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怎么这般死脑筋,三少爷,倘若留着你爹爹,终究是个麻烦,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需知成大事者,不居小节啊。”

那人豁然站起,“梁都尉,你怎地说话不算数,我当初便有言在先,你要那玉佩,是你的事,但我只要这谷主一职,你我各有所需,别的事,请还不要插手的好。”

那梁都尉没有做声,三少爷接着说道:“当初要你入谷,是因为有大哥二哥在侧,哪知他们不几日便自己困入了山洞中,早知如此,当初不叫你也罢!”

梁都尉抱臂而听,待三少爷把话说完,这才冷冷地说道:“你说完了吗?”

“我……我……”

“哼,给你脸你不要脸,叫你一声三少爷,你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不是?告诉你,玉佩我要,金银我要,这柴家谷,从今晚以后,在这世上便真正销声匿迹。”

韩逸和若楠两人越听越惊,正自愤怒之时,不远处另外一人声音传来,“梁都尉好大的口气,言语之中却似不把我柴家谷看在眼里,不知有何高明之处?出来让柴某人领教一下吧。”

韩逸和若楠转过头,发现不知何时,叔父已经站在了房门之前。

里面一下子静了下来,忽然灯火一灭,一人从屋内窜出,夜色中银色闪过,一人已手持半月刀与叔父战了起来,两人均是快手,刚一接身,便缠在一起,韩逸第一次见若楠叔父出手,发现原来这人功夫竟如此高明,月色之下,仅凭一双肉掌,便与梁都尉战个不停。

那梁都尉虽手持武器,却反而无法占到半点好处,不多时,便有些慌乱起来,呼吸也不如初时均匀,韩逸在月色下看出,这梁都尉大概不过而立年纪,一出手便是快攻抢步,开始似乎全是梁都尉在进招,叔父只是在不住招架着,可慢慢的,这梁都尉便不济起来,额头已经隐隐见汗,所出招式也渐渐慢了下来,叔父冷哼一声,“就凭这点把式,就想灭我柴家谷吗?”

说完,拳力速度竟又凭空增加了一倍,梁都尉原本已是强弩之末,苦苦支撑,此刻叔父一增加力度,梁都尉如何能敌,一个恍惚之间,叔父一掌直拍梁都尉胸口,梁都尉双拳来挡,叔父却一个闪身,到了梁都尉后侧,照着梁都尉后心便是一拳。

梁都尉软绵绵地倒下,大量鲜血从嘴角溢出,指着叔父,“偷心拳……”

叔父此刻已经束手而立,看也不看梁都尉一眼,“畜生,给我滚出来。”

话语之中透着一股威严,若楠本想上前一步打听兄长情况,此刻也不由得定在那里。

韩逸更是看得大为心折,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若楠叔父。

叔父话声一落,一人大哭而出,“叔父啊,我被人挟持,多亏你前来救我,要不今日侄儿便要死在这屋子之中啦。”

叔父眼望天空,颤声说道:“宝亮,身为男儿,可以没有金银,可以没有能力,但一定要敢作敢为,要有担当,你明不明白?”

宝亮扑通跪在地上,“侄儿却是冤枉,从头到尾,不曾做过半点对不起谷中之事?”

叔父垂下头看了一会儿宝亮,“不得引外人入谷,可是祖训?”

宝亮一时诺诺,眼望四处,忽然看见韩逸在侧,大声说道:“他不也是大哥引进来的?怎么大哥可以引朋友进来,我便不可以吗?”

叔父甩手一巴掌,怒声骂道:“哼,朋友?你那算是什么朋友?”

宝亮捂着脸颊,小声说道:“叔父却是偏心。”

叔父看了一会儿宝亮,“也罢,我处决你,终究是惹人是非,来人,送老*祠堂。”

宝亮听此一言,脸色大变,哭声说道:“叔父,侄儿知错了,侄儿知错了,您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叔父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挥挥手,几人上前把宝亮押走。

若楠看着宝亮远去,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叔父转过头,看着若楠和韩逸二人,神色甚是疲惫,谁也不知道他这两日两夜来到底是怎么过的,叔父没有责怪他们不及时下山找人,只是哑着嗓子说道:“且陪我回家饮一杯水酒,救援宝闻宝声的人今日白天已经上山,我此刻也是刚刚下来,山上之人正在想法碎石救人,此刻已有些眉目,我们喝点酒,暖暖身子,便也上山吧。”

若楠本来着急上山救人,但见叔父那满脸沧桑之色,不由得也点了点头。

叔父家中,叔父端起一杯酒,“韩公子,你在我谷中仅仅两日,却先救宝闻,后救若楠,此恩此德,我们柴家谷上下无以为报,韩公子,我敬你。”

韩逸笑了笑,“柴先生客气。”说罢,一饮而尽。

“若楠,你也喝一杯水酒吧,我想了,不再阻拦你上山,你想去便去,但是总归要喝些酒,抵御山上寒气,叔父老了,你们这些小辈的人也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叔父管不住了。”

若楠眼望叔父,知道他是心伤宝亮之叛,没有做声,端起眼前的酒杯,倒上酒水,一饮而尽。

叔父笑着看若楠把酒喝完,又起身分别给二人倒了一杯,自己又倒了一杯,“这第二杯酒,却是要向韩公子道歉,韩公子来我谷中两日,我们没有好的招待也就罢,却累得韩公子山上山下,到处奔走,试问世间,哪有如此待客之道。”

韩逸刚要说话,却见叔父拿起酒杯,喉咙一动,一口喝了下去,满是期待地看着韩逸,韩逸不愿拂逆长辈美意,也是和若楠双双举杯,饮了进去。

叔父见韩逸杯子放下,又起身去给韩逸倒第三杯酒,韩逸连忙起身,想要推辞,但刚刚一起身,却感觉头脑发胀,四周晕眩,韩逸知道自己酒量颇好,恍惚问道:“柴先生,这是什么酒,怎么这般醉人?”

朦胧中看到叔父笑望自己,一阵心悸,瞥眼见若楠已经倒在桌上,手指若楠叔父,“你……”

滴沥,滴沥,滴沥……

若楠闭着眼,听到窗外传来大雨初停的落水之声,眉头微皱,虚弱地睁开双目,四周轮廓渐渐清晰,这是一间光线暗淡的屋子,整个屋子空空****,什么都没有,墙角处有一火盆,正在黑暗中跳动着光芒,“哎呦……”若楠一声娇唤,不住地扭动脖子,想伸手揉揉肩头,猛得感到一阵回力,再一使劲,回力又再传来,若楠一下子完全清晰,低头下视,发现自己双手竟被牢牢地绑在身后的柱子之上,若楠挣扎了几下,毫无作用,失望地瘫在原处。

眼睛不自觉地向四周飘**,火盆,土墙,房梁,突然,若楠眼神不再流离,见到韩逸倚在角落里正冷冷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一股煞人之气,双臂被一根长木架着,向两侧平伸,浑身上下,除了头部,都被捆绑着铁链。

若楠心下惴惴,“韩公子,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怎落得这般模样?”

韩逸眉头一扬,冷哼一声,“这就要问你的好叔父了,不知,他打算请我吃几日的酒,还怕我跑了不是?”

若楠微微皱眉,“叔父?叔父……”

韩逸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若楠见韩逸对她如此,仿佛全身血液被抽走了一般,胸口有如万箭穿心,抿着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韩逸见此,心也跟着一阵柔软,哑声说道:“你这一辈子的泪水,可是要在这几天哭完?”

若楠垂着头,没有做声。

“若楠,难道你就没有想到,整个事情,从头至尾,全是你叔父设的一个局?”

若楠听此一言,有如五雷轰顶一般,目光呆滞,喃喃地说着:“你说得从头,是从哪里开始……”

其实,若楠自从醒来发现自己和韩逸二人被捆绑在这间屋子里,已然想到是叔父对他二人起了歹心,可却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何处开罪了叔父,是不是叔父不想让自己上山救人,怕自己染了风寒,才会把自己灌醉,可是叔父又把自己捆绑起来,这道理便如何也说不通了。

韩逸见若楠样子,已经明白,若楠是当真不知道这一切,心中微微缓过一口气来,这两日来二人生死与共,他实在无法接受,连这样的一个女子也在欺骗他,此刻见若楠如此,终于明白,若楠却是真心对他,其实,韩逸内功深厚,远比若楠清醒得要早,就在这段时间,韩逸已经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已经想了一个遍了。

韩逸微微叹气,“若楠姑娘本是冰雪聪明,只可惜心思太过单纯,不懂得人心险恶。”

接着韩逸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开始,到底该从何处算起,也许是自我入谷那日开始,也许从你爹爹病倒那天开始,又或许,是从更早以前便开始了,只是你们谁也没察觉到罢了!”

若楠不解,疑问地看着韩逸。心中陡然到了一个高点,不知为何,这个相处仅仅两日的公子,经历了许多事情,处处料事如神,在她心中,韩逸身上已经产生了一种能让人信服的亲近感,她的一个哥哥已经为了荣华富贵背叛家人,她又如何能接受,那个对她疼爱有加的叔父背叛自己?此刻听韩逸如此说起叔父,一时间心乱如麻,脑中直进入了一个滞空境界,来不及明白,来不及思索,甚至都还来不及疼痛。

韩逸缓缓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都被你叔父骗了,你记不记得那日那个跑来报信的村中之人?”

若楠张着嘴,点了点头,“你是说他是在假传消息?”

“不,他传得是真消息,但你叔父却从未料到有人会活着传回来消息,那人若不是晕血,也定是会被困山洞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