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久不见了,公主殿下。”◎

迦南、尔纳巴两位男士, 弯腰检视桌上的一盆纯白种子。

他们看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瞧出一点端倪。

柏莎却在和那颗种子说话:“纯白种子,星谷的力量是你提供的, 对吗?”

纯白种子默不作声。

迦南、尔纳巴都觉得, 种子不可能会说话,他们目露担忧地看向柏莎。

迦南甚至抬手贴在柏莎额头, “您还好吗?”

柏莎说:“我很好。这颗种子见到你就害羞,你回避下吧。”

迦南“诶”了一声, 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头,离开了房间。

尔纳巴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离开, 谁想迦南一走, 桌上的那颗纯白种子立刻便开始说话。

种子大喘了一口气说:“柏莎, 你是怎么想到我的?”

纯白种子的声音吓了尔纳巴一跳,他自以为见识广泛,初次见到种子说话还是不知所措。

柏莎则看上去习以为常, 她回答纯白种子:“星谷的力量, 不来自于龙鳞, 不来自于其他魔物, 那么还有谁有这样神秘、强大的力量?我只能想到你。”

纯白种子说:“好吧,你想得没有错, 但准确来说,不是‘我’,是‘我们’。那场交易,是我们全体植物达成的共识, 这才能为你们提供这样多的力量。”

柏莎复述:“交易?”

纯白种子说:“一切都要从你们人类的那场黑白战争说起。”

尔纳巴想到了什么, “黑白战争?星谷是在七十年前被创造出的, 那时,战争刚刚结束。”

纯白种子说:“对,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和爱琳、茵卡,以及一位无关紧要的名叫阿德勒的男人达成交易,爱琳就在那时用我们提供的力量创造出了星谷。”

柏莎呢喃:“爱琳,基恩……”

果然,母亲为了今天准备了很多事,“基恩阵”、星谷、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事。

柏莎的心脏揪在一起,她很在意“交易”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这场交易要涉及到三个人,她的父母和迦南的母亲。

尔纳巴听到“茵卡”——他知道这是梅尔达过去的名字——脸色白得好像随时都要晕倒。

他们二人困惑时,纯白种子已徐徐向他们讲述起当年的事。

“柏莎,我和你说过,我不会用我的力量干涉人类的世界。我们所有植物都是如此,但我们的确有着对你们来说不可思议、‘源源不断’的力量。因为我们从不消耗力量,它们蕴藏在大地之间,只有在我们觉得值得时,才会拿出来借、或者送给他人一用。

“七十年前,是我们觉得‘值得’的时刻。这不在于那场战争死去了多少人,你知道,我们不在乎生死,我们在乎的是,那场战争里造出的两位神。

“黑方的茵卡被视作为暗之女神,白方的爱琳被视作为光之女神。当然,我们知道,这只是人们的臆想,可臆想的力量十分强大,血腥的战场上,垂死绝望的生命仰头望着她们,以为自己真的看见了神明。她们的存在慰藉了亡者的灵魂,她们自己的灵魂也因此被酿造得美妙。而我们,想要她们的灵魂。”

柏莎、尔纳巴听见纯白种子说到这,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沉重。

星谷的力量,竟然是基恩、梅尔达靠交付灵魂换来的吗!

柏莎自语:“听起来,就像是故事……”

弗丽达说过,能够变强的话,她愿意把灵魂献祭给恶魔。

谁又能想到,灵魂献祭这种事真的存在,恶魔也真的存在。

那些所谓的恶魔竟然就是每个人餐桌上的盘中餐。

柏莎伤痛茵卡、爱琳灵魂的付出,她越想越难过,不知不觉掉下几滴眼泪,她抬起手抹了抹。

纯白种子看到柏莎流泪,声音变得焦急:“我以为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会高兴呢,柏莎。”

柏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高兴?”

纯白种子说:“灵魂交给我们,就是回到大地,这比完全死去要好得多吧。”

柏莎眼睛睁大了些,“你的意思是,她们的灵魂还在吗?”

纯白种子说:“在啊,当然在,其实所有生命逝去的灵魂都会有部分回归大地,我们一直不懂,你们为什么不能像我们一样看淡生死。”

柏莎无法回答,只能猜测:“我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们眷恋着可以触碰到的身体、可以听见的声音吧。”

纯白种子似懂非懂,“嗯”了一声。

柏莎这时问:“还有个问题,你提到茵卡、爱琳,但你没有提到阿德勒,我父亲的灵魂为什么也给了你们?”

纯白种子说:“我们约定的灵魂交付时间是七十年前,但茵卡说,她还有使命要去完成。茵卡请求我们延缓时间,我们不同意,这时候,那个叫阿德勒的男人出现,他提出以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为茵卡延缓时间。我们没看中那个男人的灵魂,但这笔交易不亏,我们答应了。”

尔纳巴懂了,“九年前,梅尔达消失,就是把灵魂给你们了,是吗?”

纯白种子说了一声“是”。

房间内一时寂静无声。

柏莎、尔纳巴都知道茵卡的“使命”是什么,那个魅魔女人在七十年前,抱着柏莎、迦南进入时之迷宫。

她又在十年前和柏莎相遇,为了保护这位故友的孩子,而和欧恩战斗、消除欧恩的记忆。

可以说,没有梅尔达,就不会有今天他们战胜欧恩的这场胜利……

梅尔达、基恩,她们都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太多。

柏莎想着她们,眼泪又一次抑制不住地流下。

尔纳巴同样想哭泣,他认识的梅尔达是个多么开朗的女人啊,而那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吧。

尔纳巴努力保持冷静,他问纯白种子:“那么,到了今天,如果我献祭我的灵魂,我可以让星谷的能量更充沛吗?”

柏莎蓦地抬头,“尔纳巴!”

尔纳巴说:“请不要为我担心,柏莎,我只是问问,星谷目前还——”

纯白种子打断尔纳巴:“很抱歉,我们对于灵魂非常挑剔,你的灵魂,不,二位的灵魂,我们都没有看中。”

尔纳巴声音低了低:“好吧,我知道了。”

他们的交谈到此为止,他们离开房间,尔纳巴负责把纯白种子的话带给迦南,而柏莎被某人叫去了一旁。

不,说是被某个植物叫走更为恰当。

是洋葱罗伯特。柏莎不知道这颗洋葱是怎么来到的星谷,但鉴于她刚和另个植物聊完献祭,现在这群植物在她眼中堪比恶魔。

罗伯特开门见山,说出口的正是关于“恶魔”的话题。

罗伯特说:“柏莎大人,您的母亲和我们做的交易十分庞大,她的灵魂受到我们植物全体的认可。而有时,我们也会做一些简单的交易,比如说,我看中了您的灵魂,您把您的灵魂给我,我把我的力量给您。”

柏莎扶额,“你是第一个这么认可我灵魂的人。”

罗伯特呆住,“这是重点吗?”

柏莎反问:“这不是吗?”

罗伯特表情复杂,“我以为,您的第一反应会是惋惜自己的灵魂。”

柏莎说:“当然惋惜,我又没有答应你,至于我要不要答应,得看你能给我什么。”

罗伯特微笑,“我能给您很多很多。”

“说说看。”

“我能给您,把龙族全部歼灭的力量。”

“……”

“怎么,还不够吗?那我再允诺您,一生用不尽的财富。”

“……”

“还不够?太贪心了吧!好吧,我答应您,我等您活到百岁再来收取您的灵魂。”

柏莎听不下去了,她抬手对罗伯特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罗伯特不懂,“是我给得不够多吗?”

柏莎说:“哪怕这笔交易毫无代价,我也不会答应。”

罗伯特板着脸说:“您要知道,龙族不会放过你们,人类存亡之际,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柏莎皱眉,“龙族不会放过我们?这是谁告诉你的?我还没有和圣沃尔见过面,龙族也还没有向人类发起第一次攻击。”

罗伯特说:“您太天真了,等到他们真的向你们发起攻击时,您再来和我交易就已经晚了!”

柏莎咬唇,她认可罗伯特说的话有部分是对的,如果龙族有意灭亡人类,龙焰将在顷刻间带走无数人的性命。

有星谷庇护二十万人又如何?世界上的人何止有二十万!

柏莎攥紧了手,说实话,她的内心很迷茫,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决定人类的命运。

是的,她没有资格,可如果有人已经把决断的权力交到她手上,那么她无论多少次都会说出拒绝。

“罗伯特,基恩、梅尔达、黑方的所有人,他们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揭露魔法的真相、推翻欧恩的统治。现在,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天,就要去直面两百年前人掠夺龙的罪孽了,你却告诉我,把龙杀死吧……这不是让一切回归起点吗?”

“但柏莎大人,欧恩犯下的罪孽终究与你们无关,凭什么要你们来承担?您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听到“公平”这个词,柏莎笑了。

“我也觉得不公平。但如果世界公平,妈妈就没有必要创造公平之迷宫了。”

“对啊,所以您……”

“所以我要拒绝你。我不能用和你的交易换来的力量去对付龙,用不公消除不公,这不是妈妈想要的。”

“可是……”

“不要再说下去了,罗伯特。”柏莎切断了谈话,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说道:“对了,谢谢你提醒我,我的确该尽快去找圣沃尔,看看他对人类是什么态度。”

等到柏莎离开房间,洋葱罗伯特垂下了“手臂”,它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

五天后。

尔纳巴带来消息,龙王圣沃尔又一次住进地城,就和数百年前一样。

迦南担心,“地城下的魔物们该怎么办?”

尔纳巴说:“那些魔物现在日子可舒服了,他们都被龙王放出去,在外面大吵大闹。”

迦南转而担心起人类,“人类还好吗?”

尔纳巴说:“目前还好,星谷的法师、学院的法师还有一些高级魔物在配合管理秩序,但还是有不少魔物涌进城镇、引起慌乱。更多的慌乱则是由龙造成,龙没有攻击人类,可只是看到他们翱翔于空中,就已足够令人心惶惶。”

柏莎问:“魔法塔那边如何?他们有没有提供帮助?”

尔纳巴苦笑,“戴维死了、乔治也死了,魔法塔的法师们本来就比寻常法师知道得更多,他们现在大多都已发现魔法的真相,他们害怕龙的报复,各个落荒而逃。修道院更是如此,你们知道,光之神、暗之神都是被捏造出来的神明,那群修士全都是见风使舵的小人。”

柏莎跟着尔纳巴一起苦笑,“该不会现在魔法塔里已经一个法师都没有了吧?”

回应这个问题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还有我,柏莎大人。”

尔纳巴、柏莎、迦南三人闻声看去,见到了常年跟随在拉托纳身后的那位法师。

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朝面前的三人行了个礼:“诸位下午好,我叫伍德,目前是魔法塔的代理塔主。”

伍德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坐上塔主的位置,而坐上这个位置的理由又会是这样荒诞。

所有人都在害怕龙的报复,只有他不怕,于是他就成为了代理塔主。

伍德当然不怕龙,他已然发现,那头被称作为“龙王”的龙是谁。

拉托纳大人曾经问他:“你知道圣沃尔是什么吗?”

伍德回答,是国家的名字,拉托纳摇头。

伍德又想起大人曾经遭受的那些痛苦,以及听到“神明”这个词时发出的笑声。

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

龙王就是拉托纳,他又怎么会害怕拉托纳大人呢?

所以,他来到了星谷——

“柏莎大人,”伍德声音诚挚,“我得知消息,您想去见圣沃尔,是吗?”

柏莎点头,“这几天,我尝试联系圣沃尔多次,他不肯见我,现在他去了地城,恐怕我更难见到他了。”

伍德说:“您想得没有错,现在地城门口驻守的龙不准任何人进入。”

柏莎叹息了一声。

伍德说:“想从正门进入的确困难,但如果有一条暗道的话,就简单了。”

“嗯?”

“这正是我来找您的原因,请随我过来。迦南大人,您也会一起来吧?”

迦南行了个礼,“是的,感谢您的帮助,伍德大人。”

-

暗道在魔法塔的地下,伍德猜测这是欧恩修建的产物,柏莎赞同。

那位法师虽然死了,魔法塔却都还到处留有着他的痕迹。

不,何止是魔法塔?只要是和人类魔法有关的事,就都和他有关。

伟大的欧恩,传奇的欧恩,形同神明的欧恩。

他死了。柏莎和迦南亲眼看见他死,可他们为什么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呢?

欧恩就仿佛是还在这个世界,他无处不在,他已经融为了人类魔法的一部分!

柏莎、迦南紧握住对方的手,他们彼此都有些站不稳,直到伍德聊起别的话题,将他们的思绪拽回。

伍德在说拉托纳:“我在魔法塔工作多年,见过太多颐气指使的法师,那些出身贵族的法师们,习惯了差使人、不把人当人。但拉托纳大人不同。”

“拉托纳他很温柔。”柏莎回忆过去,评价道。

事实上,拉托纳对待她,以及所有身边的男人、女人都是温柔的。

只是那种温柔中,夹杂了种冰冷的残忍,那种残忍割伤了她,也割伤了其他人。

拉托纳自己对此毫无感知,他不懂他每个行为的含义,他只是在按照欧恩规划的人生迷茫地活着。

偶尔,人生发生了一点意外,他就将那点意外奉为特殊、奉为爱。

那个意外名为“柏莎”。

然而,在欧恩死后,柏莎重新回想了一遍欧恩的计划。

她悲哀地发现,她的出现不可能是一场意外。

欧恩知道,她是基恩的女儿,她能够用她的眼睛安抚拉托纳的痛苦。

拉托纳爱上柏莎将会成为一种必然。

这种必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逼迫他成为龙。

-

他们抵达地城时,圣沃尔正趴在地板上睡觉。

黑龙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半睁开眼睛,金眸向下地看他们。

“哦,是你们啊。”

圣沃尔声音懒散地说道,用的是很标准的人类通用语。

柏莎的第一个想法是:龙语,白学了!

想想也是,圣沃尔不会人类语,当初又怎么和小公主沟通呢?

紧随在这个念头之后,柏莎发现龙语的教学老师坎普也在这里。

但柏莎不是第一眼就把坎普认出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坎普的真身。

一只足有圣沃尔一半的一半那么大的、没有鳞片的红色怪东西。

他整个躯体看上去很像某种无毛的猫咪,但又比无毛猫的样子滑稽上一万倍。

柏莎努力忍耐,坚持了大概半分钟,失败地趴到迦南肩膀上笑出声音。

迦南听到柏莎笑了,他好不容易憋住的笑声也跟着释放出来。

一边笑,还一边说:“老师,我们不可以嘲笑坎普。”

“那你笑什么?”

“嗯……对,不能,噗,笑。”

啊,忍不住,实在忍不住。

坎普如果以这个样子去外面飞上一圈,人类对龙的恐惧可能会被打消一大半。

坎普听着他们的笑声,气得在地上打滚,这只让他的姿态看起来更加可笑。

“圣沃尔爷爷,帮我教训这几个人!”

圣沃尔听罢,朝着坎普伸出右爪,他屈指一下把坎普弹到墙上。

“别打扰我睡觉,还有我根本不是你爷爷,不要乱叫。”

说完这句,圣沃尔突然看向迦南:“你倒是应该喊我叔叔。”

迦南呆呆指着自己,“我是您的侄子?”

圣沃尔说:“你父亲叫利奇,他是我的弟弟,一头黑龙。我们龙族不屑变成人形,他却很喜欢,他常常变成人去四方游**,人龙战争时,他远在另一个大陆,来不及赶回。他回来后,结识了你母亲,一只魅魔。叫什么?茵卡?”

迦南说:“是的,她叫茵卡,您知道得好清楚。”

圣沃尔哼声道:“我当然清楚。过去的一百多年里,我看似死亡,实则一直存在。我的意识不断重生于人类法师的身体中,直到在这个名为‘拉托纳’的躯体里得到完整的重生。”

柏莎听到这,问:“拉托纳,他还好吗?”

圣沃尔眼睛一眯,“你关心他干什么?你如果意图背叛我的侄子,我可是会吃了你的。”

柏莎:“?!”

迦南上前一步,把柏莎护到身后,“圣沃尔叔叔,您在说什么可怕的话呀,就算老师要背叛我、要豢养别的情人,我也是毫无怨言的。”

柏莎:“……”

柏莎无奈地头靠到迦南背上,小声道:“你倒也不必毫无怨言。”

圣沃尔摇头,“真没出息,龙就不该和魅魔结合,看看都生下了什么样的人啊。”

迦南咬唇,“魅魔很好,龙也很好,我相信我的父母真心爱着、欣赏着对方。”

圣沃尔没有反驳,“他们是真爱。据我所知,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对于魅魔、对于活了上百年的龙来说,都很稀奇。”

迦南听到父母的故事,眼睛都亮了,“您可以再和我说一些他们的事吗?”

圣沃尔“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来找我,是为了谈论人类的事。”

迦南忙点头,“您说得对,我怎么就忘记了!”

圣沃尔又一次摇头,“你和利奇真是相像啊,这种迷糊的感觉。难道说女人都喜欢你们这种类型吗……”

后一句话轻得如同自语,可龙的话语再轻,也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柏莎、迦南对望着,他们在用眼神交流:圣沃尔好像有心事,难道他是在想小公主?

伍德屏住呼吸站到一旁,他是为了拉托纳大人来这的,可他怎么觉得,这几个人像是在聊家事?

无论如何,数分钟后,某位真正称得上圣沃尔曾经家人的女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是一位老太太,她也是从地道过来的,她一边抹开脸上的灰尘,一边咳嗽着走出。

圣沃尔一看到她,不,准确来说,是一闻到她,整个人便僵住不动。

柏莎、迦南的表情也可称得上惊愕。

因为他们认识这个老太太,她是打嗝酒馆的前店长!

老太太面朝柏莎、迦南淡定挥了挥手,最后才抬起头,看向圣沃尔。

“好久不见啦,圣沃尔。”

圣沃尔很慢、很慢地回应她。

“嗯,好久不见了,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