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成节目了,我想退出。”何小平又说了一遍。
苏克勤半天没说话。
“家里有事,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何小平解释说。
“小何呀,你知道为了让你上这个节目,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吗?”苏克勤换了一种口吻,有些语重心长的说:“你们何家牵扯的事情太多,但是单纯从艺术抢救角度讲,我觉得你,我,我们大家还是有义务和责任把秦筝何家拉回大众视线的,你明白吗?”
“是,这些我都清楚,可是我真的遇到事情了,实在是,实在是不凑巧……”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好琢磨一下吧,机会难得,要是就这么错过了,也怪可惜的。”
顿了顿,苏克勤又说:“即使你真的决定退出,也请你来台里一趟。”说完,苏克勤挂断了电话。
一边是躺在病**,态度恶劣,却需要人照顾的徐彩芹。一边是牵连着家族秘史,只有全力一搏才能为其正名的何家筝技。何小平实在是陷在了两难之中。他拿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呆呆的站了好长时间。
疾风掠过光秃秃的树干,发出了呼呼的声响。何小平感到心里很乱,乱的比风声还让人煎熬。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
“何叔。”豌豆叫了他一声。
“嗯。”何小平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徐奶奶就交给你了,我要去上学了。”豌豆说。
她已经盯着何小平看了好一会儿了。这时候时间已经将近八点,她就是再不放心,也得赶着去上课了。
“你那封信寄出去了没有?”何小平望着豌豆问。
“还没呢,我打算再改改。”豌豆站了起来,脸顿时红了。
何小平说:“别改了,赶紧寄给张梓轩吧。”
“为什么?”豌豆不太理解。
何小平淡淡的说:“送出去的才是信。”
“好吧。”豌豆撇了撇嘴,抬起手挥了挥:“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她扯了扯肩头的书包带,连走带跑,很快就没影了。
刚起床那会儿,徐彩芹又小解了一回,这时候打着点滴,应该没什么事了。何小平想了想,决定回家换身衣服,再去唐韵布料店看看。
“哥,你回来了!”
刚走进门市家属院,何小平就遇见了老罗。一大早他就在中介陪同下,带着两个年轻人看房子。
“嗯。”何小平看了他一眼,没说多余的话。
老罗咬着中介的耳朵嘀咕了几句,中介领着年轻人进了楼道。
“房价又涨了,你知道不?”
老罗把他那只肥大的右手搭在了何小平肩膀头上,挤眉弄眼的说:“拆肯定是没戏了,卖了算逑了,省的操心,是不是?”
“谁爱卖谁卖,反正我不卖!”
何小平肩膀头一抖,走向了2号楼。
“哎,你小心点,容易出人命!”老罗身子一闪,差点栽倒。
等他左右晃**了几下,站稳后,脸上又有了笑容:“哥,你不趁这两天房价涨的凶,赶紧处理了,还等啥呀!”
“不卖,卖了我住哪里?!”何小平回了一句。
“有这笔钱,你可以住更好的地方嘛。”老罗望着他的背影说。
“好坏不分,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
门房车建设家的矮房子里,立刻传出了不大不小的咒骂声。
老罗隐隐约约听见,冲着门房方向啐了一口唾沫:“自己跟寄生虫一样,还敢在我面前皮干(注:关中方言,骂人的脏话,指责人说废话、多嘴的意思)!”
“你说谁是寄生虫,你说谁呢……”
“少说两句,别没事寻事!”
不等胡艳萍还嘴,车建设已经喝止住了她。
老罗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这才摇晃着肥胖的身子进了楼道。
“哎呀,小平,你总算回来了!”
何小平刚走到门前,卖葫芦头的老齐的脑袋突然从高处冒了出来。随后,噔噔噔一阵响,他从楼上走了下来。
“咋是你?”何小平蹙了蹙眉毛,感到很意外。
老齐从来就没来过何小平家,甚至很可能连门市家属院都没进过。何小平认识他的时候,他站在老齐家葫芦头泡馍的柜台后头,笑的都没眯眼了。这些年下来,何小平见他的时候,大多也是同样的情形。
老齐能来这里,真是天大的奇事。
“你昨天干啥去了?”老齐问,语气中多少有几分责备的意思。“我下午去店里寻你,你不在,晚上守在你家门前,你也不在,你到底在忙啥呀?”
“没忙啥。”何小平说,开了房门,把老齐让了进去。
“今天不做生意?”他随口问,指了指沙发:“坐,你是稀客,有啥事坐下说。”
“不坐了,心焦的不行,坐不住嘛,哎!”老齐就像一只找地方下蛋的老母鸡一样,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咋了,遇到难事了?”
何小平把门一关,拿起茶几上的水壶摇了摇,还有些水,于是从茶几底下摸出一次性杯子,给老齐倒了一杯水。
“哎,叫我咋样说呀!”
老齐挠了挠头,还是坐进了沙发里。
“小平,你这回可一定要帮帮老哥呀,老哥就那一根独苗,要是走上了邪路,可就麻烦了!”他几乎是在哀求何小平了。
“走上邪路?你说的是二毛?”
给老齐倒好水后,何小平就走进卧室换起了衣服。门没有关,老齐在客厅说什么,他都能听见。
“还能是谁,就是那碎鬼,着了魔咧,没日没夜的喊着要创业呀,你说那业有啥创的?再说了,把家里的店面开好难道就不是创业?!”
“听你这意思,二毛要自己创业?”
换完衣服,何小平想了想,从柜子里翻出了两条新毛巾。这还是他妈在的时候收起来的,要不是想的仔细,根本就记不起来。
“是啊,他要摆摊卖水果呀。”老齐说。
“这不是好事嘛,比他天天在店里耍手机强多了吧。”
何小平从卧室走了出来,把毛巾往茶几上一放,又进了卫生间。门依然是敞开的,两个人的聊天不受影响。
“强是强一些,可是,他如果去卖了水果,我家的葫芦头谁卖?”
“不是有你嘛,你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在柏树林……”
“我总要老吧?”老齐打断了他,叹息了一声:“哎,别看咱现在张罗的美,店面迟早还是人家的嘛。”
“这话没错,那你跟他好好说嘛,二毛虽然强了一点,还算是个听话的。”何小平说,提了一个塑料袋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塑料袋里有香皂、洗头膏,一新一旧两只牙刷,以及两个牙缸子。这些都是他准备往医院带的。
“哎,老齐,你们父子俩的事情,来找我,算怎么回事?”屁股刚刚沾上沙发,他又把那两条毛巾塞进了塑料袋里。
“咋能不寻你呢,要不是你煽惑(注:关中方言,煽动、蛊惑)的那几句,他能疯成这个样子?!”老齐激动的说。
“我煽惑的?我咋没印象?”何小平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