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听野被沈常乐弄得够呛, 肩胛骨快要被她骑断了,脸颊上被她揪得五彩斑斓。

大小姐坏习惯太多了,还喜欢掐人脸。

“........”

“天啊.....我算是怕你了......”

路听野欲哭无泪, 有点受不住这番狂野,挣扎玩笑间, 他目光不经意扫过门口, 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有好几个人站在那。

他是躺在地上的,所以先看到了几双鞋。全是高档男士皮鞋, 最中间的那一双无比光亮, 内敛奢华,整个鞋身没有任何logo,也不会有任何logo,正儿八经的权贵子弟穿衣服和富二代明星又不一样,他们是很反感logo的。

穿这种鞋的人很容易给人一种也许连他的鞋底都是不沾一丝灰的压迫感, 是那种从小到大养尊处优金玉锦绣养出来的讲究。

路听野身边就有这么讲究的人, 沈常乐。除了沈常乐以外,他还见过一个。

路听野忽然安静了下来, 任由沈常乐掐他捏他, 目光沿着黑色的皮鞋往上爬,也随着一寸寸地变冷,那男人的黑色西装裤笔挺整齐, 裤中线像一把锋利的刀。

直到和一双看不出神情的深邃眼眸对上。

路听野眼神陡然掉入冰窖, 像猛兽见到了另一只猛兽, 冒出暴戾的, 幽森的寒光。

沈常乐丝毫不知道有人站在门口, 生气地掐住路听野的下巴, 声音因为扬高几寸而格外高傲:“你个小色狗,我还治不了你?”

路听野头疼欲裂,一把扣住沈常乐的手腕,低低哄她:“大小姐,门口有人,给点面子好不好......”

有人?

沈常乐身形僵了下,侧头就看见门口正站着三个男人。

她认出了俱乐部经理,这经理已经把脸捂住了,躲在一旁,以为掩耳盗铃沈常乐就看不出来他,还有一个大概是马仔,一副低头谦卑的模样,不足为惧。唯有站在最中间的男人看上去有些不好惹,金丝边框眼镜压着一双幽深的眼睛,笑与不笑都让人有些惧。

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局势,沈常乐镇定下来。

傅砚泽微笑,忍下怒火,脸上仍旧是波澜不兴:“沈小姐,打扰到您的雅兴了吗?”

雅兴二字透着淡淡地讽刺。

沈常乐感受到了这人不善,迅速镇定下来,也没有慌张失措地从路听野身上起来,就这么直接坐在路听野的肩胛骨上看着那人,背脊挺直,平声开口:“找我?真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这样,您先转过去,等我起来再和您说。”

客气的话语里带着上位者贯有的不容置喙。是淡淡地吩咐。

傅砚泽眯了下眼,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两人都是平和却冷然地看着对方,周遭都感受到了暗潮涌动。经理心里大骇,心想沈小姐是什么大祖宗啊,您再横也要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先生在上京也是搅弄风云的主,您斗不过的啊......

沈常乐并不知道这人是谁。可她再荒唐再胡来,再尴尬再下不来台,骨子里那股傲慢永远都在,不会轻易流露出慌张羞怯之态。

对峙几秒,傅砚泽冷冷勾唇,意味深长地扫过路听野,这才转了过去。

沈常乐呼出一口气,狠狠瞪路听野,小声在他耳边说:“害我丢人,你等着。”

路听野收回视线,笑得挺高兴。

.........

傅砚泽过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尽地主之谊,给远道而来的沈常乐打招呼。沈常乐内心隐隐震惊,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傅家的大少爷。

傅砚泽。

圈里人对这位傅公子的评价褒贬不一,温和儒雅,彬彬有礼,佛口蛇心,笑里藏刀都能用在他身上。表面上斯文有礼,实则雷霆手腕,心机深沉。

反正是个狠角色。

沈常乐开始仔细复盘自己刚刚有没有哪儿得罪了他,总觉得傅砚泽看她的眼神格外奇怪。她来港城就是带着和傅家交好的意向来的,总不能交好不成,还把场面弄得难堪,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不划算。

赔笑脸不至于,沈常乐不可能跟任何人赔笑脸,沈家虽不比傅家横跨政商两界,但也是不容小觑。

由于双方都有些端着,场面有点圈子不同不必强融,坚持了一刻多钟,寒暄草草结束。

走之前,傅砚泽让手下把东西端来,斯文地开口:“这是家父最近收的一批茶,也不知道伯父伯母喜欢什么,就带了点过来,还麻烦沈小姐替晚辈转达问候。等下次回了上京,必定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四个字带着若有似无的重音。

沈常乐表面水波不兴,可内心已经开始有些慌了,她笑着看了眼桌上的茶叶,“那是当然,谢谢傅先生的好茶。”

傅砚泽点头,让她这两天好好玩,一切费用都记在他的头上,还不忘温和地提醒她明晚有场慈善晚宴。

一行人离开后,沈常乐仍旧心有余悸,她看了眼一直没说话,跟隐形人似的坐在沙发上的路听野。

“我觉得这个姓傅的有点问题。”

路听野掀起眼皮,清清淡淡地对上沈常乐的目光,眼神看似随意却含着些复杂,声音淡得像一杯没滋没味的白水,“有什么问题?”

沈常乐勾出一个微妙的弧度,纤纤玉指挑开傅砚泽送的东西。没有任何logo的长条状檀木盒,按下精巧的锁扣,盒子自动弹开,里面装着整整十只罐子一字排开,每只茶叶罐都不一样,从汝瓷到钧瓷到珐琅彩,仅仅是罐子都已经价值不菲。茶叶的品种也不一样,水金龟,铁罗汉,马头岩,流香涧.......沈常乐不太懂茶,但也认识这基本是岩茶。

因为她父亲爱喝这种。

这礼物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看上去能让人感受到这是精心挑选过的礼物,不是随意拿些值钱的摆件敷衍。

一个从来没什么交集的人忽然送你一份精心准备的见面礼,这是很蹊跷了。把线索再往前推,傅家忽然送请帖就值得探究,来了赛马会,服务生连着三趟敲门进来送吃的送喝的,唯恐有一点点怠慢她。

刚才那个尴尬的小插曲时,傅砚泽和她对视的眼神明显藏不住一股怒意。这怒意就来的很是古怪。

好端端的,又不是什么熟人,她玩儿她的,她丢她的脸,她和她的人打闹,关傅砚泽什么事呢?他生什么气?

沈常乐忽然领悟了其中关窍,三两步走到路听野身边,用一种你可别不信这很可能是真的的眼神望过去,路听野定定看着她,等她下文。

沈常乐抬了抬眉尾,手指没所谓地玩着指甲,“那姓傅的估计对我有意思。”

“???”

路听野差点没被她这句话呛死,心脏都要骤停了。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想多了。”路听野深中肯絮地刺过去,话语虽淡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

沈常乐见他不高兴也没有发作,只是古怪地一笑,无所谓地态度:“你个小狗吃什么飞醋。对我有意思的男人多了去了。”

“......................”

路听野气得摧心剖肝,一点也不想和她说话。

他吃醋个屁。

“若不是对我有意思,这傅家大少爷干嘛这么胡乱献殷勤,毛病吧。”沈常乐幽幽飞了个眼刀过去,想让路听野认清现实。

想当她的狗,就要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路听野压了压心口的邪火,理智回笼一半后才低声说:“他不是对你有意思。”

沈常乐啊了下,觉得很奇怪,“那是对谁有意思啊?我爸啊?”

“对我。”

路听野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手背的静脉暴凸,像青松老根,遒劲在一片苍白的皮肤上。

沈常乐:“?”

她一愣,忽然嗤笑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娇越来越媚越来越放肆。

大小姐笑得肚子都要疼了,伸手扣住路听野的下颌,一边笑一边把他的头抬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这脸帅是真帅,说是无懈可击都不为过。

“路听野,我发现你真挺不要脸的。你不会觉得你帅到能把傅砚泽那种人掰弯成基佬吧?”

基佬你大爷!

路听野要疯了,沈常乐还说他嘴上不把门,她自个也是个喜欢胡言乱语的祖宗!

没等路听野有什么反应,门口又传来礼貌的敲门声,这次沈常乐长了记性,矜持地收回手,说了声请进。

进来的是刚刚跟着傅砚泽的助理,叫阿鸿。

阿鸿谦卑地垂头:“沈小姐,打扰了。”

“什么事?”

阿鸿:“傅先生想请您身边的这位路先生过去一趟。”

沈常乐:“???”

沈常乐错愕地看着路听野,完全不敢相信。

她平复了眼中的震惊,这才木讷地回了阿鸿,让他在外面候着。门一关,沈常乐身体往后一倒,沉重地陷进沼泽一样柔软可吞噬万物的沙发里,两眼空空。

“傅砚泽是gay......?”

她自言自语。

傅砚泽看上了路听野?这太荒谬了。可傅砚泽到底找路听野做什么呢?还是他们本来就认识?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并非不可能,这个世界就是由各种千奇百怪的偶然构成的。

沈常乐的思绪跑得很远,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路听野正凉飕飕地看着她。

路听野心里正堵着一口沉重的浊气,没地撒泼就听到空气中传来幽幽的一句:

“你去吧,路听野。注意安全。”

路听野顿了顿,随后咬着腮帮子愤然起身,心里有种被人卖掉还要帮她数钱的凄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常乐,沉冷的眸色里有着隐忍不发的复杂情愫,也不单单是被她弄成这样的,但八成是被她气的。

声音冰冰凉凉,总之挺不爽,“大小姐,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路听野出门,不轻不重把门带上。

其实沈常乐不让他去,他也会去。傅砚泽这人做事向来是钝刀子杀人,一片一片地割着,总会割到你受不了,自投罗网。

他拒绝过去,傅砚泽就会来请第二道,第三道,或者干脆请沈常乐过去,用来要挟他。

但还是来气。

姐姐就是个没良心的冷酷大小姐。

一点也不关心他。

万一傅砚泽是他仇家,喊他过去要把他杀了灭口呢?她就一点一点一点也不心疼吗?

注意安全?在她这才最不安全。

路听野戾着一张脸,跟着阿鸿朝隔壁包厢走去,短短几步路,很快就到了,他落拓地站定,像没有情绪的木偶,空空****的。

心里好不容易缝合上的布丁被刀子划开,四面八方都漏风,楚歌声振聋发聩。

逃是逃不掉了。

姓傅的总会找上他,就像一条毒蛇尾随在他的人生后面,一旦等到他有了漏洞就迫不及待钻上来,咬他一口,迫使他投降。

从他打那个电话起,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是他,主动跟人家递了刀。

阿鸿上前,轻叩门,声音恭敬:“先生。”

“进。”里面传来温和的声音。

门打开,阿鸿对着路听野欠身,“二少爷,您请。”

路听野刀锋般冷利的目光扫过阿鸿,“那三个字别让我听到第二遍。”

作者有话说:

沈常乐:小色狗还有这本事???

路听野:我本事大着。你要不要一个个试?

风评被害傅砚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