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开始装醉,他怎么已经自己醉啦?◎

和老师两个人安静地共进晚餐, 这一朴素的愿望最后还是落了空。

迦南难过地望着对面的女士,柏莎介绍说她是打嗝酒馆的老板娘芝妮雅。

芝妮雅今年四十多岁,身材匀称, 肤色健康, 留着一头深色的短卷发。

她是个笑起来很有魅力的女士,如果换作平时, 迦南一定会喜欢上她,但今天不行。

在今天的他看来, 她就是个打搅了他和老师的第三人,更让他郁闷的是,她在不停地和柏莎聊天, 将他最爱的老师完全霸占。

芝妮雅女士, 您怎么可以这样做呢?真是……太自私了!

他心下气恼, 面上却只是露出委屈的表情,他不时侧目看向柏莎,企盼她能从对话中抽出时间, 看自己一眼。

只要一个眼神都好, 要是您能看我一眼的话, 我也能心甘情愿地等待了……但是没有, 他等了好久,都没有。

于是就只能愈发苦闷地喝着葡萄酒,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酒真是很好喝,不愧是老师喜欢的口味。

芝妮雅和柏莎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好久没见到你了,柏莎, 原来是……有了新朋友呀。”

“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今晚的酒, 我请, 你们多喝点。”

“这怎么可以呢?”

“没什么不可以,如果喝多了,我这里还有几个为客人准备的房间……”

“噗——”

柏莎喷出了一口酒,狠狠呛到了,她不停咳嗽,旁边的青年向她递去一块手帕,挨近她的左手在她的后背力道均匀地拍了几下。

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谢谢。”她心里在想,完蛋了,丢大人了,芝妮雅,你害惨我了!

但过了会,她的心思平静了,又想道:应该没事吧?芝妮雅的话,迦南应该听不懂。

青年确实没领会芝妮雅话中的潜台词,只是在见到老师咳嗽后,他更谨慎地注视着她,随时准备好要照顾她。

哪怕今天老师不会再看他一眼、和他说一句话,他也要好好地守护她。

这自然只是他想象中的事,没过多久,柏莎便主动地找他攀谈。

“这里的葡萄酒你觉得如何?”

“酒味很浓郁,和我故乡的葡萄酒很不一样。”

“因为用的葡萄很特殊,酿造的手法也很特别。我记得芝妮雅说过,酿造的方法还是这里的前店长教给她的。”

“前店长?”

“嗯,听这里的老客人们说,是个可爱的老太太,她活到了长寿的年纪,然后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啊,死亡。“老死”对于迦南来说是个太陌生的词,大多数魔物们的寿命都比人类要长,他们又喜欢彼此争斗,往往还没到生命的尽头,死亡就已先到来。

转而,他又想起了他的老师,她已经七十岁了,作为一个人类,她还能在这世上活多久呢?

哪怕他知道她是个了不起的大魔法师……

迦南仿佛已经看到和她分离那天的到来,他痛苦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喝酒向来都很适度,今天却成了一个例外,不知不觉间,他已喝下了六七杯葡萄酒,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很模糊。

“迦南,迦南?”

柏莎唤了他两声,得到的却只有一声轻飘飘的从鼻子里发出的哼声。

她立刻便懂了,他是醉了。

她哭笑不得,她还没开始装醉,他怎么已经自己醉啦?

“说好的要对我做可怕的事呢,不做啦?”

她笑着靠近他,欺负着醉酒的他意识混沌,故意挨得他好近,好似在勾引着他向她而去。而当他朝着面前模糊的人影伸出手时,她又已经不在那了。

老师,你在欺负我。

老师,不要离我那么远。

老师,摸摸我好不好?

在青年虚浮的意识里,他听见自己在和她说话,可他又区分不出自己的哪句话说出了口,哪句话没有。

他只感觉到柏莎的手掌温柔地盖在了他的头发上,他为此笑了,因为醉酒,他的笑都比平常轻浮了几分。

也因为醉酒,他明白自己获得了小孩子才有的特权,可以坦率地做些平常想做无法做的事。

所以,他都不用思考,就伸直了双臂,搂住了面前的女性。

“老师,老师,老师……”

“……我不是柏莎啊,孩子。”

回应他的人是芝妮雅,他自然也没有听清这句话,他还陶醉在这个拥抱中呢。

芝妮雅想从他的双臂里挣出,可看着青年,她忽而想起了自己在故乡的儿子。

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还常常打她,而可悲的是,在都要过去十年后的今天,她想起他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那孩子小时候可爱的影子。

母亲总是不能不爱孩子的。这句不知是谁说的话,犹如诅咒将她缠绕。

在她为自己的事哀伤的时候,刚才离开的某人回来了。

“他还好吗?”

“抱着我不停喊你名字呢。”

“哈哈哈哈,他真可爱。”

“所以啊,柏莎,你和这个可爱的孩子是什么关系呢?”

柏莎望了眼青年,确认他不会听见后,她回答了芝妮雅。

“老实说,我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关系,我都希望能尽可能长久地和他在一起。”

“可是,柏莎,学徒总有一天要离开老师的吧?”

“那就,做‘朋友’。”

“‘朋友’,对你来说就足够了吗?”

“如果再向前一步,会破坏我们的关系的话,就停留在‘朋友’,也不错。”

柏莎说完,芝妮雅怀疑地看着她,她自己也有些心虚。

她知道她的最后一句话有多么言不由衷,从心灵上来说,她对他的确怀有着纯洁的感情,从成年人的欲|望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想,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不会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对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而对此,埃莉卡会说:“这种事人人都能做到吧,做不到的话就是犯罪了,柏莎大人!”

那可真是抱歉了,埃莉卡,我好多次面对他时,都感到自己在濒临犯罪……

芝妮雅望着柏莎脸上不断变幻的精彩表情,已将她的想法猜出了七八分。

在她看来,那位漂亮的青年也很喜欢她,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也许这就是年轻人的爱情吧。芝妮雅想,无论怎么说,她很高兴柏莎能找到新的恋人,难怪她这么久都不来她这里喝酒了。

希望你能幸福啊,孩子。

结束了这个话题后,芝妮雅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刚才去哪了,柏莎?”

柏莎瞪大眼睛,这才想起了刚才被她遗忘的事。

“啊,差点忘了,芝妮雅,把你这房门的钥匙给我一把,我今晚要在你这留宿。”

“哦?”

“别想多了,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只是,我现在还暂时回不去学院……”

“怎么了吗?”

在芝妮雅询问的时候,酒馆外熙攘的声音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听到了某个陌生男人激昂的声音,以及几个她不明白的词汇,“学徒、竞选、元素魔法学”。

“是我们学院的另一位教授,叫肯特。”柏莎接过芝妮雅递来的钥匙,一边朝客房走去,一边答道,“他最近在四处宣传他的学徒竞选,我没想到他连这里都不放过。”

她不想让他在这发现她,何况迦南还醉了,平常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被他看见,他一定会拿他们两个的事作为他自我宣扬的素材。

可恶,她才不要被他利用!她咬牙切齿地想着那位教授,在芝妮雅的帮助下,将晕乎乎的青年扶到床边。

随后,芝妮雅离开,将房门带上。

等到周围寂静无人,柏莎在房内的椅子上坐下,放松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看着**睡得安宁的青年,心想这把椅子可能就是她今晚的“床铺”了。

迦南,感谢我吧,这就是老师我为你做出的牺牲哦!

她心中自语着这句话的时候,没想到青年竟然真的回应她了。

“老师。”

“怎么啦?”

她还没区分出这是句梦话,还是他已经醒了,紧跟着,她便听到——

“嗯……”

一声引人遐思的低喘。

“……”

柏莎石化了。她立刻明白,青年这是又做起了那种颜色纷繁的梦,只是这回多少和她从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因为绝不可能出现在他梦里的她,这次居然出现了!

但这又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好像也不是……

柏莎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当下,她只希望他不要再发出那种声音。

因为要是被外面的人听见了,不管是芝妮雅还是肯特,她都会完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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