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编伸了个懒腰:“唉,好累呀,下午修改排版修改得我心力交瘁。”

吴云星点头:“累。”

“欸,我跟你讲,你工作起来别那么认真,这样容易猝死,上个月又猝死了一个,你知道吗?”

妈呀,怎么这么吓人!

吴云星讲:“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只讲以后不会这样,但我还是知道他仍会这样。

美编又问我:“李汐应该比较轻松吧?”

我无奈地讲:“我也好累呀!”

他讲:“为什么呢,你应该活比较少呀。”

我讲:“因为我帮林平哥那组校对出来的问题,他一个都不去改,我真的很生——”生气这个词还没讲完,电梯门便打开了,出了电梯门,吴云星立即笑着讲:“我知道,我知道他自己不会改,都是拿去让别人改的!”

他的笑容有些变化莫测。

我的话突然被堵住了,可这样堵住了还不算完,他又立刻转换话题:“好在今天终于结束,我们接下来能有小长假了。”

一瞬间我以为他没有听明白我讲的话,向前继续走了两步,低着头的我才意识到,他刚才是在帮我讲话。

我才意识到,我不该这样直接讲出林平哥不改的这个问题,因为男美编和林平是一组的,林平不改的话,说明他们这一组都有问题。

好在男美编的性格一直大大咧咧,他并没深究里面的问题,我们三个又讨论起九天假期的事来。

我们三个正讲着话,正要走到院门时,吴云星忽然在黑暗中转头对我讲:“今天,我们从东边走吧?”

男美编一向从东边走,我早上也经常碰见他,他是我们杂志社少有的、爱从东边来去的人。

我愣了一下,继而点头。

只是他这样忽然对我讲,这种商量的语气,忽然让我感到无所适从起来。就像是什么……就像一对情侣,为了另一个朋友,而商量着要改变两人本来共有的习惯一样。

我们刚刚出了院门向东走去,才走到上次帮他开锁共享单车的路口,美编便要去旁边的公共洗手间,他让我们先行走着,于是我们两个就继续慢慢向前走去。

我们来到那条又长又美好的斜路上来。

我想,这样好的夜色,这样温柔的、掺杂着浓郁的槐花香气的夜风,这样好看的风景,应该是再不会有了吧!

我小心翼翼又仔仔细细地看向他匀净的侧脸,他不讲话,只是揣兜走着。

我真想把我考过了岛书店初试这件事告诉他啊。

我也真的好想挽上他又瘦又肌肉强劲的胳膊。自从看他开始穿短袖,露出胳膊,我就满脑子里是这种欲念。

怎么就是想要摸他呢……我一定是不正常了。

以前,我从没想过要摸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

有点可怕。

我注意到他的嘴角咧起,似乎在笑,在这黑夜里我实在瞧不清楚了。只是他为什么在轻笑,这样的轻笑,会让我觉得他根本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是不是,倘使今晚只有我俩在场,我就趁着这月色星光,给表白了?我再次被自己想要表白的这念头吓了一跳。

想到他一向严厉严肃的神情,我怎么会有胆量表白呢,难道不怕他斥责我……只是我,只是我的嘴皮子,连我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了,我不是我了,我已然张开了嘴:“其实——”

其实?

我讲出来的是什么!我为什么要讲“其实”?其实什么!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吗?

我觉得我不仅彻底无法控制自己了,就连整个人都变得扭曲起来,我甚至有点想要哭。

我讲:“其实哥,你知道吗,我在网上找到一篇文章,同平哥说是自己写的那篇有关山海经的小策划一模一样,连图片都没有换,都是那篇网上的文章本来的配图!”

听到自己讲出的内容,我终于松下一口气,我刚才强行扭转了整个方向的控制器,我强行把我自己的想法给扭转到正道上来。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他仍不喜欢我,所以依照他的性格,我给他表白了,也只会落到被他斥责一顿的下场。

尘埃落定,我忽然平静多了,继续讲:“那天审稿会上,领导们还夸这篇文章很好,他做得很用心呢,只是我校对时,发现这篇文章里出现了很多知识点的错误以及错字和错音,他都没有改正,我搜索后,才发现他是把别人的东西,一字不落地复制粘贴到了我们杂志上……你当时在会上,还夸他的这篇小策划好呢!”

他听完我讲之后很是惊讶,虽然仍是微笑着,但我知道,他这样微笑着不讲话,其实就是很惊讶了。

他只是讲:“反正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

我们同时听到了身后渐近的男美编的脚步声,便不约而同地终止掉这个话题。

这样美好的时间也不过几分钟而已。

美编恰好走进我们两个中间,问我们:“哎,你们在讲什么啊?”

我还没回答,吴云星就先讲了:“没说什么。”

我有些疑惑,他今晚总有种高深莫测、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是不是,也预感到我很想要做什么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我刚才讲出的竟不是那种话。

只是,以上都是我对于他的猜想,也许他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来到经十路与历山路的路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了。

这几天我总觉得奇怪,以前我们一起走时,他总是向千佛山西门站走去,现在改成了千佛山站,我们又能够多走一段200米的路。他今天仍是去千佛山站,所以还要在这个路口穿过两条斑马线,如果只是我自己,我还能和他一起过两条斑马线呢。

只是美编同我讲,他要和我一起走,一直走到文化西路去。

他怎么和林平一模一样?真的是,都是可以为了别人而随意改变自己路线的人。

我们来到文化西路分别,我打算去山师东路的小吃街买些吃的,因为普通的餐馆在这个时候早已把饭菜卖完。

我来到一家紫菜包饭的摊位前,却忽然感到一阵阵眩晕,于是连忙拿出手机给凉姜打电话,她立即接起来,我同她讲了我的位置,告诉她如果我晕了,就让她来这个地方找我。

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偏偏紫菜包饭的人动作还这样缓慢。最终,我提着紫菜包饭,一路同凉姜聊着天回到了住处,我竟然没有晕。

吃完菜包饭,我觉得好了很多,用余下的最后一丝力气打开手机,打算看一眼微信,但恰在我拿起手机的同时,就见吴云星发来消息。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发消息给我,令我震撼不已。

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晚9:58

吴云星:吃饭完出店门时,老板跟我讲了句,你慢点啊。我真的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没有同他讲我刚才也很晕的情况,我赶紧问他:你现在到住处了?

他:嗯。

我:港真,你今后一定要注意别这么累。

他:废话,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会死人的,回来后我连电脑都没开。

我:为什么要开电视?

他:请你仔细校对一下我讲的话。

我:哈哈哈哈。

终于可以用上我亲手制作的表情包:好好校对,莫要崩溃。

只是他没再回复我。

第二天一早上班时,我将自己做好的蜂蜜柠檬,带去了杂志社,我打算上班时做蜂蜜柠檬茶喝。

今天来得挺早,我趁没人时再次打开岛书店官网,看下有没有发布面试通知。

这次竟然真的出现了,我打开这个页面,下拉到面试时间:6月19日。这也太快了吧?

我在QQ上将此事告诉凉姜。

她讲:你真的要走?你可得想好了,如果真的过了你就真的要辞职?这样的话,你再也见不到冰山了。

我讲:我想好了。只有我走,才有可能和他在一起。

她依旧是不理解我的想法:这……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我:对了,之前打算让你给我们杂志小栏目“编辑那些事儿”画漫画,也没找到合适的脚本呢,这几天可得好好想一下了,毕竟我可能马上就要离开了。

是啊,一直没有时间找到合适脚本。

同凉姜讲完,我先泡了一杯红茶,然后同蜂蜜柠檬一起做了杯柠檬茶,我觉得味道不错,只是心血**,突然也想让某人尝一尝……我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他并没有看我,我敲了敲他的桌面,他抬头看我。

我讲:“星哥,把你的杯子给我。”

我讲出的话竟然十分强硬,毫无转圜之地。

他很懵,拿起他的笔递给我。

我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杯子,你的水杯。”

他相当疑惑,但还是把他的陶瓷水杯递给了我。

我也没想到他会同意,只是好像是我逼迫?

我将做好的柠檬红茶放在他的桌面。

他看了一眼我,拿去杯子喝了一口,没什么大的反应。

我期待地问:“味道怎样?”

回复了两个字:“还行。”

真是的,我辛辛苦苦为他放一周的蜂蜜柠檬,他就给予这两个字的普通评价。

我决定不再给他做了。

不过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很快就喝完之后,我又立刻给他做了满满一杯新的。

赶完了新刊,我们现在都轻松得多了,毕竟下一期不用重新定一些新的东西了。下班后,吴冰块轻松地站起来,忽然看向我。

他从未这样直视过我,结果他讲:“欸,李汐啊,你的包都从哪里买的啊?”

这是什么鬼问题?我对他这个突然的问题感到不解,难道……他看上了我的包?

不是吧,我以前还没发现他有这个属性啊!怪不得他这么爱和林平他们一起走,难道他对我冷淡也是因为……

我战战兢兢地回答:“现实中有,网上……也有。”

回答完后,我才勉强反应过来,他可能是想送别的女生包?

他点点头,却不说话了。

我忍不住追问他:“哥啊,你问我这个干啥?”

他讲:“哦,我是想买个包,还是有个包方便些,我想买个斜背包。”

听到他这样讲,我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属性大变,相中了我背着的某个女式包包呢!

下班后回到住处,我打开购物APP,搜索起男款包来。这是我第一次搜索男款的穿着搭配,哪怕我再擅长女式搭配都没有用,因为以前从未关注过男款的东西。

我尝试用不同的关键词搜索数十次后,才找到可能搜出适合他的背包的关键词。

我将我觉得还勉强可以的几个包截屏下来,一同发给了他,但其实这几款包没有令我特别满意,于是我接着搜索,也不管他回复我“感觉其中一个还好”了,过一段时间,我终于搜出两款我觉得不错的包,它俩的样子几乎一致,都是纯黑色的简约男式斜背包。

只是一个定价过于便宜,89块钱,另一个过于贵,是400元钱。

并且,我还觉得89块钱的这个,比400的要好看一点。

我将这两款包的截图发给了他。

我讲:我感觉上面这个比较好看。

他:嗯,还不错,倒是很便宜。

盯着手机半晌,我忽然意识到,他能突然想到要买包还是蛮奇怪的,而且……为什么突然询问我呢?

难道……

我灵光一闪,难道!他是想给我一个送他包的机会?我不自觉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他才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只是我又突然想到,我也可以将这个包直接买下来送他呀,不过,我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一点呢?我开始为自己的聪明嗟叹起来。

但是我怎么可能这样做呢,我是不会为他买包的,绝对不会!

我琢磨着自己诡异的想法,在房间内大笑了半天。

说来也巧,还是包的问题。

几天后我正要背着一只粉色挎包去上班,出门的时候有些着急,拉拉锁的时候,不小心将纸巾卡在拉锁里面了,并且把东西全锁在里面拿不出来……算了,我心想,直接背着它去好了,到杂志社再试着弄一下这个包的拉锁。

今天他来得好早,只是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一脸严肃。

我坐下后,还是忍不住看向一脸严肃的他,我将包递到他的面前:“星哥,我拉不开包的拉链啦,拉锁被纸巾卡住了。”

他今天的心情实在是一般,连话都没有同我讲,只低头开始认真仔细地察看包的拉锁来,我用余光看到余主编朝这边走来,于是赶紧坐回自己的座位,生怕他误会。

只是余主编仍看到了他在帮我鼓捣包。

他问:“怎么了?卡住了?”

吴云星点点头。

余主编继续讲:“你给拉锁弄点油或者铅粉不就行啦?”

“不是,她是把纸巾卡在里面了。”

“噢,原来这样啊,那就不用放了。”

余主编路过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