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变道

那青色的身影出现在场中之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包括场中的两人,偌大的一个比武场只省下了战马的悲鸣声,伴着款款下落的身影和剑鸣声,着实吸引人的眼球。

场中之人虽说全部寂静了下来,但原因各不相同,有的是被惊呆了,对那突如其来的人影,惊为天人;有的却是在发愣,不知道那里跑出来这么一个愣头青。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场中那持槊的男子,只见他面上那如钢针般倒扎着的胡须全部倒竖而起,鸡蛋眼再度瞪起,单看那臂膀上的肌肉就知道这位仁兄是以为力量型的选手。事实上刚才的交战中,他也是如此表现的,槊本是一种长矛,用法是以刺、挑、削……等为主,而这位仁兄在方才交战之中却是一路用砸的,硬生生地将一匹战马砸爬了下去,其力量可见一斑。

本来他已经取胜,眼看着就能抱着将军那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入洞房了。却没突然冒出的这厮给打乱了局面,这让他很是恼怒。扯起嗓子便是一声大喝:“呔!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楚断魂的出现如此引人瞩目其实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作为一个杀手,他从来都不喜欢抛头露面,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方才随着徐三少之后来到这里之时,他也是决定静观其变,不予出手的。可是眼见那鸡蛋眼马上便要取胜,心中不知怎地一团怒火不由控制地便升腾了起来,当下想都没想,几乎是本能地就冲了出来。

此刻骑虎难下,再想撤回去显然是不可能了。不过,没有了退路,他反而坦然了。对于他来说,没有退路的环境其实并不陌生,反而很是熟悉。从他随师傅学艺之时,便经历过无数次没有退路的事,这种情况早已经习惯了。

相比起以前的种种,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听着对方发问,他眉头一皱,低声说道:“我是来揍人的。”

“懒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鸡蛋眼听了这话,就好似在已经怒火中烧的胸腹中又添了瓢火油一般,怒火更加旺盛了起来,将手中那粗壮的大槊一甩,槊头上的铁环“嘩楞楞……”一阵响动,其气势十足,恍似一槊下去,便能将眼前的人拍成两半一般。

楚断魂看着他,作为职业习惯,他不会轻视每一个对手。对方这杆槊与常见的那种木杆铁头不同,这槊整个都是黑黝黝的,阵阵发凉,显然连槊杆都是精铁打造,再看那如同小孩胳膊般粗细的槊杆和比一般槊大上许多槊头,便知道此人确实是有真本事的。力气绝对小不了……

不过,楚断魂在来次之前已经和章初三教过了手,若论力气,恐怕这天下能比得上章初三的没几人,那几百斤的斧头都能如臂使指。眼前这杆大槊撑死也就百十来斤,面对这样的对手,楚断魂的力气便是不如,却也不会如同对上章初三时被整个拍飞出去。

不过,他的黑色单刃剑太过惹眼,早已经被他妥善的藏了起来,现在用的却是早年间得到的一把软剑,此剑虽锋利无比,也算是剑中绝品,只可惜本身没有重量,且不是楚断魂最称手的兵刃。故而,他的战力也要打上几分折扣的。不过楚断魂在第一次随岳少安返宋师城之时,曾与柳伯南同乘一车,多日相处。柳伯南虽然在无名榜上排名第十,但是若单论软剑的功夫,却是实打实的第一。与柳伯南相处的时日虽短,楚断魂却也受益匪浅,再加之他本身用的便是剑,一通百通,现在在软剑的上的功夫却也不差。

故而,面对着面前的壮汉,楚断魂显得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一幕落在徐成的眼中,让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对楚六的信息十分了解,对于他的长相身手也都让手下之人仔细探查过。但是见到本人,这还是第一次,别人也许看不出楚断魂那一身杀气的恐怖,但是,他却明白,虽说这里大多都是战场厮杀的悍将,杀人也不在少数,这倒是并算不得什么,不过,令徐成吃惊的是,那人刚出场时是一身的杀气,现在反而全部内敛,整个人平静如斯,竟是隐隐还透着几分书生气息。这种人,他生平仅见,对于自己的决定不由得又肯定了几分,嘴角处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容。

“将军,这楚六恐怕不是乌将军的对手啊。”在徐成身旁的宋程甫有些担心地说道。

“哦?”徐成扭头向他望了过来:“何以见得?”

宋程甫伸手一指,道:“您看,乌将军手中的槊最起码也有百十多斤重,而他手中只有一柄软剑,这重槊对软剑,如此怎能抵挡?再说,根据我们的情报,他追随岳少安之时一直都是用刀的,此刻使剑,兵刃又不称手,加上乌将军是将军帐下数一数二的猛将,这楚六空难取胜啊……”

徐成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依我看,却不见得。你忘记他先前是那里出身了?乃是大宋皇宫,宋氏大内的侍卫们都管用刀,他使刀却不见得剑术就会差,再说,你忘记了岳少安和柳伯南是好友吗?柳伯南乃是用剑的好手,他既然身为岳少安的贴身侍卫,学得一手软剑之术也并不奇怪。”

宋程甫点了点头,不在说什么。而此刻场中却已经是剑拔弩张,楚断魂软剑在手,眼皮微抬,静立在当场,没有一丝欲要出手的意思。而那鸡蛋眼的乌将军却已是忍耐不住,口中一声大喝,手中之槊犹如出水蛟龙一般,径直奔着楚断魂的前胸刺来。

这人虽然生的粗旷,出手却并不想外表那般,他有些看不清楚楚断魂的底细,故而,这一招看似凶猛,其中却藏着变招之术,不求有功,只求试探。

楚断魂侧身一让,手中的软剑轻轻一甩,“嗡……”轻吟传出,剑如灵蛇,颤动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乌将军刺了过去。这一招看似轻松,却是极度危险,因为楚断魂硬着槊尖而去,发力、躲避、刺剑,无一不得拿捏到妙处,稍有不慎便会被那大槊穿胸而过。

他光以自己的判断便敢如此出招,虽说艺高人胆大,可若是他的判断有误,或者乌将军真如他外表那边一往无前地刺来不留后手的话,他这样激进是断然躲不开那一槊了。

不过,眼下的结果,显然没有如果。楚断魂的判断是分毫不差的,而那乌将军此刻再想全力出手已然晚了。因为楚断魂已经让过了他的槊头,剑刃几乎削到了他的手指。乌将军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猛将,眼见楚断魂近前,猛地一咬牙,右腿猛踢马腹,战马吃痛,嘶叫的同时,将身体骤然左移了几寸,如此堪堪躲过了楚断魂的惊魂一剑……

不过,这也让乌将军惊出了一声冷汗,刚才若是稍稍慢上一点,自己的右手便要变成粪铲了,手指将齐齐被削去……

此刻两人错身而过,楚断魂变成了背对着他,他那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出手再不收力,槊尖如虹直奔楚断魂的背心刺出,楚断魂听得身后风声,也不转身,脚下猛地一踏地面,整个人瞬间跃起了三尺由于,将这致命一击躲了过去……

然而,危险却不是就此结束,乌将军将一刺不中,便马上改刺为挑,槊头倒撩而起,朝着楚断魂,拦腰挑去。楚断魂早已经防着这一招,身形骤然在空中旋转了起来,差之毫厘般地让过了这一击。只是对方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挑不中后,乌将军大喝一声,双臂猛地一使力使槊为棍骤然砸落了下来。其威势竟是比先前那一刺一挑都凌厉了许多。看来,这砸才是他的得意之招……

“呼!!”

槊杆砸下之时,带着阵阵破空之声。楚断魂现在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任谁都不由的为他捏了一把汗,就连对他很是有信心的徐成也不由得产生的动摇。

而楚断魂却一直在等着他这招,前番交手的几招都是为了引他的全力一击。此刻对决便已经到了分胜负的时候了,那乌将军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砸之下,倘若如此还不奏效的话,那么他将会在这一招后短暂的出现一段后力不济的空档。这个空档虽然短暂,可是足够让楚断魂做很多事情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一击之下,突然,乌将军从心底生出一种上当的感觉,因为还在空中的楚断魂居然对着他笑了,这让他不禁微微一呆。不过,掌中的槊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依旧大力的砸了下去。

槊刃与软剑终于碰撞到了一起,却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可耳闻的金属摩擦之声。楚断魂一只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捏着剑尖,将剑支成了弯弓的形状,滑过了槊刃。与此同时,借力而起,再度超过空中跃起三尺有余,同时双手一松,软剑便如同流星一般骤然飞了出去。

“啪!”

剑面击在了战马的头上,剑刃将战马的眼睛刺得鲜血淋漓之后,却巧妙地又朝着楚断魂飞了回来。而那战马因为吃痛,猛地长嘶一声,前脚离地而起,整个马身如同人一般站立了起来。乌将军本就一招用老,有些脱力,如此一来,再男控制住战马。那厚壮的身体“噗通!”一声,便爬在了地上。

楚断魂右臂伸出,衣袖轻挥下,便握住了剑柄,手腕轻抖,软剑再次发出如同龙吟般的轻鸣,随着声响,他的身影徐徐落下,正好踩在了那槊头之上,软剑的剑尖却已经指在了乌将军的脖子上……

乌将军等着鸡蛋般的眼睛,眸中满是不甘之色,不过,他却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人,既然输了便输了,到不会说出什么“我还没有准备好”的胡话来。

看着他撇过了头去,楚断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缓缓地收回了软剑,剑影一闪,便又插回到了腰带自上。

知道这个时候,方才被乌将军砸倒战马的那人才将被马身压住的腿抽了出来。他看着两人怔怔发愣,这一切说起来虽长,但是真实情况却直如电光火石一般,只是短短的瞬间便结束了……

徐成长身而起,双掌轻轻拍了起来,喊了一声,道:“好!”

徐成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欢呼声骤然响起,声音飘出远震数里,每个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虽然不认识楚断魂,但是大多都是发自内心地赞扬着,便是那些与乌将军交好的人也因徐成的率先叫好而喊起了好来。

楚断魂轻轻一报拳,道:“承让……”说罢大步朝着比武场边行去,在那里,徐三少正焦急地朝着他使劲地挥着手。

楚断魂本打算与徐三少打一声招呼便离开,忽地看到徐三少怀中的徐泷儿,不禁便是一呆,急忙快步跑了过去。来到近前一看,徐泷儿脖子上那道刺目的殷红血迹份外地惊心。他不由得方寸大乱,惊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你还说。”徐三少怒道:“若不是你,姐姐能自杀吗?她若是有了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徐三少的嗓门极高,顿时将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方才被场中情景吸引住目光的宋程甫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教小姐寻死的是他,若是小姐真有个什么好歹,自己这里也脱不了干系。他来不及与徐成细说,便高声唤着医官,同时让人赶紧地将徐泷儿送回了房中……

楚断魂怔怔地望着一干人将徐泷儿抬走,整个人呆呆地立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三少本来已经跟着人跑了出去,扭头一看,他没有跟上来,不由得回头怒喝道:“楚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还杵在那干吗?赶紧过来……”

楚断魂听闻徐三少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双拳紧握,咬了咬牙,猛地发足追了上去……

淅淅沥沥的小雨滴在山道之上,将山石洗的异常白净。岳少安给金茂下达了劫粮的命令后,金茂便早已经准备好,埋伏在了事先探查好的路线之上。他们已经在这里静等了十日有余,但是运粮队却迟迟不来,斥候已经派出了不下百人,方圆百里的地方搜寻没有发现之后,便又将搜寻范围扩大到了三百多里,不过,范围阔达,效率便相对慢了下来。

从昨夜淋雨到现在,金茂都没有一点消息,心中不禁疑云重重,不知那里出了问题。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第一波斥候终于返了回来。金茂急忙将他叫了过来,急切都问道:“可有消息?”

“回、回将军……”斥候气息都没有喘匀便行礼回禀,金茂急忙扶住了他,示意他不必多礼,赶紧说正事,斥候点了点头,继续道:“属下带了四个兄弟一直像西南方行出了两百七十多里,这才发现了大理的运粮队。不过,他们所行的路线却和咱们事先得知的不一样……”

“你们在那里见着他们,他们又是从那里个方向而行?”金茂问出之后,又怕斥候口说有误,便唤人拿了一张地图来,摊开了让斥候指给他看,待斥候确认了地方之后,金茂眉头紧张了起来,想了一会儿,双眼猛地盯在了地图之上,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沉关岭——”

洪猛在他一旁也在苦苦思索着,听到他的话音之后,大点其头,道:“不错,是沉关岭。走沉关岭行袂谷,便可直达柳县,然后转而到达宋师城。没想到他们会走这条路,当真是让人想不啊。可大理对我们放出风声说是从这边走,难不成他们已经开始在防备我们了?”

金茂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若是对我们有了防备,大理怎会还派人送粮,至于我们现在的兵力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若是说运粮队怕了以前的白虎寨,那更是个笑话……依我看,这运粮管定然是个谨慎之人,他故布疑阵,只是想让粮食安全送达罢了。”

“若是果真如此,倒无大碍。”洪猛点了点头,道:“那沉关岭是道路狭窄,两旁多山石怪木倒是比这里适合行着劫道之事。我们距离沉关岭只有一人的路程,而运粮队带着辎重自然会行慢许多。我们现在赶过去却是绰绰有余了。”

“不。”金茂又摇头,道:“洪将军,你这么说却是大错特错了。我们赶去沉关岭是要比对方快上一些,可你别忘了,我们的斥候返回之时,他们也在行进,所以,他们与我们相差的时间最多不会多过半日,而且我们对沉关岭也只是一个大概的了解,具体怎么排兵布阵,还得去看过才知晓,故而,我们的时间其实很紧啊……”

洪猛听罢,自己又仔细一想,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道:“那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我和你先去那边探查一番,让章将军带军随后而来,这样便可节省不少时间了。”金茂想了想道。

“老子不带兵!”然而,金茂的话音刚落,章初三便来了这么一嗓子:“让老洪带兵好了,老金啊,你便带俺老章去吧。在这里带着他们赶路,还不烦出个鸟来……”

金茂眼见章初三如此,知道他这人的性子不劝半晌绝难回头,自己现在最缺少的便是时间,那里能和他耗嘴皮子。不过,洪猛却是不能留下,因为洪猛的轻身功夫比较好,勘察地形的时候,一些险要的地方却要依靠与他,故而,他必须是带着的。金茂目光从众人扫过,最后落在了与尚三虎站在一起的一个青年将领身上,这人将刘文才,是从宋师城调过来的,以前只是一个押官,被金茂提拔成了指挥使。

金茂对他也做过多方考察,知道这人是一个将才,眼下没有合适的人选,便喊道:“刘文才……”

刘文才急忙上前行礼。

金茂高声说道:“我和章将军、洪将军先去勘察地形,你带着大军随后赶来,急着,路上不可耽搁,越来越好!”

“是——”刘文才高声地答应了一声,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金茂交代好了这边的事,便和章初三、洪猛三人急冲冲地朝着沉关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