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莎慌张了,她松开迪夫,去到了他的身边。◎

迪夫和柏莎挽住对方的手臂, 向前同手同脚地踏出一步。

“柏莎大人,您能自然点吗?”

“我已经很努力了!你就不能好好配合我吗?”

柏莎气恼地拽住迪夫又向前迈出两步,没想到他们的默契全都发挥在了“不默契”上, 不管怎么向前, 走得都很怪异。

迪夫叹了一声,柏莎也和他一样丧气, 唯一高兴的人就只有迦南,他不时地说出几句“迪夫先生, 您和老师真是太不相称了”之类的风凉话。

迪夫瞪他,“这难道不是你想出来的故事吗?”

迦南若有所思,“说得也是。”

可他已经贡献出了整个故事, 如果还要他亲自教导迪夫如何和老师亲近的话, 他会痛不欲生的。

不过, 他的确有做这些事的经验,和老师的牵手、拥抱、接吻,但凡是做过的事, 他都会在大脑里留下痕迹。

他会不断回想, 不断修整, 争取在下一次给老师留下更好的印象。

如果柏莎有意观察, 就会明白,她沉迷于和青年的亲近, 其实并不能完全怪罪于她。

这是一系列有所预谋、有所算计之后的结果。

即使这对青年来说,只是无心之举,又或者说,是他本能的一部分。

此刻, 他想起了和柏莎的那个吻, 他将接吻的过程细致入微地做了分析。

如果这样、如果那样进行调整的话, 会不会让老师觉得更舒服呢?

他的思考才进行了一段,马上又意识到,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那个吻,是止于梦境的吻,等他们回到现实,他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不,就算有,他也应该拒绝。学徒和老师不应该接吻,接吻是丈夫和妻子才会做的事。

老师不也说了吗?他的初吻应该留给他未来的妻子……

可多么荒唐啊!他不认为事情会这样发展下去。

他只觉得,往后他只要触碰到嘴唇,就会想起和她的吻。

青年沉湎于这样的伤感时,柏莎和迪夫已经向前走远,银发女性有所察觉地停下了一步,回头看他。

“迦南,你为什么不跟上?”

“老师,您有了丈夫后,还会需要我吗?”

柏莎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地进入角色,她哭笑不得。

“要我说多少次呢,迦南,我永远是你的老师,永远就是没有终止的意思。”

就如她告诉芝妮雅的那样,她想尽量长久地和他在一起,以“老师”的身份,或者以“朋友”的身份。

“老师”、“朋友”,她想到这些词汇的时候,脑海里联想到的却是和他接吻的画面。

这是老师会做的事吗?这是朋友会做的事吗?不,都不是。

她又一次感到内疚了,可刚才的感觉真是好棒,她已好久没有同人亲吻过。

要是能再亲一次就好了,下个借口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思索着这般恶劣的事时,黑发青年已经脚步轻快地跟了上来,他喜欢听柏莎说“永远”这个词。他喜欢永远。

迪夫看着他们两人深情的对视,他夹在中间,备受折磨地干咳了一声。

“快走吧,柏莎大人!”

他催促道,柏莎点头,拽住他向前迈出脚步,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啊啊啊,他和这个女人真是毫无默契可言!

一会他们的演戏,真的能瞒过埃莉卡的眼睛吗?他很怀疑。

就算他这样不信任柏莎,他们也已来到埃莉卡的门前,再无回头之路了。

门被叩响,不一会,房内的主人埃莉卡打开门,狐疑地看着外面的三位。

柏莎向里张望,在开口前,她先寻找了一番海登伯爵的身影。

为了了解埃莉卡喜欢的类型,她曾去补习过那本以海登为主角的小说。

小说里,海登伯爵英俊、强大、温柔,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独特的爱好,他的爱好是:囚|禁女主角。

是的,埃莉卡喜欢的竟然是这种类型……!

总之,发现他不在后,柏莎松了口气地开启了故事的演绎。

她亲昵地挽住迪夫,向埃莉卡扬起笑容,“我和亲爱的来看你了,埃莉卡!”

“亲爱的”这个称呼让迪夫脸色一黑,他紧咬住牙齿,勉强不把旁边的人推开。

柏莎不满他的沉默,她摇晃着他的手臂,逼迫他开口。

迪夫努力地挤出一句话:“埃莉卡,柏莎一直很思念你。”

柏莎仰头,撅起嘴唇说话:“你怎么今天叫我柏莎了?好生疏,你平常都是叫我甜心的。”

迪夫:“……”来个人杀了他吧!

埃莉卡静静看着他们两个,面无表情。

过了好一会,她说:“柏莎大人,您是忘记了您的恋人迦南了吗?”

听见这个问题,柏莎、迪夫同时地看向黑发青年,此刻那位青年脸色发白,看上去已经病入膏肓。

柏莎慌张了,她松开迪夫,去到了他的身边。

“你不舒服吗?”她小声地问他。

虽然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可青年毕竟才刚升到中级魔法师,也许梦魇的魔法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也说不定。

迦南没有回答,他摇摇头,轻轻地推开了她,因为戏幕还没有结束。

可他确实已经感到了后悔,他不该把故事说出来的,亦或者,他才应该扮演那位丈夫。

不,这怎么行!他和老师怎么可能结婚呢?

他们两人交谈时,迪夫害怕穿帮,急忙地拉住埃莉卡说话。

他这时想起,迦南的故事里还有一个关于埃莉卡的设定。

“女儿!”他突然大声喊道,声音之大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你忘记了吗?你其实是我和柏莎在二十多年前生下的孩子!”

“……”

埃莉卡那张常常没有表情的脸上,这一刻出现了一条裂痕。

柏莎、迦南也因迪夫的声音停下动作,看向了他。

真了不起啊,迪夫,原来你是会演的!柏莎都想要为他鼓掌了。

数秒过后,迪夫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双手按住脸,开始祈求世界毁灭。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白白付出代价。

埃莉卡轻轻摇头,“你们真是够了。”

柏莎转向她,“埃莉卡,你回来了。”

埃莉卡:“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是梦境了,我只是不想醒来。”

柏莎:“怪我总为你布置那么多工作。”

埃莉卡:“您知道不是的……”

埃莉卡已经猜到,迪夫将弗丽达的话告诉了柏莎,弗丽达说她是个废物,迪夫愤怒,而她却很平静。

因为她想,弗丽达说的是对的,如果她不是个废物,她又怎么会这么久也没能成为高级魔法师?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某人早已成为高级魔法师了……

“昆西。您告诉过我,他会成为肯特教授的学徒,但这件事,在您告诉我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你从哪里得知的……?”

“从昆西那里。我没有告诉您,从您选下我的那天起,他就常常给我寄些莫名其妙的信件。像是说,他成为了高级魔法师,像是说,他马上就会来学院和我‘碰面’了。”

“……”

柏莎紧攥着手,直至指甲嵌入掌心,流下了血,她才克制住不让自己的身体继续发抖。

她是老师,所以必须镇定。她走过去,抱住了埃莉卡,她发现埃莉卡的身体颤得比她还要厉害。

你在恐惧,对吗,埃莉卡?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在这里。

埃莉卡僵直着手臂,不肯回抱柏莎,等到这个拥抱持续了有一段时间后,她才将头小心地靠到了她老师的肩膀上。

因为她可以确认,柏莎暂时不会松开她了……

过了会,她小声地询问出一个她埋藏在心底好久的问题。

“您难道就不曾后悔过吗?”

对柏莎来说,这个问题太容易回答了。

“埃莉卡,我究竟要多么愚蠢,才会后悔选了你,没选那个卑鄙的混蛋呢?”

“可您知道,我没有他有天赋……”

“有天赋但把天赋拿去糟蹋的法师真是一大堆,好法师却很少。埃莉卡,你见过一个好法师,他比你苍老、比你不幸,要讨论法师等级的话,他也没有你有天赋。”

米尔,洛克山,安息杏……

因柏莎的话,埃莉卡回忆起当时,她那时也在为一些事惆怅,她惆怅比她法师等级低的老者竟看见了她所不能看见的植物。

她现在的痛苦却又和那时反过来了,她还没有见到昆西、没有和对方交过手,就因为知道了他是高级魔法师,便认为自己一定不如他。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没有被印证过的事,为什么要成为她苦恼的来源呢?

痛苦的症结在一瞬间被解开,埃莉卡振作了,她原本也不是个软弱的女性。

她主动握住了柏莎的手,“老师,我们回去吧。”

听见这声出自他人口中的“老师”,迦南的身形微微晃动。

在他的印象里,埃莉卡总是叫柏莎“柏莎大人”的。

原来,您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老师……

他有些难过,但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埃莉卡女士现在比他更需要老师,他强忍住寂寞,站在原地。

可只是一会的工夫,他发现他的手被熟悉的温度包裹住了。

“老师?”他侧头,看向柏莎。

“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柏莎声音无奈,“我说啦,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最好都握住彼此的手。”

柏莎说罢,迦南感到自己另一边的手也被握住了,他猜测是迪夫,但没有回头看。

他已无法将视线从柏莎身上移开,只因两人的手掌间那温热的、尚在流淌的**。

“您流血了……”

“没关系,梦里的事,回去了就会恢复的。”

他点点头,仍不放心地用指腹按住她流血的位置。

她察觉到了,唇角随之上扬了几分。

现在,他们四人都已握住手,围绕成了圈。

“准备好,破除梦魇的过程会有些像下坠,也有人会说像死亡……”

柏莎的声音逐渐变得空灵,因为他们脚下的场景已经开始瓦解,就连他们的身体也在慢慢消散。

虚实的分界线被模糊了,他们谁也不清楚前方是什么,只有柏莎的声音还零碎地飘**在空中。

“‘死亡’过后,往往是新生。”

-

梦醒了。

“光明神在上,你们终于回来了……”

帕克医师激动的声音,在光亮前,先一步抵达了众人的耳畔。

迪夫第一个坐了起来,接着是埃莉卡,是迦南。

柏莎最后一个睁开眼睛,她睁开眼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的目光一一从他们的脸上扫过,迦南捧起了她的手掌,在检查她的伤口。

她自己也看了眼,果然没有看见血。

“我就说吧,迦南……”

她朝青年炫耀般地说道,只是那声音在中途忽而停止,她又一次合上了眼睛。

“老师,老师!”

-

连续两次的入梦,令柏莎感到了阵阵困意。

好想睡觉。等离开之后,她要睡上整整三天……

话虽这么说,当下,她还是要先找到出去的办法。

这一次的梦中场景非常简单,全然漆黑,唯独前方有一丝光亮。

那光亮在黑暗的对比下显得可疑极了,柏莎却既无恐惧也无怀疑地向那里迈出了脚步。

她就仿佛是已经料到了那里会是谁在等她。

当然,情况也确实如此,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呢?

“他”也一样知晓她猜到了自己,于是,在她看见“他”之前,“他”先开了口,女孩子的声音。

“你已经发现了对吧?”

“嗯,谁叫弗丽达不可能会梦魇这种魔法呢?只能是别人干的。”

“那你又是怎么想到的我?”

“我们的校长,阿德勒常对我说,植物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

况且,在当时的场景下,存在的生命除了弗丽达、埃莉卡、迪夫,不就只有你了吗?

说到这的时候,柏莎已来到了“他”的面前,并在“他”的前方坐下。

“他”的真身就这样毫无悬念地暴露在了她的视野中,不过,她本来也对“他”十分熟悉。

她望向眼前,悬浮在空中的那粒白颜色的、会发光的小东西,她以它的名字呼唤了它:“你好,纯白种子。”

纯白种子:“……”它看上去不太想理睬她。

柏莎只好主动和它攀谈:“你攻击错了人,破坏那些幽灵花的人是弗丽达,不是我的助理。”

纯白种子:“我知道,我的目标也不是她。”

柏莎:“那是谁?”

纯白种子:“是你。”

柏莎指着自己,一脸无辜的,她可从没虐待过一颗纯白种子呀!

纯白种子却不这么认为,它在空中围绕着她打转,细数着她的种种罪行。

大致都是些没有把它轻拿轻放的小事……柏莎更委屈了,她做的这种事怎么能和弗丽达相比?

她渐渐听出纯白种子在说的都是借口,它对她的真正敌意不在于此。

“说实话吧,你到底不满我哪里?”

纯白种子静了片刻,声音很小地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你……我……”

这回声音大了点,但还是不足以听清。

柏莎皱紧了眉,打算放弃时,纯白种子忽而贴近她耳边大吼。

“我说,你是,我的,情敌!!!”

“啊?”

“我喜欢迦南先生……”

“……”

柏莎睁大眼睛,看着纯白种子,她的脑海里一时之间浮出很多猜想。

比如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就是迦南未来的妻子?

那么它对她的敌意,她也可以理解了……

果然,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是偿还的时候了。

柏莎掩面,沉默了。

反倒是纯白种子开始催着她说话。

纯白种子:“你在想什么?”

柏莎诚实无比,“我在想,我不该和他接吻。”

纯白种子:“他是谁?”

柏莎:“迦南。”

纯白种子:“!!!”

纯白种子:“坏女人,我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3 20:48:58~2023-07-14 20:3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goist 2瓶;卖白菜的墨水、逃离此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