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允许有。◎

有一种和陌生人做了的感觉。

你是谁啊, 你还是迦南吗,你该不会被别人附身了吧!

柏莎抱着这些疑问,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发呆。

她轻声呢喃:“之前的几次都算什么啊……”她没准备让他听见, 可他还是听见了。

迦南小声问道:“是我这次太粗鲁了吗?”

柏莎抬手,“不, 以后都按这个标准来。”

迦南声音更小了:“可老师,我已经不记得我做了什么了。”

柏莎转头, 看向他,“你这是什么记性啊!”

说完,她发现他头上的角不见了, “诶, 角被你收回去了吗?”

迦南乖巧道:“嗯, 我不想吓到您。”

“我不会被吓到啦。只是会有点担忧,它会不会戳到我?”

“不会哦。我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只想触碰你、摸摸你。”

柏莎感觉到了,腰侧痒痒的, “你的尾巴还没收起来。”

迦南慌忙道:“抱歉, 我马上把它收回去。”

这下, 他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了, 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青年。

不,无论有没有角和尾巴, 他长成这样,都称不上普通吧。

柏莎现在懂了,“难怪你的姐姐们和你都那么漂亮,原来是种族优势。”

迦南抿唇微笑, “谢谢您的夸奖, 有机会我会把您的夸奖带给姐姐们。”

“她们为什么逼迫你去结识陌生女性, 我也终于明白了。”

“我从没有答应过,老师……”

“嗯,我知道你没有过。但我还是很惊讶,你是魅魔哎,怎么会有你这样纯情的魅魔?”

听到“纯情”这个词,迦南捂住了脸,羞愧不已。

“您错了,老师,我一点也不纯情。”

“你……还不纯情啊?”

“我很早以前就想象着您的样子自○了。”

“是、是吗。”

柏莎捂着嘴巴,挡住笑容,如果其他人对她这么说,她会觉得那个人是个大变|态,但他的话,她就只会觉得可爱了。

可恶啊,这就是喜欢吗,她喜欢他,他做什么都看起来好可爱。

柏莎啊柏莎,变|态的人是你吧!

柏莎自我批评道,听到他的坦白,她也顺着想起,她还有件事没告诉他。

“迦南,我还隐瞒了你一件事。”

“嗯?”

“其实,当初,学徒考……帮你……弊……风……我……”

柏莎的声音轻得过分,哪怕在她身旁,青年还是费了好大力才听清。

听罢,他大脑反应了一会,笑出了声音。

柏莎不明白,“你笑什么啊?!”

迦南说:“笑您是真的很想睡我呢。”不惜破坏公平、为我作弊。

柏莎蹙眉,靠过去亲了他一下,“不可以吗?”

迦南不答,他回亲回去,亲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将她松开。

他这才轻声说道:“特别可以。”

柏莎被他亲得晕乎乎的,声音虚弱道:“你生气了吗?”

“不生气,但您帮我作弊的事对迪夫先生不太公平呢。”

“嗯,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迦南握住她的手,“不,我去说就好,我会好好地和迪夫先生道歉。”

“啊?不该是我道歉吗?”

“您是为了我,自然应该是我去道歉。”

柏莎不懂他的逻辑,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他们的谈话静了下去,天色已晚,他们的身体也都疲惫,该睡了,可两个人的眼睛却都睁得大大的,看着对方。

不舍得睡。大脑兴奋无比,有好多话想对对方说,却又反而不知先说哪句好了。

柏莎的嘴巴张张合合,过了好一会,她说:“迦南,我好像有点太喜欢你了。”

迦南似乎也一直在等待她开口,她刚一说完,他就回答了:“我也是,特别喜欢您。”

柏莎咬唇,“但太喜欢,对我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迦南伤心道:“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柏莎说:“因为太喜欢,就会抱有好多期待,想要你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多。”

迦南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可老师,我已经喜欢您,比您喜欢我要多了。”

“真的吗,迦南?”

“我想说‘真的’,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向您证明。”

“唔,也对,这种事好难证明吧……”

柏莎的思绪不知游向了何方,她静了好久,绿眸里失了光彩。

等到眸光恢复时,她突然感慨:“迦南,喜欢真是好难的事,爱就更难了。”

爱!她说了爱这个词吗?还是,这只是他的幻觉?

迦南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感觉自己快死了,又感觉这才刚迎来新生。

这时候,柏莎握住了他的手,他察觉到她准备说什么,又不知她要说什么。

他紧张地在掌心里沁出了汗。

“迦南,有件事,请你相信我。”

“什么事?”

柏莎语气认真地像在宣誓:“无论我以后还喜不喜欢你,我都不会伤害你。因为我被伤害过,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伤心。”

迦南默了,他怔怔地看着柏莎,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柏莎着急了,“你不信吗?”

迦南摇摇头,“不,我信。只是听到您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觉得很神奇。”

柏莎“咦”了一声,很不明白的,“我不记得我说过。”

迦南露出微笑说:“您有一次喝得很醉很醉,对我说了好多话,其中就包括这一句。”

柏莎完全想不起来,“我那天都说了些什么呀?”

迦南说:“您说喜欢我、永远不会伤害我、以及您喜欢——”

柏莎:“你说什么?大点声。”

迦南捂脸,“……大的。”

柏莎噗嗤笑了,“什么啊,我竟然把心声说出来了!”

迦南从指缝里露出粉眼睛,“您的意思是,您真的喜欢吗?”

柏莎伸出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下,“我呀,超喜欢的!”

迦南抿唇,忍住笑容,“老师,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做一只魅魔是这样幸福的事。”

柏莎已将他的手指都从脸上掰开,她靠过去,又亲了他一次。

第二个漫长的吻结束后,她离开他,望着他的眼睛说:“迦南,比起身体,我还想努力喜欢你的全部。”

迦南高兴又惶恐,“您喜欢我到那个地步,真的没有关系吗?”

柏莎说:“这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你要说我犯了侵犯珍稀魔物保护法?!”

迦南拼命摇头,“不、不是的,我是在想您的心上人……”

“心上人?不就是你吗。”

“我?”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迦南懵了,他知道吗,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从来都不知道啊!

他不禁回忆起每次老师提到心上人的时刻,她是如何形容他的。

想了很久,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和心上人除了漂亮外,有什么其他共同特点。

比如说,他一点都不单纯,也不温柔……

您竟然是这样看待我的吗?我的伪装技术还真是了不起。

迦南惭愧,又暗自窃喜,再也不存在什么心上人了,她的心上人就是他。

他抑制不住地发出笑声,不断自语着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柏莎听出,他才发觉自己是她的心上人。

她故作生气道:“迦南,你竟然把我想成了一边和你做、一边想着其他男人的坏女人吗?”

迦南笑声急停,忙说:“不、不是的,我以为,您是受到了我的影响。”

柏莎想了想,懂了,“哦,原来你也是个坏男人。你魅惑了我,哪怕我不情不愿,还是和我做了。”

迦南无可否认,“我……对不起。”

柏莎看着他可怜的表情,不忍心再欺负他了。

她好认真地抱起他的手,置于胸前,“迦南,和我恋爱吧。”

刚才还在道歉的青年,听到这句话,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睛圆睁着,呆滞了。

好半会,他的粉眼睛眨了两下,眼泪先于话语地落下。

柏莎还没有说完:“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允许有。我会一心一意地对待你,可能还没有那么那么喜欢你,但我会努力。”

迦南哽咽道:“老师,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待。”

柏莎松开他的手,手指前移,为他擦眼泪,“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已经很喜欢你啦。”

“如果让我想象结婚,想象拥抱,想象做的对象,脑海里出现的男人都是你,就像这样的喜欢。”

说到这,她发现青年消失了,她的手指悬在了半空。

哦,原来他是躲进了被子里……

迦南,你这样一点也不像魅魔,反而很像某种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鸟。

柏莎无奈问道:“怎么啦,迦南?”

被子里传出声音:“我需要冷静。我……太高兴了。”

“是吗?”柏莎掀开被子,把自己的身体也藏了进去。

黑暗里,两双眼睛静静对视,如同两只夜晚在密林里撞见对方的幼小动物。

弱小、无助、胆怯颤抖,终于碰到同类,于是兴奋地奔向对方。

蹄子踏过小溪,柔软草地接住它们可爱的脚印,它们蹦蹦跳跳,绕过荆棘、穿过花丛,走了不知多少路,终于来到对方身边。

这里是终点了吗,我们抵达终点了吗?

心怀着小小的不安,向对方递出蹄子……

啊不,是递出了手。

然后就这样相握着,睡着了。

-

柏莎醒来时,看到迦南在窗边为花盆浇水。

“纯白种子还没有长出东西吗?”

“没有呢。老师,我在想,是不是我浇水太频繁了?”

“不,它可能是想尽可能长成被你夸赞的样子。”

迦南回头,看向她,“可是,无论它长成什么样,我都会夸赞它的。我希望它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长。”

柏莎笑了,“它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的很温柔,迦南。”

迦南“诶”了一声,歪了歪脑袋,不太明白。

柏莎还想说点什么,纯白种子打断了她。

“不要再说了,柏莎,我要害羞了……!”

这是一句向她心脏传来的话语,她也就在心里回应了它。

“你决定要长成红色种子了吗?”

“这是你们人类的笑话吗?一点都不好笑。”

“哎,我觉得还可以啦……”

“总而言之,不要再开我的玩笑,柏莎!”

“好吧。”柏莎闭嘴,她知道纯白种子古老又强大,她可不敢惹它生气。

而说到古老,她有个问题要问它。

“纯白种子,”柏莎问道,“从前的世上有很多龙吗?”

“这取决于你说的‘从前’是多久以前。”

“这是什么意思?”

“龙族常常毁灭,又常常重生,它们有时在,有时不在。”

“你的意思是,它们还会再次降临到这个世界吗?”

纯白种子静了静,再度开口时,它的声音变得有点冷。

“柏莎,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龙化,它在说龙化。

“可如果,我想要阻止龙化继续……”

“那你会失败。龙必将重临于世,那不是你可以阻止的事。”

-

美味龙酒馆在快要歇业时,迎来了客人。

红发青年打开门,望了眼外面的人,嚯地准备把门关上。

可惜,某人的手已经卡了进来——

“呜!”迦南被门夹到,“坎普,请放我们进去,我们有话和你说。”

坎普不情不愿把门打开,见到他好友的手被旁边的银发女人捧在掌心,放到嘴边吹了吹。

“还痛吗,迦南?”

“一点不痛了,谢谢您。”

坎普:“……”

坎普皱眉道:“你们两个的关系看起来比上次更好了啊。”

柏莎面向坎普,向他展示她和迦南紧握在一起的手,“因为我们是正式的恋人了。”

坎普咬牙,脸色发青,满脸写着“羡慕死我了”。

他摆摆手,让他们进来,“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柏莎说:“那恐怕不行,今天我和迦南会在这里待很久,因为待会还有一个客人要来。”

坎普已经到一旁坐下,他打了个哈欠,说道:“是女人吗?不是的话就不要让他来了。”

柏莎拉着迦南到坎普的对面坐下,“如果我说,就是呢?”

坎普停下打到一半的哈欠,坐直身体,“那我愿意奉陪到明天早上。所以,是哪位漂亮姐姐?”

柏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保密。在那个人来之前,我们要先告诉你一件事。”

说完这句,他们向坎普告知了龙化的事,这头对他们两个毫无兴趣的龙,听到这个话题时,也逐步进入了状态。

迦南、柏莎的声音停下后,坎普低头陷入沉思,过了很久才开口。

“我以为被灭绝的是我们龙,现在听完,我觉得是你们人类快灭绝了。”

柏莎表情滞了下,为坎普的话和纯白种子的如出一辙。

他们两位都认为,龙化是龙必将重临于世的征兆。

然而,讽刺的是,部分人类还在自己为这场龙化推波助澜。

不过,柏莎还是要纠正坎普:“准确来说,被灭绝的是人类法师吧。”

坎普摇摇手指,“你错了,柏莎小姐。你们人类无差别灭了我们龙,你觉得我们龙会放过普通的人类吗?”

柏莎:“……”

柏莎无力辩驳,她感到浑身发冷,坎普说得没错,是她天真了。

灭族之仇,放到何种生命上,都是无法泯去的仇恨。

龙重临于世时,就是愤怒的龙焰血洗大地时。

坎普看出了人类女性的不安,他好心地转移了话题:“谈谈你们人类吧,想把你们变成龙,再把龙鳞扒了、龙肉龙血吃掉的,是不是就是魔法塔的塔主戴维?”

柏莎摇头,“不,我们有不同的看法。”

迦南接着老师的话说道:“坎普,你还记得吗?上次你说,你闻见过‘他们’会长的气味。”

坎普挠挠脸颊,回忆道:“苍老、腐烂的臭味……”

迦南说:“对。‘苍老’,根据这个描述,我和老师怀疑,那个气味源自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法师。”

坎普凝眉,“这不是废话吗?我们都知道‘他们’的会长是个老法师……”

坎普的话不再说下去,他望着对面二人注视着自己的深重目光,猛然明白他们两个指的是谁。

坎普叫出了声,“你们该不会是说……欧恩吧!!!”

这是哪怕他一头龙,都听说过的人类法师的名字。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死了都有一百年了吧?!

不,不不不,他如果吃了龙肉,活到现在,也不是没有可能。

比起这头龙巨大的反应,桌对面的人类法师看起来更为镇定。

真实情况是,柏莎已经在初次想到这件事时,深深地惊讶过了。

而这种惊讶,远远及不上她刚知晓龙化的时刻,那时的痛苦、绝望,她不愿回想。

此刻,她正冷静地向坎普说道:“没错,就是欧恩。我们觉得欧恩主导了一切,当然,他的儿子戴维所统治的魔法塔肯定也参与了这件事。”

坎普摸摸鼻子,“这么看,戴维还挺孝顺的,他好听爸爸的话啊。”

柏莎不这么认为,“更有可能的是,欧恩也允诺了戴维好处。比如说,同样的长寿。”

坎普扬扬眉毛,明明在听的是他人觊觎龙肉的事,他却一副在听其他族类故事的样子。

唯有在评价时,他才想起了自己是什么。

坎普:“可惜啊,柏莎小姐,我觉得他们会失败,他们只要让我族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就都会死。”

何止是他们,我也会死。柏莎在心里补充。

她没有说出口,但她感到迦南握住她手的力度加大了点。

他的手在颤抖,她转头,迎上他的粉眼睛,看到他眼里的光芒也在颤抖。

迦南,和人类恋爱很麻烦吧,寿命短暂,生命脆弱。

但我不承认我脆弱,哪怕巨龙立于我前方,我也会勇敢地昂首直视它。

嗯……不过这暂时也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他们的谈话在这暂歇了一刻,在下一轮对话开启前,门外响起了声音。

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坎普第一个站起身,迎接“他”,他的眼睛都亮了。

“柏莎小姐,这就是你为我介绍的未来妻子吗?”

柏莎张口,还没来得及解释,迫不及待冲向客人的龙青年,已被客人一巴掌掀翻在地。

半神弗丽达的声音随后响彻在房内:“柏莎,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看这个滑稽的家伙吗!”

“不,弗丽达。”柏莎也站了起来,“我叫你来,是我听尔纳巴说,你知道了龙化的事后,依然想要成为半神。”

弗丽达哼声道:“是啊,不行吗?你想要劝我,和你一样做胆小鬼吗?”

柏莎眨眼,“胆小鬼?”

弗丽达:“龙化又如何?能够变强的话,把灵魂献祭给恶魔都没关系。”

魅魔青年小声说道:“世界上好像不存在恶魔。”

他的恋人接道:“童话故事里有,弗丽达小时候喜欢看那种故事。”

弗丽达额头蹦出青筋,“你们以为我听不见吗?!”

柏莎看向弗丽达,“弗丽达,你误会了,我没打算劝说你,我支持你的选择,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出现幻听呢?”

弗丽达蹙眉,“幻听?已经有过了。我不在乎。”

柏莎:“在不在乎随便啦。我想问的是,你好奇吗?”

弗丽达“哈”了一声,没懂,“好奇什么?”

柏莎:“好奇你听到的那些声音,在说什么。”

弗丽达:“我不会龙语。难道你会?”

柏莎:“我也不会,但这里有人会。”

柏莎话说到这,地上的坎普已经坚强地爬起,他聪敏地从两位女士的话里捕捉到了重点。

他顾不上嘴角的血,朝弗丽达的方向行了个狼狈而绅士的礼。

“你好,美丽的女士,请允许我向你做个自我介绍。在你面前的,是这世上最后一头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清新俊逸实力强大(省略1000个形容词)……的龙。”

弗丽达翻了个白眼,“你是说,你会说龙话?”

坎普:“当然!”

弗丽达沉思了阵,半晌,她在龙青年的灼灼目光里,将头点了下。

接着,她满脸嫌恶地走进酒馆,不情不愿在和柏莎同一张桌旁坐下。

柏莎却始终持着笑容看她,她很高兴,她的计划能够迈出顺利的第一步。

在今天来这里以前,听了她计划的魅魔青年,很是不解。

迦南问她:“老师,解读龙语是为了什么呢?”

柏莎回答:“为了在被龙化、和拒绝龙化间,找出第三条道路。”

或许那就是,共存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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