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逸听在耳里,觉得声音却是有些耳熟,微皱眉头,“是谁?”

“我是张逊啊!”

韩逸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俯身下视,“张兄怎会如此狼狈!”也不待张逊回答,连忙俯身前去搀扶,见那人脸若金纸,依稀便是张逊模样,只是脸若金纸,气喘吁吁,全身大半倒是被鲜血所染,韩逸一连三问:“张逊为何深夜不归,他们是谁,为何追杀于你!”

张逊气若游丝,一连说了三个“他们……”眼中满是惊惧,却说不出话来,脸上已被鲜血覆盖,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那些人的。

就是这须臾功夫,那些人已经奔到近前,韩逸这回看得清楚,来者一共七人,个个身型彪悍,步法凝练,却都是一身戎服打扮,个个头戴一铁盔,手里晃动着大刀,团团将韩逸二人围在了当中。

韩逸紧了紧手中阔剑,朗声问道:“张兄,他们定是王都尉军营中人物,是也不是?王都尉恼怒宗大人将要处决他那两个外甥,知道你是宗大人手下,这才对你痛下杀手,是也不是?”

张逊此刻气息越来越弱,韩逸见七人并不急于进攻,相反却将他们退路围得死死的,一点点合围上来,显然是有势在必得之心。

韩逸看了七人方位有序,暗合阵法,心中已是惊悚,张逊哪里还能回答韩逸话语,两眼无神地望着星空,嘴里汩汩流血。

韩逸架起张逊一臂,肩头一用力,将张逊沉重的身子顶了起来,张逊被韩逸一架,已然直起身来,韩逸觉得张逊身上却是没有半分力气,韩逸感觉张逊完全像是在压在自己身上一般。

七人看好空挡,猛得上前进招,韩逸双脚一蹉,离开张逊身子,使上鬼步之法,在地上兜转一圈,挥剑一一格挡,又再回到原处,张逊摇摇晃晃,刚好又被韩逸撑住,韩逸挥出七剑,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七人没想到韩逸出手如电,轻描淡写地便化去七人的合击,一阵骚乱,四周的气氛为之一滞,韩逸冷眼扫过,七人中一人又大喝一声挥刀砍来,其余六人同时出手,向韩逸身上六个方位刺来,小腿,后腰,前胸,脖颈尽皆被笼罩在剑光之下,韩逸大惊,只觉躲得过这边,又躲不过那边,更何况还要分神照顾张逊,韩逸毫无迟疑,只得拼力向最先发难之人刺去,那人不及韩逸剑快,兵刃更是远远不如,看到韩逸是两败俱伤的拼斗之法,连忙变幻身型,侧身避过。

哪知说也奇怪,他这一动,竟将其余六人尽皆牵动,所刺方位,完全使了气势,韩逸险象环生之时,他们的合击之效却已不攻自破。

接连几招,韩逸都是挑那最先发剑之人刺去,整个刀阵,反倒蓦然失去了合击之效,七人变得束手束脚,相互牵制起来,韩逸看在眼里,微微冷笑,盯着那屡屡抢先发难之人,心中想到,“看来要破此刀阵,便要从此人身上下手了!”

那人又再一剑攻来,韩逸此刻已经与此人交手十余招,渐渐知道了此人的武功路数,依旧以两败俱伤之法向他攻去,剑势下沉,意欲劈向那人,那人见韩逸招招是两败俱伤之法,不由心头叫苦,自己七人本来对付韩逸是手到擒来,偏偏这小子出剑不依常理,不顾死活,自己每每抢先发招,却每每倍受牵制,剑阵威力却是半点发挥不出来。

就在那人出神之时,韩逸却抓住机会,长剑一挥,重重击到了那人头盔上去,头盔豁得被击得粉碎,要不是那人反应快些,只怕这剑早已削飞大半个头颅,饶是如此,那人发髻也跟着头盔的粉碎而散开,晚风颇大,一时间,那人头发在风中散开,另有一大半却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那人沉声不语,手中大刀微微颤抖。

韩逸见那人狼狈不堪,登时豪气顿生,肩上又再用了用力,将微微倾垂的张逊挺直了些,大笑说道:“张兄,休要惊惧这些魑魅魍魉,你我并肩杀出重围,明日你我还要纵酒言欢,你可且莫忘了才是!”

韩逸一边言语,一边臂上加力,趁那主阵之人慌乱,剑分三式向旁人刺出,三人惨叫一声倒地,韩逸知道此刻是生死攸关时刻,是以手下毫不留情,三剑刺倒三人,三人已是倒地不能再战。

韩逸扭头望向众人,见其余四人凛然不惧,就连那主阵之人也忘了惊惧,拼死上前冲杀,韩逸没想到这群人悍勇至此,刚刚还以为自己一下刺倒三人,其余人等必会惊惧不敢上前,却没想到他们不退反进,个个冲上前来,誓要至二人于死地,此刻他们再没有什么剑阵可言,各自为战,方才自己窥破剑阵要穴所在,处处抢占先机,故而能够得保平安,此刻七人去其四,兵刃纷乱刺来,韩逸却反倒感觉压力增了一倍。

韩逸边舞动兵刃,边急急说道:“张兄,你到底和这几人有何过节,我瞧来他们不似在为王都尉出气而来,似乎与你我有着深仇大恨一般!你再不醒来,我只怕你我二人只能到阎王那喝酒去了!”

韩逸说完此语,只觉肩上一轻,韩逸喜道:“张兄,你终于……”

豁得感觉一阵疾风向自己肩上砍来,刀上力道较眼前这几人凌厉数倍,韩逸连忙抽身闪避,但终究躲闪不及,虽有高明步法,亦是未能幸免,左手尾指被那刀斩断,掉落在地,手上鲜血汩汩流出。

“好小子,你这逃跑功夫当真天下一流!”

韩逸手断一指,闷哼一声,听到身后声音传来,心中第一次产生莫名的恐惧感,这声音并非是张逊的声音,张逊是一壮年汉子,可这说话之人却分明是一老者的语气,韩逸脖子僵硬,手中阔剑机械地挥舞,心越来越往下沉,只是在想,这人究竟是谁,为何扮作张兄模样前来害我?如此看来,方才那个被追的“张兄”是假,这群士卒是假,今日的这番经历也是假的,只是想来实在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与张兄仅有两面之缘,如果他要害我,当扮作与我有多日交往的宗兄弟才是,为何会偏偏选中张兄?

韩逸此刻已是心惊肉跳,啊,是了,定是因为我与宗兄弟已有多日交情,了解宗兄弟武功性格,知道眼前这些人还不足以让宗兄弟如此狼狈,怕我见疑,这才如此作为,此人当真心思细密,忒也歹毒!

韩逸见四周五人又渐渐有合围之势,特别是身后这人招式凌厉,出手如电,一人在后,远胜方才三人围攻,韩逸断喝一声,“好阴狠的手段!”

剑光霍霍,也不管什么章法,胡乱挥去,只是他身俱多年内功修为,虽出招行剑看似杂乱,但剑剑暗含内劲,虽使着一把利剑,但手中兵刃直与重锤无异,那方才主阵之人还未看清韩逸手中之剑来势,身子便被长剑劈中,长剑由斜而下,似乎不曾因为劈中一人而滞,韩逸只见一泓鲜血飘飞,那人便呆立当场不动,双目不瞑,脸上凝重……

韩逸缓缓转过身来,大口喘着粗气,左手鲜血不停流淌,韩逸目中怒火直*在场其余人等,几个围攻之人见此,不由有些怯懦,站在原地踟蹰不前,那假扮张逊之人怒声说道:“他已是强弩之末,兄弟们齐心合力,便可上前杀了他报仇!”

几人有些惊惧,抿着嘴,双手紧握着刀柄,缓缓向前。

忽然惊天一幕在眼前展现,那主阵之人身子发出一声令人悚然的骨碎之声,身子仿佛熔化一般,萎顿干瘪,全身筋骨尽皆抽空一般,身子直成一堆肉泥,瘫软在地,一颗头颅立在肉泥之中,鲜血转瞬流于四周,那颗头颅仿佛飘在上面一般,凝视在场众人。

这一变故,始料未及,众人哪里还有上前一战的勇气……

众人惊悚,假扮张逊之人更加惊悚,只不过惊悚的有些不同罢了!

那假扮张逊之人此刻也略微有些犹豫起来,他此次前来行刺之时,本已对韩逸细加调查过,知道这韩逸虽有些本事,但也是本事有限,武功只以蛮力为主,可是万万没想到韩逸竟然勇猛至此,剑走轻灵,更何况韩逸手中所用的本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利刃,自是无坚不摧,如果他方才只是一剑将手下劈成两半,他也不觉得如何惊奇,可饶是他见过大风大浪,也没有猜出韩逸如何在一剑之下,将自己的手下全身筋骨震碎而却仅仅只是在他身上画了一个弧度,并没有拦腰斩断,这等绵力,看在眼里,让他如何不惊?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要结果了韩逸,那是势在必行!

想到此处,他不由把心一横,大声对手下说道:“谁若敢后退半步,我杀了他!”

说完当先一人上前,手中使得依旧是与手下相同的刀。

韩逸虽看似威风凛凛,但却暗暗叫苦,自己断了一指,已有些余时候,此刻血已流了许多,手上由初时的疼痛,到后来的酥麻,再到现在整个左臂都已麻了起来,渐渐力气越来越弱,左臂几乎已经抬不起来,头晕目眩。

韩逸百思不得其解,只以绵力行剑之法与那人周旋,那人虽出剑如电,但韩逸此刻已使上从宗泽处学来的绵力剑法,虽学的半斤八两,但以慢打快,倒也勉力支撑,望着那人不杀自己,誓不生还的决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我到底有何仇怨,为何你非要至我于死地?”

那人沉声说道:“你必须得死!”

韩逸万万想不到有人竟然如此强横,这次是真的心灰意懒,再不想像方才乱舞重剑之时再留个心眼,见那人挥剑劈来,自己也提剑迎上,眼睛一闭,心中想到,想不到我连是谁想要杀我都不知道便要往生极乐了!

“咣当”一声,韩逸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血溅当场,相反,那人手中的那把刀却已仅剩一半。

韩逸木木然地看着眼前一切,这才想起自己手中之剑本是一柄神兵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