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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商人?二(6)

陆二禄的心一下有点发凉。刚才他还对伍根定一肚子感激,此时,他觉得这笑面虎比赵得厚、牛如刚更凶狠,更险恶,胃口也更大。赵得厚、牛如刚偷偷摸摸,充其量只收个几千几万,而伍根定这大盗,却要名正言顺地大敲一杠。他清楚,如果想得一两万,伍根定也不会用这种形式:人在人家手里,张口要就是了。做生意,那当然是要赚大钱。真**的吃人不吐骨头,敲诈了你,还要说成是靠本事赚的。但他也清楚,这种凶残的饿狼,得罪了可就不得了,老三在人家手里捏着,要你扁要你圆,人家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更用不着打你一百杀威棒,只把你投到牢头狱霸那里,使个眼色,就能让你皮开肉绽生不如死。

但也不能太由他肆意敲诈,得一步一步退让,适度和他讨价还价。陆二禄叹一声,然后苦了脸说,最近毛价开始下跌,毛也不好出手,说好了把毛送过去,送去了,人家又嫌这嫌那,然后压价扣杂质。货到地头死,有时只好亏本出手。更倒霉的是这次毛被封死在家里,即使不被没收,时间长了交不了货,人家那边按违约罚款,弄不好我就不仅是亏本,而且得彻底破产。

伍根定似乎看透了陆二禄,他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俗话说无商不奸,谁有本事能让你们奸商亏本,不说别的,你有给羊毛掺沙子的本事,怎么会赔了老本。沙子一斤值几个钱,你怎么会亏本。我知道你是在向我哭穷,要压价从我手里弄点便宜毛。这就有点不够朋友。陆老板,我可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而且冒了很大的风险,你可不能不够朋友。

真让他哭笑不得。肚子里的恼火直往上蹿,陆二禄还得努力压住,装出一副笑脸,说,你开天大的玩笑,现在毛纺企业的效益都不好,都在抓整顿,进原料关把得越来越严。羊本来就是土地上卧的动物,身上哪能没土没沙子,可人家就是要扣除杂质,土越大,扣除的就越多,再说,老三掺沙子把自己都赔进去了,我听到掺沙子就心惊肉跳,谁还再敢干那种事。

伍根定仍然笑着说,拉倒吧,你逗三岁小孩儿玩,毛纺企业效益好不好,都是国家的,和厂长经理有啥关系,只要你把老人头往他们眼前一亮,哪个不被刺得睁一眼闭一眼。还有掺沙子,你们老三也真笨,还用大张旗鼓吗,拉一车毛到沙滩里,让车翻了打几个滚,就能沾它几万斤沙,用得着人去掺吗。

世上的事竟然让他说得如此简单。陆二禄明白,他打定主意要吃你,和他说什么都是废话。要暗算就暗算吧,只能听天由命了。他不想再说这些。陆二禄问老三关进来被审问了没有,怎么审问的。伍根定说,关进来就再没人问,也没人来提审。

陆二禄吃惊了问为什么。伍根定起身将门关死,然后神秘地小声说,咱们是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想了一夜,凭我多年的经验,我给你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你按我说的做了,你就能躲过致命的打击。

伍根定故意不往下说。陆二禄催问几遍,伍根定才说,你可不能对任何人说是我说的。根据我们内部的经验,接下来办案人员就要去现场侦查取证。这个取证最为要紧,它是今后定罪量刑的直接依据。如果现场掺沙子的程度很严重,掺了沙子的羊毛很多,也就是案值很大,那么罪状就很大。相反,现场掺沙子的毛越少,案值就越小,罪行就越小。这就和做贼一样,偷的东西越少越不值钱,犯的罪就越小越没有事。不知你听明白了没有。

听是听明白了,可怎么办?怎么才能让案值变小。陆二禄只得再次请教。伍根定说,说你们商人聪明,关键时候也犯糊涂。封条再多,它也没封在每根毛上,门窗封了,咱从墙上挖窟窿;毛堆封了,想办法把封条剪接拼凑一下,留下痕迹也不用怕,你可以说是风吹雨打的,也可以说成是其他。你不是钱多吗,打听到谁去勘察现场,你就向他们使钱。如果他们不睁眼闭眼,怎么办?那你也得冒险干,因为这太重要了,这关系到老三的性命,也关系到你们的前途,冒多大的险,也值得。另外,干了,你死不认账,贼把毛偷走的可能性也有,反正他们没留人看守现场,你们也没有看守现场的义务,丢了的东西,谁能说清。反正现场没那么多的赃物,谁也不能凭空给你定那么多的案值,凭空给你定那么重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