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皖紫霄(修改) 

“传说这五百年前天界出场不大不小的事故,本不该降临凡尘的紫菱仙草因为玄冥道人的一时失误被生生拉进了轮回盘。

这出乌龙祸,还要从一个的棋局说起。

就算是神仙,在天庭待久了也难免会传些闲话,譬如玄冥道人是个正宗的臭棋篓子,还没事总喜欢在仙山章台设下个自以为无人可破的疑局,招来三五个道友炫耀一番。

那天玄冥道人的兴致极高,请了十余位仙家道友一同品这人间难得的雨前龙井,顺带嘚瑟一下他的‘绝世棋局’。同是在这天庭混,碍于颜面,就算是看出破绽,也会恭维两句,原本你吹我捧、和和气气,偏偏就有这么个人不吃那一套。

上仙家元尊指着漏洞百出的“疑局”好一番嘲笑,弄得玄冥是面红耳赤愧怒难当。一失手,一碗仙茗就这么泼到了棋台旁的雪松与青石上。

原本谁也没当回事,哪知几天后,元尊一脸急色地告知玄冥,章台的雪松和青石本就是灵物,如今又得了仙茗滋养,现下有了灵识化成人形。原本也无他,权当是机缘,只可惜那雪松起了凡心,他喜欢上了青石。

乾坤石上早有箴言:灵物相恋,入凡成劫,孽缘不解,动**不休!

玄冥瞬间浑身脱力。历来凡间大难,天上总要抓那么三五个倒霉鬼代玉帝受过。此事因他而起,责任难推,若是不追究也罢,一旦惊动上面,贬为下界地仙都是轻的,弄不好就是毁去数百年修为,就算是投入化仙池也不是没有先例。

回到仙居,玄冥惴惴不安,思来想去索性心一横,决定赌一把。仙家的药园总是要来的更奇异些,鲜红的渡血花泛着炫丽的色彩,花苞紧实的百合亦是人间难得一见的极品,葱绿的勿念草下开满了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随梦兰。

要不妖不媚,更要坚韧不摧,反复斟酌后,玄冥摘下紫菱仙草至于手心,他要断了松石孽缘,要自家的紫草去人间上演出一出松草相伴,不死不休!

正所谓世事难料,谁知那仙草上竟沾了一滴打扫药园的小仙娥的泪水。泪水轮回化人,小仙娥也被牵连着下凡历情劫。”

满头白发只一根深色带子草草地束于脑后,脸上的皱褶像风干的老柿子,说书的灰衣老头语气一顿,兀自摇头笑笑 :“后来雪松入凡成了前朝韩氏的承霄皇帝,紫草则是燕朝史上有名的佞臣贼子,棒打鸳鸯的大棍终是搅进了浑水脱不开身!乾坤石上的孽缘又没说清一定是谁和谁的。正所谓天命不可逆,万物冥冥中皆有定数,玄冥老道的自作聪明也不过是顺着命格罢了。小老儿有幸,今个儿各位赏脸也便说说这出孽缘。故事发生在燕朝宣正年……”

大都是前代燕朝的京城,说起来可是个好地方。城东临近国子监,大儒名士云集诗社、书院就更是随处可见;城南住的都是当朝显贵;有钱有势的自然有他们的过法,可咱小百姓也有咱小百姓的日子,平日里若想买衣裳、吃小吃那一定得去城北,在七条巷子里上至皇宫才能一见的锦衣玉食下至乡下人的粗布麻衣、窝头馒头没有你找不到的;但要说最热闹最受欢迎的呀,还要数城西的万花街。

万花街做的什么买卖相信大家也都知道,能叫万花街,也定然是美人如云。万花街又被称为“夜昼道”,说的就是它夜夜灯火通明如白昼,琴声不断,歌舞不绝,脂粉香飘十里,走过路过的闻到了,听到的哪个不是软了一身骨头,散尽钱财也只为搏美人一笑。

春风楼正是在这万花街上,虽没出过花魁但也谈不上落魄,就如万花街上其他妓馆一样,名字叫的雅也好俗也罢老主顾才不愿多想,床软人美也不过个寻欢作乐的地方。

清晨的万花街算得上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刻,劳顿一夜就是铁打的身子这时候也要休息。

初春的薄雾还没有完全散去,“咣咣”的铜锣声就响彻了整条万花街,嘈杂的人声也不知惹了多少人的好梦,性子好的翻个身继续会周公,性子泼辣的隔窗怒骂几句才嘟囔着睡去,一直等到下午用膳才听杂役们说起早上闹哄哄的原因。

春风楼的琯娘和安安竟然偷偷带着琯娘的两个小崽子跑啦!常嬷嬷领着十几个仆役足足追了三条街就只抓住了琯娘,听说春风楼的大掌柜气的跳脚大骂,围观的人把楼都给堵严实了。

琯娘和安安是老妓,不值钱了,常嬷嬷就打算把琯娘的两个儿子给卖到小倌馆。早上压柳阁来看人,她俩一人抱一个孩子分头跑了。奇怪的是虽然琯娘被抓,但她带的孩子却不知哪去了!据说当时琯娘抱着孩子跑到前朝门的时候,正赶上各位大人下早朝,原本好端端的天气忽然就挂起一阵狂风,等到常嬷嬷冲过去拿人就只有琯娘一个人傻愣愣地跪着!

有人说可能是琯娘把孩子推到了某位大人的轿子里,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亲眼看见是一个白发老道把孩子抱走的。要说这事稀罕吧!就不得不说起另一件事,说是有一天下午外面刚下过大雨,琯娘的俩娃娃正在后院门口玩,路过个跛脚老道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哈哈大笑,然后说这是未来的宰相。当时听到这话的人没有不笑的,后来还有个琯娘的恩客调笑她是“状元娘”。

万花街的闹腾是属于万花街的,其他地方仍然保持着清晨该有的安宁。

轿子走到前朝门的时候,当朝太子太傅皖槿正在因宣正帝为君办事的消极态度而生闷气。

向来平稳的轿子忽然反常的剧烈晃动,皖槿一个踉跄险些被甩了出去,再回神就吃惊地发现狭小的轿子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个白发老道。老道士一身青色的旧袍,怀里还有一个白净小童。皖槿刚要开口就见老道士把孩子往他怀里一推没了踪迹。

皖槿全然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孩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将他揽进了怀里。

轻轻拍着怀里受惊孩童柔软的后背,等到不安的颤抖稍稍减缓,皖槿柔声问道:“刚才那老道士是你的什么人?”

五六岁大的孩子这才抬起脸,认真打量抱着自己的人:鹤发白须,目光柔和,嘴角含笑,分明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但这个人身上特有的威严之气还是让怀里的小人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孩子又低下头抿了抿小嘴,许久才低声嗫嚅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皖槿疑惑地皱起眉头:“小家伙,那你可知你家在哪,你爹娘叫什么?”

“我没有爹爹”,似乎是戳到了痛处,小孩子声音里有了哭腔:“我娘叫琯娘……我家在春风楼……”

一听到这名字皖槿恍然明白过来,轻声问:“你娘带你出来的?”

怀里的小家伙点点头,一颗金豆豆挂在眼角边摇摇欲坠。

难不成是老天可怜皖氏无后,这才特意送子以继香火?皖槿思及此先前的郁闷去了大半,心里生出阵阵欢喜,摸着孩子的头说:“你叫什么啊?”

小孩子声音更小:“小…小玉…”

皖槿笑着说:“小玉吗?……嗯……真是好名字。”

轿子在行进中有节奏地摇晃着,小玉渐渐开始低声啜泣,皖槿关切地问:“小玉怎么了?”孩子啜泣道:“我娘她……她是不是不要小玉了……”

皖槿轻笑一声,从衣袖中抽出手帕擦给去小玉脸上的泪水:“怎么会呀?小玉这么乖……你娘是要出城找你爹爹,临走时她把你托付给我,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嗯”,小玉认真的点点头,想了一会儿道:“那老爷爷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皖槿正欲回答,忽然注意到孩子脖颈上的小玉牌,不由一愣眉宇间莫名填了三分悲色,执起玉牌用手反复摩挲,许久才喃喃地说:“等你长大了,可以造福天下百姓的时候。”

小玉不安地眨眨眼,低头仔细地把小玉牌重新压回衣服里,小声嘟哝:“这是我娘给我的……”

“老爷到府了”,轿夫一边落轿一边通报。皖槿抱起小玉下轿,指着眼前的一座大院说:“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你叫皖紫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