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打在何小平脸上,闫静云的泪水暂时止住了。

何小平转过热辣辣的面庞盯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里满是屈辱,眼珠子红的像要滴血。除此之外,她眼眶里的眼泪不但在打转,并且越积越多,就在他盯着看的那一瞬间,就有一汪涌了出来。

“咔哒。”房门真的就打开了。

何小平含糊不清的说:“那你们待着。”

说完,他看都没看站在门边的马悠悠,把门稍微朝大扳了一些,头一低,就走了。

“哎,哎,老何,老何,爸!”

马悠悠在身后喊他。

何小平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径直走进电梯,下了楼。

马悠悠竟然在楼道里喊了自己一声“爸”,不知道闫静云会不会因此更加感到屈辱。实话实说,截止目前何小平都没对闫静云动过任何心思。他以前帮助她寻女儿,完全出于对马明勋的愧疚。今天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同样出于愧疚,以及做人最起码应该有的那份同情。

可是闹来闹去,他又莫名其妙的地被夹缠了进去。

一想到自己挨的这一巴掌,何小平就有些想发怒,想揪住闫静云的脖领,跟她好好的掰扯掰扯。可是这样的情形下,是几句话能掰扯清楚的吗?闫静云感到屈辱,难道他何小平就真的不要脸吗?

哎……何小平觉得自己比杜娥还冤枉,可是又没地方说理去。

算了,孤儿寡母的,跟她们有啥计较的,大不了从今往后绕着走,哪怕是她家的房子着火了,也不能往上凑!

心里想着事情,路就走的特别快。

何小平一抬头,竟然已经进了医院。

天已经黑透了,反衬的医院的路灯格外的亮。

何小平看着路灯,看着路灯光团笼罩下的那些刚刚冒出来的花骨朵,用尽全身的力气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呼了出去。

他之所以答应马悠悠的条件,一方面是为了“智取”马悠悠,尽快结束那场闹剧(平心而论,他这么个“智取”法实在不明智),另一方面还是心焦的不行,急着回来照顾徐彩芹。

这么些日子了,今天是他离开医院时间最长的一天。

“也不知道她和豌豆吃了晚饭没有。”何小平心里暗想,急匆匆的进了住院部,走进了病房。

徐彩芹虽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是身子虚弱的不行,除了能坐在床头勉勉强强自己把饭吃下去,就连下床、上厕所也是十分的困难。

有了上次住院的经历,何小平也变的聪明了。

豌豆在的时候,她就让豌豆帮忙张罗着让徐彩芹吃饭、上厕所。

豌豆不在,到了饭点,他只管往回买合适的吃食,至于吃不吃,啥时候吃,他连看都不看,问都不问。

还有大便小解,他基本上都是估摸着时间,喊护士来帮忙的。

这间病房还是三张床位。其余两张**的病人已经起了鼾声。何小平轻手轻脚地走到徐彩芹床边,见她侧着身子,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西安这座有着3100多年建城史的老城市,最近几年发展的越来越快。城市发展一快,夜生活就丰富了起来,城市的灯光也跟着格外的璀璨。城南有个在全国有名的人文历史景观带,就叫“大唐不夜城”。

要何小平看,西安这座城市早就超越了大唐盛世的荣光,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可是常年住在这座“不夜城”里的人们,就不一定那么幸福了。就比如眼下,这间病房里。最需要休息的病人身上,明明暗暗的始终笼罩着一层霓虹。灯光可以驱散黑暗,给人以希望,但是灯光过多,就成了一种污染。会严重影响病人的情绪、睡眠和恢复的。

何小平盯着徐彩芹,盯着像被子一样盖在她身上的霓虹,眼泪忽然下来了。电视台他去了,节目也上了,并且反响还非常的好,可是说是会上门的那个人,始终都没找过他。还有院子里那间房。最早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坚决,甚至连远远望见那些穿着西裤衬衫的中介,都觉得不舒服,可是现在他却要求着人家帮自己卖房……

何小平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似乎总在变着花样刁难他。

……躺在病**的徐彩芹,刚刚和他闹了一场的闫静云、马悠悠,她们,简直就是他的魔怔,逃不了、甩不脱,还时不时会碰一鼻子灰。

何小平呀,何小平,你把人活到这份儿上,也是稀罕了!

淌着眼泪,他靠着墙,坐在了医院冰冷的地上。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头皮发麻,脑袋一阵昏沉,他竟然也响起了鼾声。

心里再不痛快,日子还得继续。该等的继续等,该照顾的继续照顾,该忍的还得忍,能躲的尽量躲着……只要不放弃,只要咬着牙,它就是再烂、再丢人、再说不清,总该给你有个交代吧。

“怂管,怂管!”

第二天早上被查房的护士叫醒来,何小平就得了这么个结论。

他不能认怂,得继续活下去,并且还得活明白呢。

一想到最近忙着卖房,忙着往医院跑,对店里的生意连问都没问过。何小平忽然有些担心,并且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陈有光会不会已经把唐韵布料店折腾的亏完了吧?不行,无论如何都得去店里看看。

打定主意后,他坐在走廊里,远远望着徐彩芹吃了早饭,又在护士搀扶下上了厕所,就悄悄的走出了住院楼,朝着布匹市场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记起自己还有个学生呢。明明答应人家一个礼拜上三天课呢,到现在连一节课也没上,真是说不过去。于是,何小平又开始盘算着,要是下午没啥要紧事的话,就去给他的学生林玲上一节古筝课。可是去了上啥内容呢?总得讲些啥吧,一直盯着娃的筝看,也不是个事吧?想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他的头突然间大了一圈。

“您好,您是何小平吗?”

迎面走过来一个女的。这女人何小平不认识。不过这女人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人又十分的白净,看起来应该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

“难道是闫静云的同事?”何小平暗想,望着来人挤出很干的笑,点点头。要还是闫静云家的事,他一定不管了。管不了,也夹缠不起!

“我是王曼文同学的班主任贾新月。”贾老师笑的也很勉强,而且似乎还脸红了。她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说:“我听人说王曼文的爸爸把她交给您照顾了,是不是?”

何小平愣了愣,又点点头。他是没马上反应过来王曼文就是豌豆。

“王曼文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来学校了,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啥,她一个礼拜都没去学校了?”何小平顿时就着急了。

“您先别着急,兴许她遇到了什么事呢。”

“她能有什么事?!”

何小平瞪着眼睛,转身就往门市家属院赶。

他担心的不是豌豆会丢,而是怕她的抑郁症又犯了,把自己一个人在家锁了一个礼拜。

“老师,您不用管了,我找到孩子,跟她说说,明天就去上学!”跑了几步,何小平回头望着贾老师说。说完,跑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