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纷纷入座,元判的目光落到马夫人和姜雅脸上,明显闪过几分疑虑,马夫人没见过他,可他却远远在马家见过马夫人,对方怎么会出现在今日的宴会上呢?
至于姜雅……
他倒的确从未见过。
见他的目光望向她们二人,时春分主动道:“元大夫,你可认识她们两位?”
元判很快摇了摇头,否认道:“不认识。”
“那可就怪了。”时春分微笑道:“你不认识她们,却暗中给她们下毒?”
这话出口,元判脸色一变,但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我不明白大少奶奶是什么意思?”
“马不为昨晚死了。”马夫人悠悠开口,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死于马上风。”
元判登时就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你胡说!马大人身体好得很,怎么会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眼前三个微笑的女人,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你们毒死他的?!”
时春分迅速否认,“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元大夫无凭无据可不能随便冤枉我们。”
“呵呵……”元判气得发笑,“所以小主子中毒也是假的,你是为了引开我?对自己的女儿下如此毒手,你可真够狠的。”
时春分轻挑眉毛,存心气他,“谁说那是我自己的女儿?”
元判再次一愣,表情随即扭曲起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想不到区区一个我竟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
“少说那么多废话。”姜雅沉声道:“马不为为什么要让你给我下毒,我明明已经对他没有了威胁!”
元判望向她,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姜雅?”
见他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姜雅弯唇冷笑,“是又如何?”
元判撇了撇嘴,“马大人说你这人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都暗中下毒,他怕你早晚有一天会下毒到他身上,所以便下手为强。”说着,他很快明白了什么,饶有兴致地望向她,“那个会使人全身溃烂的毒是你下的吧?对一个两岁的孩子都如此残忍,你可真下得了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马大人恐怕也是死于你的手中……”
姜雅得意地笑笑,目光直直地望向他,“我残忍难道你就不残忍吗?我与马夫人从未得罪过你,你却甘于做马不为的走狗,先后向我们下毒。大家既是同道中人,你又何必自命清高?”
“好一句同道中人!”元判见她们三个气定神闲地坐在一起,右手悄悄地摸进了袖子,“所以今天这场鸿门宴,你们打算连我也杀了?”
他的话音刚落,狼毫便带着两个下人上前,一左一右地将他按在了桌上。..
狼毫用绳子绑住他的双手,迅速搜遍他的全身,很快摸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全都拿去交给了李大夫。
确定眼前没有了危险,时春分才慢悠悠地开口,“杀不杀你,就要取决于你识不识相了。”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二人,认真道:“如果你肯交出姜雅的解药,再顺便救了马夫人,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人都是惜才的,尤其是元判的炼毒之术几乎是柳州第一,倘若他肯迷途知返,时春分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
“那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元判冷笑道:“我当初炼毒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做解药,就算我把药方拿出来,以她身上毒的发作速度,恐怕也来不及做解药了。”
“岂有此理。”时春分黑了脸颊,“你这是没给自己留活路啊!”
姜雅倒是一脸平静,她丝毫不惧怕死亡,反而嫌自己耽误了太久,每多活一天都是煎熬,“你还是可以把药方给我,起码让我死的明白。”
元判微微一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倒是跟我一样,是个药痴。”
“既然没有解药,那便没有谈的必要了。”时春分挥了挥手,示意狼毫将他押下去,淡漠道:“你很快便会在黄泉路上与马不为相见。”
眼看自己就要被拖走,元判忍无可忍道:“等一等,你还没告诉我,我大哥是怎么死的!”她们都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他出现在柳州的目的,至少时春分心里一定心知肚明。
时春分挑了挑眉,好笑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元判望向姜雅,“她不是想要药方吗?我拿药方跟你换!”
时春分却没答应,而是对姜雅道:“如果你肯救马夫人的话,我就帮你要这个药方。”
见她还谈起了条件,姜雅有些好笑,“你倒是一直都心心念念记着这事儿。”
时春分没有理会她的嘲讽,“换还是不换?”
姜雅没有说话。
时春分便挥了挥手,“拖他下去。”
元判很快被狼毫等人拖走,时春分长舒了口气,感慨道:“总算又解决了一个麻烦。”
姜雅却望向马夫人,“元判的事情解决了,你不会还没有下定决心吧?”
时春分也转过身子,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马夫人平静地开口,“我已经有了决定。”她抬起眸子,一张素净的脸上格外平和,“我选择让康儿多活一段时间。”
“你疯了是不是?”姜雅惊叫出声,竟比时春分还激动,“你知不知道他是个注定会早夭的孩子,你凭什么为这样一个孩子赔上自己的性命?!”
时春分诧异地望着她,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
马夫人自嘲地扯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傻,但我很清楚地知道,康儿多活一段时间,能解毒的机会就大一点。说不定就是他活着的那几年,有人研制出了子母坞的解药呢?这世上不止你一个大夫……”
姜雅无言以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马夫人。
倘若这是马夫人的孩子,或许她还能理解对方的牺牲,可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孽种,马夫人凭什么这么爱他?
时春分也有些头痛,“你想清楚了没有,元判为了延长康儿的寿命直接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也就是说康儿现在体内有两种毒素,之前一种毒就已经那么难解了,两种毒混在一起,只怕神仙也难救。”
“我想得很清楚。”马夫人是她们三个之中最平静的,“杀人偿命,我宁愿早早下黄泉去赎清自己的罪孽。”
见她确实不怕死,姜雅整个人颓了下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春分则叹了口气,“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们也只能尊重了。”
就在她准备派人送她们两个回去的时候,姜雅突然抬起了头,“我可以给你解药。”
马夫人和时春分均是一怔。
姜雅定定地望着她们,“条件只有一个,我要马不为的尸首。”
这场交易十分顺利,毕竟死了的人换活人的性命没什么不划算的,马夫人甚至没问姜雅拿马不为的尸首去做什么,免得答案会令她良心不安。
姜雅交出解药后,时春分让李大夫反复检验过,才放心地让马夫人服用。
这场她们三人之间的博弈,最终以马不为的死和姜雅命不久矣暂时画上了句号,或许马夫人是安全了,但时春分清楚地知道,自己跟姜雅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元判被关在了褚家的密室里,时春分到底还是舍不得他满身的毒术,决定等将来褚令回来再处置他,反正一个身上没有任何药材的大夫,就好像猎人失去了武器,只能被人捆住手脚,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将这件事解决后,时春分去了二房的宅子一趟,看望自己的亲生女儿。
褚润以为她是来接汤圆儿的,还给对方收拾了行李,没想到时春分却淡淡道:“汤圆儿继续放在你这儿,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褚润眯起了双眼,“是有其他事情要忙,还是又有了其他的危险?”
见他倒是了解自己,时春分苦笑道:“马不为是解决了,可姜雅还没有,我想她总归是会向我下手的。”
褚润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帮你去杀了她。”
“不用。”时春分认真道:“我想她死的话早就杀了,但她并不该死,是褚家对不起她在先。”
如果没有华亭县主的授意,姜雅不会一步步地走到今天。
时春分始终认为是褚家害了姜雅,所以才一直对她手下留情。
褚润有些好笑,“褚家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要放虎归山?”
时春分并未回答他的问题,“阿兔呢?今天怎么又不见人?”
见她每次过来不是找汤圆儿就是找余阿兔,褚润气得脑仁都疼,“一直住在娘家,没搬回来过。”
时春分微微一怔,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余阿豹和单柔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
怎么她还没有回来?
她很快道:“我替你回去问问。”
褚润开口叫住了她,“汤圆儿的事你可别拖太久,她一直住在我这儿也不是办法。”
时春分头也没回,“知道了。”
从二房的宅子出来,她再次直奔余家,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见到余阿兔的时候开门见山,“二表哥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你怎么还住在娘家没有回去?”
见她特地来找自己就是问这个,余阿兔无奈地摇头,“说是解决了,我看他们两个每天大眼瞪小眼的,我怕自己不在这里盯着,很快会出乱子。”
“这倒也是。”时春分叹了口气,“二表哥打算出海,你知道吗?”
余阿兔点了点头,“他跟我说了。”
提及此事她感慨万分,“真不知道我们余家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大哥的姻缘一团混乱,而且这辈子都不打算要孩子;
二哥又是没有脚的小鸟,随时会飞向大海;
而她自己……倒是有个看似美满的家庭,但这个家却迟迟缺一个孩子。
时春分明白她的心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说余家惨吧,但他们每个人都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至于为什么有了这样的生活却不美满,那就要问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或许强求来的东西,注定都没有那么地十全十美。
“阿兔。”时春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跟阿润的感情如何,你们搬出去后,他真的没有亏待过你吗?”
“没有。”余阿兔笑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幸福,“他真的跟我圆了房,我们一直都在为要嫡子而努力。”
时春分默了默,点头道:“那就好。”
余阿兔却有些惆怅,下意识地抬手轻抚自己的肚皮,“可惜不管再怎么努力,我的肚子里都没有动静。”说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害怕,“表姐,你说我会不会像纪小满一样,让他的妾室先抢在我前头怀上孩子?”
提到纪小满,时春分的脸色有些难看,“怎么都好,你可千万别步她后尘!”
这话无疑是在指杀妾剖子一事,余阿兔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当然了,难道还嫌报应不够吗?”
这两个字出口,她和时春分皆是一愣。
接着二人都好笑地摇了摇头,原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余家会有今时今日,可不就是“报应”二字吗?
笑过之后,时春分主动问道:“听二表哥说,大表哥早就知道了他和单柔的事情,却一直都装作不知道。如今单柔跟二表哥断绝了关系,那她和大表哥的感情还有没有可能恢复?”
余阿兔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不过在我看来,他们之间本就没有感情,哪里谈得上恢复?若有……也是单柔单方面对我大哥的,至少我大哥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不然怎么会对她红杏出墙都视而不见呢?”
“那倒也是。”时春分点了点头。
她知道余阿虎一直都忘不掉杜玉梅,全没想到他对单柔从未动过感情,这男子果然与女子不同,对着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他们都能心安理得地成亲、快活。
余阿兔望向她询问道:“那你呢?最近褚家如何,麻烦解决了没有?汤圆儿一段时间没见你,可与你生分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她回去?”