后约定了三天后的傍晚再驾船来接他们回去。
把东西放好,丁翘便带着姚馆长和小杨往花碗坪走去。因为来过几次,丁翘对花碗坪的位置已经相当熟悉了,很快,他们便看到了那片五颜六色的沙滩。
“天啊,真美!”小杨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欢呼一声把手中的东西一扔,跪倒在地上,拿起一块小瓷片,“这是青白瓷!”紧接着又拾起一块,“这是海棠红!”
姚馆长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眼中闪耀出来的光彩,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很快,姚馆长和小杨便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他们把瓷片分门别类收集起来,丁翘跟着拍摄视频。冬日的阳光很温和,远处的海浪拍打着岩石发出阵阵涛声,一切都安静而美好。
丁翘一直担心着卓智的安危,每隔一会儿,便忍不住拿手机出来拨打卓智的电话,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接通,后来手机干脆关机了,再也打不通了。丁翘更加担心了,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总有不好的预感。
傍晚的时候,姚馆长和小杨已经采集了两大包碎瓷,而沙滩上,还有无数的瓷片在夕阳下闪着光。想着还有两天的时间,丁翘便建议说:“姚馆长,咱们该下班了。”
姚馆长抬头看看天边西斜的夕阳,欣然笑道:“好呀,可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斜阳,还有这么美的海景。”
于是三人一起把瓷片搬到不远处的大岩石边放下,然后拿出村主任准备的炊具、粮食和水。柴草是现成的,从海上漂过来的枯木或干草被海浪推到海边,退潮后它们便散落在岩石边,此时正好拾来做燃料。
小杨自告奋勇地担任了厨师,很快,炊烟在海边袅袅升起。
待小杨的饭做得差不多时,丁翘才发现,姚馆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所有的瓷片都倒了出来,一片片地在地上排列好,正拿着一个放大镜对着瓷片细细地察看着。她说:“丁翘,这些彩瓷,有可能会揭开历史上一段壮丽而曲折的故事!”
丁翘心里一跳:“真的吗?这些,真的是宋瓷?”
姚馆长笑了一下,说:“目前虽然还未能确定,但从外观来看,这不是近代仿造的,而且从瓷片的数量、位置分布来看,我怀疑这片海滩,极有可能是古代对外贸易的遗址。”
丁翘心里动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来,卓智跟她说过,他小时候在这里见过那些古怪的影像,很多人拿着各种各样的瓦罐走来走去,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想起卓智,她不由得又担心起来,她托陈俊峰通过手机定位查找卓智的下落,但陈俊峰一直没有回复,会不会卓智已经出事了?她的心提了起来,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想打电话问陈俊峰。
谁料她还未拨号码,手机便响了,竟然是陈俊峰打来的。
“丁翘,卓智找到了。”陈俊峰的声音有点低沉,丁翘心里一窒,只觉得卓智一定是遇上十分严重的事了,不然陈俊峰不会是这样的语气。
“阿智他……没事吧?”
陈俊峰顿了一下:“放心,他……很好。”
“那他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要不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吧。”
陈俊峰说:“不用了,你打也没用,他的电话不在他身边。”
丁翘一愣:“为什么呀,他现在在哪里?”
陈俊峰说:“公安局。”
丁翘微怔:“他……是去找你吗?”
陈俊峰答:“不是,其实昨晚,不,严格来说,应该是今天凌晨,他已经在这里了,我的同僚带他回来的。”
丁翘还未反应过来:“为什么?”
陈俊峰缓缓地说:“他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涉嫌走私文物。”
丁翘大吃一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